一轉眼已經到了三月中旬,十五號就是梁晨魚的二十歲生日了。往年他的生日都是跟著他發小兒們一起過的,後來他出國了,他就隻能依靠他哥,他哥無論如何都會在他生日那天出現,再後來那兩年,他哥也不在了,第一年他跟街上的流浪漢一起在大街上坐了一天,就算成年了,第二年他在一個大party上喝了個爛醉。沒承想,今年要給他過生日的人格外多。


    李子、小順兒和薇薇早早就開始計劃梁晨魚的生日聚會,他們跟他說,“到時候你人出現就行。”學校裏班主任崔老師和同學們也在暗中計劃,要給幾個生日在三月份的同學一起準備一個驚喜。家裏呢,許麗攛掇著梁老爺子要給梁晨魚好好過個生日,梁老爺子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過,好好過,把所有人都叫來,讓我孫子高興高興。”以往許麗都把心思花在梁晨曦身上,梁晨曦總是以最完美的姿態亮相,雖說梁老爺子對他大孫子帶給他的榮耀感到很滿意,但他總覺得梁晨曦身上缺了點兒豪氣,缺了點兒痞氣,缺了點兒江湖上需要的英勇氣概,他覺得梁晨曦書生氣太重,跟他那個爸爸梁敬峰一模一樣,陰陽怪氣的沒什麽意思。反而他更愛他那個總是跟他擰著來的小兒子,但天不遂人願,小兒子不僅無兒無女還在他前麵先走了。老爺子喊了一輩子,“人能勝天!”但到晚年,他說,“人啊,永遠也鬥不過天!”老爺子消沉了好一陣子,可一轉頭,他發現了他的小孫子,他的小孫子淘氣啊!聰明啊!是真的可愛啊!他的小孫子不像那爺倆那麽死氣沉沉,他的小孫子有幾分他年輕時的模樣,他怪他自己跟小孫子相處的時間太少,不過這麽一想,老爺子心裏有了亮兒,仿佛看到了新生,看到了自己的生命還可以延續下去,他那心不自覺地就靠近了小孫子,不自覺地就寵愛起那不曾受過重視的生命。


    老爺子親自下場組織安排梁晨魚的二十歲生日,他要把他的老朋友他的老對手都請來,這幾年他過得是不怎麽順遂,他要借這個機會跟大家夥兒宣布:他梁子群後繼有人。許麗忙前忙後,出錢她高興,出力她也高興,但她忘了一件事兒,她忘記了跟梁晨魚商量,她默認主人公一定會給她這個麵子,就算不給她麵子也一定會給梁老爺子麵子,所以十四號晚上許麗才想起給梁晨魚打這個電話。可沒承想,梁晨魚還真就沒給她這個麵子,一句,“我不去,爺爺那兒您自己處理!”就把電話給掛了。許麗正在興頭上,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她的計劃,一個小毛孩子還能難得住她。她迅速從母親的角色切換成老板的角色,她眼睛滴溜溜一轉,事情也就解決了。


    許麗立刻給張校打了電話,她跟張校說,明天她要親自去接張校參加梁晨魚的生日會以表達她對張校的感謝,她說,“要是老師們願意,就把老師們也都叫上,小魚的同學們不迴家的話也都一起去熱鬧熱鬧,這事兒就麻煩您了,我這兒給學校預留出兩桌兒。”張校心領神會立刻把事情交代給特助老賀,老賀立刻篩選了一下明天應該到場的人員名單,校方的幾個重要領導得去,這個社交場合不能錯過,這樣一盤算,除去那些在校外參加各項考試和活動的孩子,梁辰魚他班基本上要全員參加,學生們可以拒絕老賀的安排,但是老師們不行,就算是周六老師們也得聽從安排,算是加班。當崔老師站在講台上替梁辰魚發出生日宴會邀請的時候,梁辰魚先是一驚,他皺了皺眉頭,他又被許麗推到了台上,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表演。


    許麗轉頭又親自跑到梁老爺子那兒,“爸!”響亮而又長長的一聲爸總是比許麗的腳步先進家門。“爸,明兒的事兒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您那些老朋友我都親自確認過了,都能來。”梁老爺子很是興奮。


    “爸,明天咱們一起過去接小魚吧,順路就去酒店了,您看呢?”許麗滿臉笑意地說。


    梁老爺子自然是欣然應允,“正好我也去看看我孫子住得怎麽樣,再看看我孫子的學校,你走之前把地址跟小張交代清楚。”


    梁老爺子一口一個我孫子,聽得許麗心裏美滋滋的。


    這天晚上,白落雁給梁晨魚煮了長壽麵和雞蛋當夜宵,明眼人都看出來白落雁把梁晨魚生日的事兒放在了心裏。她敲門,梁晨魚起身開門,“我的夜宵呢?”梁晨魚看了又看,他發現白落雁兩手空空。


    “來,過來吃吧。”白落雁轉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梁晨魚好久都沒往白落雁那兒去了,他滿臉疑問地跟在白落雁後麵。他一進門,發現小茶幾上擺了一碗長壽麵,碟子裏有兩個煮雞蛋,一碟涼拌黃瓜。梁晨魚探頭一看心下一暖,“您這都把我喂胖了啊,我這八塊兒腹肌都快成一塊兒了,我得怎麽報答您啊?”


    “別貧了,快過來吃,麵都要坨了。”白落雁在前麵招手,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麵牆上的時鍾,分針即將奔向十二那個數字。


    “好嘞!”梁晨魚笑嘻嘻地跑過來坐在沙發對麵的坐墊上,白落雁坐在他對麵的坐墊上背靠著沙發。梁晨魚狼吞虎咽起來,“我就說嘛,今天一直沒等到您的夜宵。”他一邊吃一邊說,“我就知道。以後我可得報答您這幾個月的養育之恩。”


    白落雁輕輕地打了一下兒梁晨魚的頭,“這麽貧呐!”說著她又抬頭看了一眼鍾,卡塔一下兒,所有的指針都齊整整地對準了十二那個數字,梁晨魚似乎感應到了白落雁落在時鍾上的目光,他不自覺地迴了下頭,兩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時鍾上,都聚焦在這特殊的一刻。


    “生日快樂!”白落雁輕輕地說。


    “沒禮物嗎?”梁晨魚轉過頭很嚴肅地看著白落雁。


    白落雁一時之間很窘迫。


    “逗你玩兒呢!這個”他指了指那碗快見底的長壽麵,“這就是我今年生日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我去年和前年的生日過得那叫一個悲慘,您都不知道,知道了您肯定心疼我。以後的生日都陪我過吧。我要求不高,就吃這樣兒的麵就行。”梁晨魚調皮地說。


    白落雁拿起一個雞蛋伸出胳膊就在梁晨魚的頭上和臉上滾了起來,她口裏還念念有詞,“雞蛋滾滾轉,滾來運氣,滾走晦氣,滾滾疾病去,滾滾健康來。”她按照她媽媽給她滾雞蛋的方式第一次給別人滾生日雞蛋。她這一滾,梁晨魚刷地眼眶紅了,這就是他最渴望的一幕。白落雁也沒給他感動的機會,拿著那顆在梁晨魚頭頂滾過的雞蛋猛地在他頭頂一敲,雞蛋碎了,梁晨魚大叫一聲兒,頭往下一縮,“您可真是!”梁晨魚還不敢繼續說。白落雁剝掉雞蛋殼一把把雞蛋塞進梁晨魚嘴裏,嘿嘿地笑了起來,梁晨魚嘴裏嚼著雞蛋,手揉著被雞蛋敲得嗡嗡作響的腦袋,也嘿嘿地笑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白色天鵝絨的盒子放到桌麵兒上,推到白落雁麵前,“打開看看。”他不好意思地說。


    “什麽?”白落雁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對漂亮的黑珍珠耳釘,“送我的?”白落雁一臉疑惑。


    梁晨魚抿著嘴笑著點了點頭,他對這個禮物很滿意。


    “你生日送我禮物?”白落雁再問。


    “報答您這段時間的養育之恩。”梁晨魚調侃。


    白落雁小心翼翼地拿出珍珠,珍珠有她的食指指甲那麽大,珍珠黑裏麵透著綠,閃耀著絲綢般迷人的光彩。看完她又放迴盒子裏,蓋好蓋子,把東西推了迴去,“我這幾頓飯可不值這麽貴重的東西。以後你拿著送給更值得的人,老師不能要。”


    梁晨魚不高興了,“值,可太值了。都不夠!白老師,請您正視一下您的價值,也正視一下我的心意。我的心意比這個要大得多。”說完他低頭幾口就把東西都吃完了,吃完他動作迅速地把碗筷都放到洗碗池裏,幾下就把碗洗幹淨放在了櫥櫃裏,“東西你收下,是我的心意,今兒我生日,我說的算。”說完他頭也不迴地就走了。出了門他咧嘴一笑,捂著他那咚咚咚跳個沒完的心髒迴屋了。


    早上八點鍾,崔老師、何老師、白落雁以及在學校的幾個校領導在學校的食堂準時集合,他們,雖說是周六,但是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要給三月份過生日的同學過生日,沒什麽要緊事兒的老師們都自動留在了學校,這些老師們對學生們還是很願意付出的,願意付出時間和感情。學生們陸陸續續也到了,有人吹氣球,有人鋪桌布,有人拿小禮花,還有人擺那些沒酒精的起泡飲料,大家打打鬧鬧地忙活到九點。james氣喘籲籲地爬進來大喊,“他們三個走到小花園兒了,馬上就來了!”食堂裏,大家趕緊圍著拚湊起來的餐桌站好,他們圍著餐桌站呈半圓形,麵朝著食堂的大門,大家安靜下來隻等著三個小壽星登場。


    lucy麵有不悅地抱怨著,“周末開什麽班會,說好八點五十一起走,lily這個死丫頭也不叫我。”她一推門,愣住了,就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該不該往裏麵走。就在她還沒弄明白怎麽迴事兒的時候,梁晨魚和peter勾肩搭背地也推門而入,這倆人也一下子愣住了。


    “一二三”james大喊,隨後全體師生發出的“生日快樂!”響徹食堂,男生們也興奮地拉響手中的小禮花,彩色的小紙條從空中散落,落到三個小壽星的身上,大家瘋狂鼓掌、尖叫,幾個人又尷尬又高興。梁晨魚左手按住peter的頭,右手按住lucy的頭,三個人一起給大家鞠了一躬,場麵也是熱鬧至極。隨後崔老師用食堂的小推車推出了一個三層的大蛋糕,大家唱歌,壽星許願,好不熱鬧!三個人一起吹蠟燭,吹完蠟燭,還沒等梁晨魚向白落雁投去深情的目光,lucy猛地在梁晨魚臉上親了一下,緊接著以一種王者勝利歸來的眼神看向白落雁。梁晨魚捂著臉後退了一步,他急切地用目光去尋找白落雁,白落雁站在女孩子們中間,被兩旁的女孩子摟著腰,她跟其他學生一起起哄歡笑,她沒表現出一絲惱怒和嫉妒。其他男老師們都不好意思地轉過頭,“這個lucy!”幾個男老師在一旁邊鼓掌一邊笑著說。吃過飯,機警的老師們就提前撤退了,他們知道自己不該攪了孩子們的興致,孩子們難得這樣放鬆一下,而且他們也知道,如果他們不走,他們一定得遭殃,他們可玩不動了。馮老師拉著白落雁正走到門口,馮老師走在前,已經推門而出,白落雁被james眼疾手快地攔住了,接著其他男孩子一把蛋糕就抹在了白落雁臉上,馮老師見狀一溜煙兒就跑掉了,食堂裏崔老師和白落雁成了孩子們捉弄的對象,白落雁哪抵得過這一幫青少年的圍攻,她想逃跑,幾個人對她圍追堵截,梁晨魚一下衝過人群,他右手上全是奶油,他裝作滑了一跤一下子摔倒白落雁身上,帶著奶油的那隻手一下子按在了從背後堵著白落雁的james臉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好啊,david!”james向梁晨魚投來一個看穿一切的眼神,於是兩人追逐起來,其他人也跟著起哄,白落雁借此逃過一劫,一直關注梁晨魚的lucy也看穿了梁晨魚的心思,她氣哼哼地甩手就走了。


    無論這裏有什麽樣隱秘而酸痛的情感,這飛揚的青春隻能是美好的,讓人想要駐足不前。


    大家玩鬧了一陣子也就散場了,有些人的家長已經等在校門口準備接他們迴家,有些老師也早就趁著周六赴約了,還有些人迴宿舍稍作整理等待著去參加梁晨魚的生日宴。


    白落雁和梁晨魚頂著滿頭滿臉的奶油往公寓走,倆人一路上說說笑笑,路人都投來打量的目光,但他們並不介意。沒想到這一幕被坐在停車場那輛黑色轎車裏的梁老爺子看得一清二楚,還有梁老爺子身旁的梁敬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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