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時候,男孩子女孩子都進入了青春期,已然進入了一個新的對生命探索的階段,所有的懵懂、悸動、未知一下子撲鼻而來,有些人聞到的是青春的香氣,有些人嗅到了生命的迷惑,顯然出落得如桃花一般粉嫩的lucy嗅到了後者。雖然她聰明、漂亮、家庭條件優越,但是父母對她關注的匱乏是她心裏的硬傷,這讓她既高傲,又渴求目光,所有的目光。在學校她總是那個閃閃發光的天之驕女,她會跳舞,能拉小提琴,各科成績都好之又好,她很努力,她要證明她的價值,證明她值得被愛,證明活著有意義,她犯了一個我們所有人都會犯的錯誤:生命的價值需要被證明。


    可事實並非如此。


    青春期的愛情,往往是自身對生命第一次展開的獨立探索,也許它並非出於愛,也許它因為沒有社會利益的捆綁而顯得純粹,但其實,那隻不過是那個年齡的人交換那個年齡的價值的一種可愛的方式。lucy的小男朋友是她在周末美術班認識的一個很陽光帥氣的男孩子,倆人年紀相仿,來來迴迴窸窸窣窣的互動成就了倆人生命中第一次的戀愛。人生裏第一次的愛情總是令人心醉神迷,那裏麵的勇敢、未知、全部的熱忱必將是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有趣的是,若第一次的愛戀因為時間的磨煉而最終消散,那總是少了些滋味,若是因為外力強烈的撞擊而破裂,那就多了幾分張力。


    lucy的戀情被爸爸發現後便遭到了無情的摧毀,原本就與爸爸有些隔膜的lucy開始更加盛氣淩人,她總是用她的暴怒來表達自己對生命的困惑。後來爸爸與媽媽商量了一下,媽媽便迴來把lucy接走了,接到一個空氣新鮮,草木翠綠但是令lucy更加陌生的環境,沒有什麽比這更令人惶恐的了。起初lucy死都不願意去,在這兒至少還有學校這個大家庭,她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就算那些她視為眼中釘的孩子也是她親近的敵人,可後來一想,也許到了那兒,媽媽會無微不至地關愛她,會再一次把她捧在手心裏,她想到這兒,咬著牙跟著媽媽登上了背井離鄉的飛機,她恐懼著也興奮著。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媽媽在那個令人陌生的國家裏也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她不僅不能獨占母親的愛,還失去了所有的支持。沒過半年,母親不得已把lucy送了迴來,迴來後的lucy不僅帶迴了手臂上凸起的傷疤,也帶迴了時不時就發作的“小毛病”。


    眼看著就畢業了,高三這班的孩子即將奔赴那些寫在簡曆上閃閃發光的世界名校,如果未來可計算,那這些孩子勢必將擁有閃閃發光的未來,可lucy並不高興,一想到要離開,她就心煩意亂。還有一件事兒讓lucy更加煩惱,他爸爸也有了新的孩子,一個更可愛的、牙牙學語的、胖乎乎的小嬰兒,她怎麽能比得過嬰兒這種生物呢!煩上加煩,她總是神思恍惚,有些時候她還真的把梁晨魚當做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她能跟梁晨魚在一起,如果她能跟梁晨魚一起出國上學,生活會好過許多吧。可為什麽事事不順心,沒有一件事兒能受她掌控呢!她一想到這兒就受不了,那種痛苦說不出道不明,她的手,一點兒都不疼,流再多的血也不疼,心在地獄,身體就不會疼的。


    白落雁聽張校說完lucy的情況後心裏泛起一陣苦澀。


    “lucy爸爸跟我是好朋友,你平時對她多照看點兒,不過也別緊張,她每個月都去看心理醫生,崔老師他們也都知道情況。再大點兒就好了,孩子現在還是小。”張校對白落雁說。


    白落雁點點頭。


    那天過後,lucy總是找白落雁的茬兒,但無論她怎樣挑釁,白落雁都不生氣,她不僅不生氣,還很溫柔地迴應lucy的各種刁難。這讓lucy更加難堪,她要出一口氣,至於這口氣是哪兒來的,我們也許都知道。


    許麗剛從外地出差迴來,還沒把椅子坐熱,告狀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電話是lucy打來的,lucy把學校裏的風言風語說了一大通,許麗有點兒惱火。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沉穩老練的許麗總是迷失在家庭瑣事中,她甚至去寺廟中修煉過個把月,可一出廟門,她仍然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就跟所有的父母一樣。不過,放下電話她沒有立刻發作,也沒有立刻采取行動,她不斷勸解著自己,正在這時,秘書敲門,過去一個月常常登門拜訪的某公司的老板又來了,許麗問清是誰後整理了一下心情迎接客人。這位老板是許麗的一個合作夥伴,對許麗來說這個公司體量不算很大,是她的乙方,但生意場上來人都是客,生意就是這樣聊出來的。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個月前在酒吧打了梁晨魚的那個中年男人,男人一進門許麗起身迎接,倆人都客客氣氣,男人尤其如此。男人道明來意,也說明了自己那天為何如此衝動,起因就是男人那跟梁晨魚差不多大的獨子不久前在酒吧跟人發生了衝突,把人打成重傷此刻正在接受法律的製裁,加上男人兒子在社會遊走中染上了會上癮的惡習,這一切都讓男人覺得這一生所有的折騰和努力都付諸東流。那晚,男人陪客戶喝了點兒酒,撞上梁晨魚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才動起手來。男人後來輾轉得知自己惹到了誰,悔不當初。


    男人帶著滿滿的誠意來的,不僅有自己的登門謝罪,也有車上備的價值不菲的謝罪的禮品,男人助理隨時準備著聽候老板的指令如何把東西轉交給許麗的司機。許麗這一聽,心裏有點兒惱火,一是梁晨魚被打,她完全不知情,要是梁晨魚真有個好歹她可沒法活了,另一方麵是那男人的描述中梁晨魚有個擋在她前麵的女朋友,結合剛剛接到的那個梁晨魚同學打來的電話,她還真坐不住了。


    雖然那天白落雁自稱是梁晨魚的姐姐,可那男人正打人打得上頭,根本沒注意白落雁說了這麽句話,也不知怎的,他的記憶中,白落雁就是梁晨魚的小女朋友,而且那個小女朋友很有義氣。


    她送走了來賠罪的男人,立刻撥通了張校的電話,但是不巧的是張校正出差,此刻人正在前往英國的飛機上,自然手機關機。許麗推掉了下午的會議立刻趕往梁晨魚的學校,還是親自去看看怎麽迴事兒才行。


    許麗趕到學校的時候正值下午自由活動時間,樓下大廳裏已經擺滿了顏色鮮亮的水果,還配了些牛奶和蛋糕,有些孩子順手來拿一些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邊吃一邊看書,也有些孩子圍著點心吃著嘴裏的看著桌子上的,管理阿姨寵溺地跟孩子們說笑。許麗等了一會兒並未見到梁晨魚於是直奔教師辦公區域,辦公區域也是敞開的,崔老師正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剛伸了一半就看見了已經拐過樓梯走到辦公區入口的許麗,嚇得崔老師趕緊把手放了下來。崔老師幾步迎了上去,“您好,許總。不知道您今天來。”


    “您好,崔老師,不好意思,沒提前跟您打招唿,臨時趕來的。”


    倆人打了個招唿,崔老師就把許麗讓到了辦公區旁的沙發上,那裏有個茶幾,四周放了幾把舒服的大沙發。


    許麗先跟崔老師寒暄了一陣兒,詢問了一下梁晨魚的近況,可從崔老師的反饋來看,梁晨魚最近表現得乖巧可愛,各方麵都很不錯。許麗有些猶疑不定,試探著問了問梁晨魚在酒吧被打的事兒,也試探著問了問梁晨魚和白落雁的緋聞。崔老師笑著安慰了許麗,說那些流言蜚語都是孩子們無事生非,至於梁晨魚打架的事情他還真不知道,雖然這不是校內發生的事兒,但是他也為自己的不知情向許麗道了歉。這種老師和家長的關係倒是有點兒意思,談不上誰占上風誰占下風,如果真論起來還得是家長占上風,畢竟這是私立學校。


    “許總,這樣我去把白老師找來,讓她親自跟您說一說到底怎麽迴事兒,您看呢?”崔老師說。


    “白老師人現在在哪兒呢?”許麗問。


    “她剛下樓散步去了,連上了兩節課了。”崔老師答。


    “也不麻煩您了,我下樓去找白老師吧,說幾句話我就走了。”許麗說著已經起身了。


    崔老師送許麗到電梯口,電梯門關上那一刹,崔老師不自覺為白落雁捏了把汗。


    許麗想先跟白落雁談完再去看看梁晨魚,也順便看看梁晨魚的住處,不管怎樣她要先掌控所有的信息再跟兒子對峙。她出了教學樓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走,那小路本不適合高跟鞋,許麗走得很慢很小心,保留住了她的氣勢。


    許麗剛拐過教學樓,教學樓後麵的小花園裏四周擺了很多木椅,她遠遠望見白落雁正站在花園拐角木椅處跟一個她年齡相仿的男子交談,男人坐在椅子上,白落雁正對著他站著,她又慢慢地往前走了些距離,兩人的身影更加清晰,她揣測著兩人的關係,也許是同校的男老師?男人說著說著開始默默流淚,仰起頭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白落雁俯下身去抱了抱男人,男人眼淚掉得更兇,後來男人起身,倆人往校外走,許麗就一路跟隨,她也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幹什麽,自己到底為什麽這般鬼鬼祟祟。倆人在前,許麗在後,其實後麵還有梁晨魚,就這樣,她看著她,他望著她,她全然不知。


    白落雁和男人湊出學校,倆人又交談了一會兒,男人臨走時又抱了抱白落雁,這個擁抱持續了幾分鍾,那個擁抱很緊很緊,後來男人打了一輛出租車走了。白落雁一邊擦著淚水一邊往學校裏走,還沒等她平複心情,她迎頭撞上跟隨她很久的許麗。她渾身一緊抽噎著趕緊把臉上剩餘的淚水擦幹。


    白落雁清了清嗓子,立刻笑臉相迎,“許總,您好,您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一陣子了,想找你了解點兒情況,看你一直忙著,也不好打擾。”許麗說,眼神稍微向校門口飄了一下,極為迅速而隱秘。


    白落雁懂了。“不好意思,您給我打個電話多好呀。”白落雁略微有些尷尬地說。


    “不忙,要不我們去我車上說吧。”許麗也沒給白落雁拒絕的機會,直接向校門外對麵的停車場走去,白落雁隻好跟在後麵。


    梁晨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許麗為何把白落雁帶出去,他特別想追出去把許麗趕走,但他又不敢輕易行動,反倒給白落雁添亂。他惱火著,心亂如麻,一邊惱火剛剛白落雁跟那男人擁抱的那一幕,一邊惱火許麗把白落雁單獨叫出去的未知,他焦急地等待著。


    許麗和白落雁坐在許麗車的後排座位上,座椅很舒服,但白落雁坐得挺直,就像個犯錯的孩子,許麗舒服地靠在座椅上蹺著二郎腿,氣勢逼人。許麗沒開口,白落雁等著許麗開口,沉默在車中彌漫,白落雁還真被許麗唬住了,可她轉念一想這是在幹什麽,想到這兒她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而這絲發自內心的微笑又把許麗唬住了,兩個女人之間無聲的戰爭似乎一觸即發,而獲勝的終將是那個無所畏懼的人。


    許麗終於開口,把她聽到的風言風語說給了白落雁聽,她說得不急不躁也沒有質問的口氣,她就是想表明自己聽到了這些不該聽到的話。白落雁有理有據地給她解釋,至於那晚在ktv,她確實是偶遇梁晨魚,本著老師的職業道德她幫了梁晨魚一把,事情被白落雁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她既不怕許麗誤會也沒求得許麗的感謝。許麗心想,“這女孩子也不是一般人。”一直以為自己占上風的許麗一下子還有點兒惱火,仿佛自己已經攢足火力隻待向對手發射,可還沒開始,便敗下陣來,這讓她難堪。


    “如果您真是覺得david跟我住隔壁不太妥當,我可以再找個合適的住處,不過需要花點兒時間。”白落雁又補了一句。


    許麗也沒法強製白落雁搬家,畢竟人家先去那兒住的,而且人家是老師合理合法選擇住哪兒,而自己兒子卻是違規住在校外的,再說,如果她真的讓白落雁搬家,仿佛承認了兩個人之間有什麽,這也不妥當。許麗立刻轉變了態度,說自己沒那個意思,還是得請白老師多看管梁晨魚,她聽說梁晨魚近來的表現很不錯,結尾她還不忘提了一下剛剛白落雁送走的男人,意思是探尋那人與白落雁的關係,她明裏暗裏地說白老師肯定有男朋友了,而且白老師年長梁晨魚那麽多跟梁晨魚怎麽可能,總之許麗是把她的意思傳達到了,白落雁明白,所以白落雁也沒解釋自己和那個男生朋友的關係。白落雁下車時,許麗試圖送給她一條帶鑽石的項鏈,意思是白落雁還得繼續多照顧梁晨魚但是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白落雁沒收,但是她讓許麗放心,她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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