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不可能!我方才分明還與他說了話的!”


    眾衛兵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疑雲和不安像是一道道陰影,迅速在眾人心間蔓延開來。


    “呸!真是邪了門了!”


    隊長見狀,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隨即一聲冷哼,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在了地上,立馬原地點了兵,果斷下令,領著手下迅速撤離了縣主府。


    ……


    翌日晨曦初照,雞鳴剛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間響起,我眯起眼睛向門口望去,隻見燕兒慌慌張張地推開門,衝了進來。


    “啊……”


    還未說些什麽,燕兒見到我,一聲驚唿,連忙轉過身去,將屋門牢牢地關嚴實。


    我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去,原是我昨夜歸來之際,實在是疲憊不堪,身上的衣裳還沒來得及脫下,便自顧自地合衣而睡了。


    所以,她一進門,便瞧見了我露在榻間的黑衣,嚇得嘴唇都白了三分。


    我微微一笑,問道:


    “這是怎麽了?為何嚇成這樣?”


    燕兒沒好氣地嗔了我一眼,囁嚅道:


    “姑娘……出事了。”


    “什麽?”


    我挑著眉,臉上的笑意還未收斂,卻見她舔了舔唇,神色猶豫地走了過來,隨即俯在我的耳邊輕聲地耳語起來。


    “什麽?!”


    我臉上的笑意登時僵住,雙眼驀然睜大,之前的困意一掃而空。


    我急忙鑽進被中,手忙腳亂地脫起衣裳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嗎?”


    我謹慎地追問道,同時將昨夜穿的玄色衣裳從被子裏遞了出來,然後,又指著榻邊沾有泥漬的靴子,說道:


    “快去,把它們都燒了吧,做隱蔽些。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姑娘我頭疼,在屋子裏早早就睡下了。另外,讓喜鵲到小廚房裏去熬些對症的湯藥過來,都做縝密點,不要留痕跡。”


    “喏。”


    燕兒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沉著身子,應聲退去,拿著東西就出去處理了。


    而我則躺在被窩裏,悶著頭,隱隱有些喘不過氣……


    剛剛燕兒說的是:


    “晉康縣主昨夜被人淩辱,並被吊在東市的牌樓之下,並於今日寅時被人從高處射殺,血濺當場。晉康縣主死了。”


    我緩緩地閉上眼,不自覺地呢喃道:


    “師兄啊……你真是給我送了一份大禮……”


    果不其然,大爺齊衡早朝歸來之時,他腰間的銀魚袋就已經不見了。


    聽聞晉康縣主被歹徒在東市當眾射殺,趙貴妃聞訊震怒,立刻下令命人摘了齊衡的銀魚袋,貶他為臨安縣令,命其即刻帶著家眷赴任。


    同時,勒令魯國公府世子盧四郎盧陽為亡妻守孝三年,期間不得再娶。


    又令金吾衛、神策軍、京兆府三司聯辦徹查晉康縣主府縱火案及其謀殺案。若有嫌犯者,一經發現,就地拿下,若有反抗者,一律格殺勿論。


    這一連串的事件,如同驚濤駭浪,讓整個長安城動蕩不已。


    ……


    齊衡自宮中歸來後,便沉默地坐在前廳的首座上,愣著發呆,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


    陸管事站在一旁,雖然嘴上未發一言,但心中同樣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可怎麽辦?府裏的事情這樣多,哪一樣不需要安排?怎麽可能是一紙調令下來,說走就能走得了的呢?真是混賬官辦混賬事。”


    他沉著眸,心裏忍不住地埋怨道:


    “除非把府裏都賣了……不然怎麽辦?能怎麽辦?”


    他不安地瞥了大爺一眼,垂著首,懦懦地不敢吱聲。


    這時,隻聽齊衡深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問道:


    “夫人呢?”


    “夫人……”


    陸管事斂著眸,立刻答道:


    “夫人正在二姑娘的院子裏陪姑娘呢。”


    “哎。”


    聽聞此言,齊衡又是一聲長歎,吩咐道:


    “去收拾吧,把該賣的都賣了,能帶的就都帶走……”


    他揮揮手,疲憊地閉上了雙眼,仿佛說的這些話已經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這……”


    陸管事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難過,不禁輕喚了句:


    “老爺……”


    “嗯?”


    齊衡鼻腔裏悶哼了一聲:


    “還有什麽事嗎?”


    隻聽陸管事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此次南下,咱們帶哪些人去呢?”


    “人……”


    齊衡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躊躇道:


    “此番急任,人帶多了也不好,就帶夫人、兩位姑娘和貼身的丫頭婆子吧。信哥兒和謹哥兒現下年紀尚小,還有學堂要上,暫時先留在府上,你留下來,順便將後院的姨娘們都遣散了,迴頭把這宅子賣了,換個小院兒,讓四九和秋蘭迴來,照顧二位公子,讓他兩踏踏實實地把書念完,低調些。”


    陸管事聽到自己不必隨行南下,不免心下鬆了一口氣,連聲應道:


    “喏。”


    但他又想到老爺這是要將照顧二位公子的重任盡交於自己的身上,不免咬了咬牙,暗暗發了狠,後退了半步,毅然磕下了一個響頭,直道:


    “老爺,奴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您的重托。”


    “嗯。”


    齊衡點點頭,歎了口氣,然後,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扶著陸管事,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陸啊,你也別說什麽奴不奴的了,你跟了我一輩子,幫我照顧我這一家老小,我感激你。若你願意,往後就讓信哥兒和謹哥兒都叫你一聲叔,咱們就是一家人。老爺我這就要走了,心裏就這麽點事兒,拜托你了。”


    “老爺——”


    陸管事推開齊衡的手,把頭磕得咚咚直響,眼框不自覺地也跟著紅了起來。


    齊衡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陸管事的肩膀,不再多言,頹廢地走了出去,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不到四十五歲的年紀,人就已經佝僂了起來……


    “老了,都老了。”


    ……


    二個時辰後,我和燕兒、喜鵲匆匆將衣物、首飾和財物還有小廚房裏的用具打了包,裝入兩隻小箱子裏放在車上,準備啟程。


    坐在馬車之上,我的心中滿是茫然,燕兒和喜鵲坐在我的旁邊也默默地沒有吭聲。


    我著實未曾想到事情變得如此之快,似乎昨日還在宮中參加宴席,今日就已是被逐出長安城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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