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癸未年九月,初三,我在臨安城接到雀鳥傳令,說你與二叔要在十月十五日於揚州府的渡口與北庭和安西軍的信使做交易,將靈泉鄉的礦脈、模子、煉銅之術和金子盡數交付於他們,用於支付前方將士的軍需品采買和軍響發放……”


    “九月,初四,雀鳥急催,說祁連山以北的河西走廊再遭吐蕃軍圍困,前方將士的糧餉已斷數日,信使要求將交易期限改至九月十五日,足足比預期的提前了一個月。”


    “九月,初五,雀鳥答複,我方同意信使要求,當夜我便召集人馬從臨安城匆匆往揚州府趕去。”


    “九月,初八,路上突遇大雨,耽擱了一日。等我帶著人馬趕到揚州府附近時,天色已晚,當日未能進城,我們便在城外的驛站裏暫居了一宿。”


    “當夜,我故地重迴……”


    江流苦笑了一聲:


    “久未能眠。”


    “突然聽到窗外,有人在談論著北庭和安西軍的事情,我越聽越疑惑,於是悄悄地跟了上去,發現談論的人並非守軍!也非流民!而是官家的人!”


    江流閉著眼,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氣。


    “官家?!”


    我心頭一震:


    “怎麽會是官家的人?!”


    江流搖了搖頭:


    “不知道,按理說,北庭和安西軍的信使咱們從未見過,隻有書信往來,我們一直以為他們是當地的守軍,浴血奮戰,食不果腹,但,也許我們理解錯了,他們壓根兒不是什麽守軍,而是官家的人,往日裏錦衣玉食,一派風流,從未為這五鬥米發過愁,連身邊跟著的人都是衛兵出身,這佩刀和走路的習慣可是騙不了人的。”


    我沉著眸,眼神一凜:


    “怎麽會這樣呢?!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又何需我們來捐衣捐糧?!”


    思及此,我忍不住辨白道:


    “……可是二叔說……”


    江流不自覺地打斷了我的話。


    “二叔說他們是信得過的,但我……”


    他扭過頭來瞧著我,目光閃灼,堅定地說道:


    “不信。”


    “所以我讓我的人馬一直等在驛站裏,沒有進城,而我自己卻沒有按照雀鳥令中約定的十五日前去,而是提前了三日,想先於你們一步,趕赴渡口,在交接點探查。”


    ……


    江流頓了一頓。


    “然後呢?”


    我不由得追問道。


    卻見江流眼神忽地一默,他別過臉去,結結巴巴地說:


    “結果……我……我沒想到,我會在渡口邊中了埋伏……”


    “啊?”


    我眉心皺起,微微一愣:


    “那你可有受傷?……”


    江流搖著頭,舔了舔唇,不自在地拉著杆,開口道:


    “我受的傷已經好了,隻是說來慚愧,我至今也不知道當初打我的人是誰……隻知道,我剛覺得不對勁,想要靠近探查時,就忽然被人發現,一掌拍入水中,頭撞在了礁石上,昏了過去……”


    江流閉著眼,幽幽地歎了口氣:


    “等我再醒來時,已是一個月後了……”


    他沉默了半晌:


    “那個時候,你已經失蹤,江湖上傳言說看見你已經死了,而那場交易的信息也不脛而走。我找不到你便想著去找二叔,卻不曾想,還沒等我找到他,二叔也失蹤了……”


    竟是如此……


    我靜靜地注視著溪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空氣安靜得似乎要凝固住,隻有眼前的流水叮咚直響。


    杏子林歸來後,雪漸漸大了起來,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喜鵲哈著氣,從屋外端著一小捧銀絲碳走了進來,她的發絲上還沾染著些許雪屑。


    我走上前去替她拍了拍。


    瞧著她在爐子前蹲了下去,用鐵鉗夾起碳,一點點地放進爐子裏,不一會兒,炭火便燒得通紅,屋裏漸漸暖了起來。


    “燕兒迴了嗎?”


    我看了眼屋外的雪勢,輕聲問道。


    “還沒呢。”


    喜鵲搖著頭,又用鉗子將碳撥了撥,感慨道:


    “這迴府裏的碳總算是對了呢,多虧了姑娘您,不然整個府上燒個碳,燒得柴火氣到處都是,怪嗆人的。”


    喜鵲皺著鼻子,嘿嘿地笑著,一張俏臉被爐火染得通紅。又聽她細聲說道:


    “對了,聽陸管事說,這份銀絲碳是他轉門給咱們院子裏送的,說是與往常的不同,讓咱們燒燒看,喜歡的話給他遞個話兒。”


    “哦?”


    我靠在榻上,順手從幾案邊拿過一冊書卷,看向喜鵲問道:


    “他怎麽今日這般殷勤了?”


    喜鵲搖搖頭:


    “可能是感激姑娘放他一馬吧,若是姑娘直接將碳采的始末告訴老爺,隻怕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呢。”


    “是嗎?”


    我側過頭,將眼神從喜鵲的臉上挪開,投向爐子的方向,柔聲問道:


    “你可是在怨我?”


    喜鵲聞言,大驚失色,“咚”地一聲跪了下去,直道:


    “不!奴不敢!”


    “哎。”


    我歎了口氣,放下書,走了過去,將她扶起:


    “這是怎麽了?怎麽動不動的,就這麽大反應?”


    “奴……”


    喜鵲咬緊了唇,默不作聲地注視著我,欲言又止。


    我心知她是覺得我出了趟府,迴來後,與她的關係似乎不再像從前那般親近了。


    然而,我心中所經曆的種種事端,卻實在讓我難以開口。


    我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試圖緩解氣氛,轉而問道:


    “對了,讓你去看大夫人將聘禮放去何處了,你看的如何?”


    喜鵲的眼神稍顯黯然,她垂下頭去,輕聲迴答:


    “看著了,在庫房的東北角裏,專門放著國公府此次填補的聘禮。”


    “哦?”


    我挑起眉,追問道:


    “那鑰匙呢?”


    “鑰匙,在謝老夫人脖子上。”


    喜鵲肯定地迴複著。


    我驀然一笑:


    “你如何知道的?”


    喜鵲臉蛋微紅,略顯局促地垂下眼簾:


    “我,我趴牆腳偷聽見的……謝老夫人說,要沾沾喜氣,做做法,治治這府裏的妖魔氣,所以管大夫人要了鑰匙,掛在自己的脖子上,貼著心口放著呢。”


    “哈?”


    聽了她的話,我驟然感覺心頭一暖,唇邊笑意浮現,揶挪道:


    “我們鵲兒姑娘可以啊,趴牆腳很有門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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