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收好刀刃,深吸一口氣在平複好心情之後,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房間。


    他曾經常常因為讀書而出入於此院之中,所以對於這裏的布置不說是了如指掌,但也算是基本熟悉,故而很輕鬆的便找到了王大官人所說的水井。


    李儒先是環視了一圈兒周圍,在見到這裏隻躺著有不會說話的屍體後,才俯身將腦袋探進井中,輕聲喊道:“玲玲,玲玲你還在嗎?”


    “玲玲.........”


    “是李大夫嗎?我爹呢?”


    片刻後,井下才傳來王玲玲顫抖的清脆聲音。


    李儒在聽見聲音後,眉頭才不禁鬆展開來,好在人沒事,不然也就對不住王大官人了。


    繼而說道:“玲玲你別害怕,是你爹讓我來救你的,我現在用轆轤將桶放下來,然後你在鑽進桶中我給你拉起來。”


    說著李儒便開始忙活起來,好在王玲玲倒也不重,而李儒力氣也不小,很快的便將其拉了上來。


    待李儒看清王玲玲的麵容時,頭發淩亂、雙眼紅腫,渾身還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李儒還記得,上一次給王玲玲治病的時候她才七八歲吧,如今差不多兩三年過去了,也該有十歲了。


    十歲........是到了可以殺人的年紀了。


    或許是因為家世不錯,從小不愁吃喝,長得倒也要比一般人家圓潤一些。


    王玲玲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李大夫的手,連忙問道:“李大夫是爹爹讓您來救玲玲的嗎,我爹爹呢?”


    李儒歎聲說道:“跟我走吧,你爹現在就在我家,很快你就能見到他了。”


    事不宜遲,這救了人自當立刻動身離開,順帶著還要消除一些他出現過的痕跡。


    王玲玲看著這裏滿地的屍體嚇壞了,這些可都是曾經與她朝夕相處的人啊。


    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兒止不住的叫出聲來,但好在李儒捂嘴及時。


    接下來李儒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王玲玲給勉強弄過了這間隔的院牆。


    等李儒帶著王玲玲見著她爹的時候,當場就開始痛哭起來。


    父親,她見著了,可是已經再也沒有了唿吸。


    不過這一次李儒不用在捂她嘴了,因為她自己已經捂住了,看來她還是知道如今所麵對的都是些什麽。


    李儒沒說什麽寬慰的話,他不會,也不想去學會這些沒有實際意義的東西。


    隻是緩緩蹲在她的身旁,輕聲述說道:“你爹是留著最後一口氣來找的我,他說讓我去救你,因為你現在已經是王家唯一的獨苗,你要為你的家人報仇,從現在開始,你此生的意義,便是殺光你看見的所有金人,玲玲你明白嗎?”


    “報仇嗎........”


    王玲玲重重的點了點頭,可是.........她一弱小女子又如何能報得了仇呢。


    而後她看見了李大夫手中的利刃,便認真嚴肅的說道要學武。


    李儒搖搖頭道:“單純的學武,報不了仇。”


    “不學武,難道學醫就能報仇了嗎?”


    “哈哈哈........”


    李儒不禁微微一笑道:“今日城中一劫,便是我這一生都救不過來的人,學醫又如何能救得過來呢?”


    學醫不能救.........


    王玲玲那雙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疑惑,她不知接下來路在何方,她害怕惶恐極了,最後隻能是抱著躺在地上的父親抽泣起來。


    李儒見狀並未多說什麽,就讓他們父女兩最後在待上一段時間吧。


    這樣的事情見著多了,也就麻木了。


    而他接下來便開始在院落中,挖起了土,不管如何,也得有個埋葬的地方,隻可惜來不及給王大官人打造棺材了。


    沒想到生前一向富裕且闊綽的他,死後就隻有一張涼席給他裹身了,而且還是一張破舊的涼席。


    所以這人呐,就是這樣,充滿了未知。


    不到最後死的時候,誰又能知道自己這一生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呢。


    李儒對此,深以為然。


    在挖著土的同時,李儒也不得不開始重新考慮接下來的出路了。


    李儒的憐憫之心,昔日早在涼州的時候便已經消失一空。


    本來在此修養了小幾年後,稍稍有了一絲絲改變,卻不曾想金人又來毀掉了一切。


    李儒決定,必須做些什麽。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站在大局的位置上思考問題了。


    如今大宋的朝廷就在揚州,距離此地還不到十日路程。


    而殺進來的金人可是有著數萬兵馬,那麽此次金人的目標,一定是想要拿下揚州抓住大宋皇帝。


    所以這股金軍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很可能在休整兩日後便會繼續南下。


    那麽問題來了,接下來朝廷又會對此作何應對呢。


    繼續跑?過了江又繼續跑?


    李儒不清楚,他對此知之甚少。


    但他卻清楚的知道,這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這人也還得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說以後的事情,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待挖好坑之後,李儒扛著王大官人的屍體將其放了進去,而後開始填土。


    填土完畢,還輕輕拍了拍,以求沒有太多凹凸之處,隻是立碑什麽的在短時間內是別想了。


    做完這一切後,李儒才長舒了一口氣,不禁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此時王玲玲還跪在那院落之中,李儒在旁洗著手並未有任何言語。


    跪吧,也算是一片孝心了,卻是來得短暫而突然。


    片刻後,隻見王玲玲的神情逐漸變得決然,起身走到李大夫身旁。


    再次跪下,磕頭,用著她那稚嫩且清脆的聲音說道:“還求李大夫能夠告訴玲玲,如何做才能向金人報仇,以祭奠爹爹、還有我王家數十口的在天之靈。”


    李儒將王玲玲輕輕扶起,隨口應道:“報仇,是一項漫長的過程,現在,我們需要先休息休息。”


    .........


    .........


    而後兩日,李儒便和城中其他百姓一樣閉門不出,而金軍那邊兒也嚴明了起來,少有金兵在城中晃蕩。


    這不是因為金軍變了模樣,而是因為在放縱之後,他們要開始整軍南下了。


    在此後的日子裏,李儒隻做兩件事情,一是教王玲玲讀書寫字,連這些都不知道那還報什麽仇,練武能報一人仇或報十人仇,但是讀書卻能報千人仇乃至萬人仇。


    當然了,這得有名師教導,不然再多的書也是白讀。


    如此一來,靠提著刀殺那麽幾個金人又算得了什麽呢,要幹就要幹大事,一手下去就將金軍弄得全軍覆沒的那種。


    這第二件事情,便是接下來應該如何謀劃這股金軍了。


    但他這裏就一個半人,又如何能夠做得到呢,所以還需要借力,順帶著在城中也找些人手。


    至於借哪裏的力,李儒有三個方向。


    一是開封,二是揚州,至於三嘛.......便是已經逃出去的韓世忠部了,不管怎麽說這韓世忠也算是附近唯一能打仗的人了。


    不過借力歸借力,還需要契機以及他所能夠提供的幫助。


    為此,他將一些意外收集的藥草從床下拿了出來,後來這些屍體也都可以配合著再用........


    .........


    .........


    過了數日後,金軍迴來了。


    這一次李儒在城門一隱秘角落處瞧了個真切,從金軍迴來的模樣來看,他們顯然是吃了敗仗,而且還是大敗仗。


    去時那麽多人,迴時卻有十之八九的金兵不見迴來。


    後來李儒了解清楚情況了,因為他的藥鋪被迫開了門,同樣也被迫給金兵看起了傷。


    不止他李儒一人,整個城內的大夫都是這樣被強行征來看傷。


    從他高超且自來熟的聊天技巧中,李儒得知他們竟然是被大宋禦營所打敗的。


    可又是怎麽被打敗的呢,皇帝為餌,誘敵深入,繼而堵門焚城,致使金軍大敗,沒想到此前還小瞧了宋軍,如今數萬宋軍正朝著這裏追來呢。


    這一刻,李儒頓時感覺機會來了,可謂是天賜良機,他保證讓這些金人都逃不出楚州。


    可就在他準備有所動作的時候,李儒卻是遲疑了。


    因為他發現這股金軍竟然沒有任何準備逃跑的打算,反而強行拉著民夫開始修繕起城牆來,大有據城而守的打算。


    你們就幾千人,宋軍幾萬人,你們還不跑是等死嗎。


    毫無疑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金人援軍來了。


    不過在三分之一息的時間內,李儒便做好了打算。


    就如今這麽幾千人也確實不過癮,要幹就要將這些後來的金人援軍一並做掉,這才能痛快,至於怎麽做掉,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思索。


    如若不然的話,都還不夠給楚州百姓陪葬呢。


    與此同時,李儒現在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在暗中也聯合了不少人,畢竟有的事情一個人也幹不了。


    怎麽聯合呢,那還不簡單,皆因仇恨爾。


    李儒始終認為,唯有仇恨才是人最為強大的力量。


    隻有當一個人真正擁有了仇恨之後,才會在短時間內發生最大的蛻變,王玲玲是如此,還有城中不少人也是如此。


    對於這樣的事情,李儒曾經在涼州那苦寒之地也見得多了。


    .........


    .........


    不過數日後,果然是不出李儒所料,又來了數萬金人大軍趕到了這楚州城中。


    而且李儒還明顯有感到,這一支趕來的金軍似乎還比之前那一支還要更顯精銳。


    這樣也好,任由你們在精銳也脫離不了吃喝拉撒睡。


    隻是這金軍兵力要比想象中的多,僅靠李儒他們這些人肯定還不夠解決的。


    恰在這時,李儒聽說了宋軍已經趕來的消息,就在距離揚州不過百裏之地的山興小城中暫時駐紮著。


    深夜的藥鋪之中,李儒坐在桌案之前,他的小眼珠正不停來迴轉動著。


    他有想到,必須要想辦法去一趟這山興小城,最好是能夠見到這大宋的皇帝。


    畢竟如今可以確定的是,現在的宋軍也並非之前所聽說過的那般羸弱不堪,至少可以還是碰一碰的。


    待見到之後,即刻定下最後之計。


    不過目前有些麻煩的問題是,應該如何出城,如今城中金兵的巡查力度可是不小。


    出了城又必須在短時間內趕到山興小城,還得順利的見到皇帝,又還得說服皇帝以他這個大夫之計策行事,最後他還得在最短的時間又趕迴來安排安排城中的一切。


    在這一段段環節當中,但凡有一個地方出了問題,都會造成極為麻煩的後果。


    但李儒自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哪怕是隻有一絲機會。


    想到就幹,李儒便讓王玲玲開始熬藥。


    又讓那些與他共同謀事的人,將那些已經極具惡臭味的屍體都歸好各個位置。


    待他迴來以後,立刻開始行動。


    李儒再一次換上了那身黑色衣服,走到一些隻有城中少數百姓才知道的小洞洞,就這般趁著夜色出了城,好在他身子骨還算小,不然都還鑽過去。


    待安全出城後,他一路也不停歇的朝著山興小城跑去。


    徒步近百裏的路程,就算一個時辰能走十裏,也至少需要十個時辰。


    嚴格來說,憑他的腳力單程走這麽一趟問題倒也不是很大,但麻煩的是,又如何在明日的這個時辰趕迴來。


    不過李儒此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總不能宋軍連一匹馬也不給他吧,他的騎術也是十分不錯的,就算兩天一夜不做休息也照樣的騎得飛起。


    等李儒一路奔襲趕到山興小城外的時候,太陽升起都又要落下了。


    還沒能靠近城池,李儒就被城外巡查的宋軍士卒給抓住了,還說他是什麽金人的奸細。


    李儒自然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對這些士卒計較什麽。


    李儒隻是說要見他們的將軍,士卒大笑,將軍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這多簡單,李儒隨便拋了一些大事件出來,說什麽金軍馬上就要殺過來了,你若再敢耽誤,小心性命不保之類的。


    而後他順利的見到了一個名叫張俊的將領,他說他是禦營前軍的都統製。


    反正都隨便吧,李儒也不在意。


    隻是說金軍援軍已到,而他李文腹有滅敵之計,就說你張俊帶不帶我去見皇帝吧,若是耽誤了時辰,你可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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