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心說的言辭懇切,卻苦於沒有證據,就算她血書一封步行千裏,也難定溫鴻的罪。況且溫鴻本就是根難啃的骨頭,聖人拿他也沒什麽辦法。


    但終歸是告到禦前來,故而蕭子毅托灰鷹寫了一封折子,帶著這封血書進宮麵聖。


    蕭子毅是練武出身,即便眼睛看不見了,聽聲辨位的能力卻還在,並不會像普通人那般狼狽。但為了便利行事,這次進宮帶上了灰鷹。


    宮門的禁軍看到蕭子毅這副模樣都有些猶豫,可身份令牌又不假,隻得放人。


    兩人一路被太監引去禦書房,差人通報過後,聖人傳喚了蕭子毅一人進去,灰鷹隻能在門口候著。也是,以他的身份而言,能進宮都算是特赦了,哪還敢要求更多。


    顧景純看到蕭子毅蒙著眼分毫不差的跪在正中央時,少見的表現出愕然的表情:“愛卿這是……怎麽了?”


    “中了小人奸計,暫時失去視覺。”蕭子毅如實迴稟。


    “何人竟如此大膽,膽敢加害朝廷命官?”顧景純言語裏有了些怒意。


    “是問世閣的人。”蕭子毅沒理由維護問世閣,自然也一並說了。


    “豈有此理。”顧景純重重的把手裏的折子放下,也不知是不是蕭子毅的錯覺,聽到是問世閣所為,聖人語氣中隱含的怒意減弱了幾分。顧景純默默觀察著蕭子毅,發現除了眼睛,並沒有傷到其他地方,他微微歎口氣:“愛卿今日前來是為了此事?”


    “不然。”蕭子毅從懷中拿出折子與血書,顧景純身側的內侍適時的走到跟前,接過蕭子毅手裏的東西,呈到了顧景純麵前。蕭子毅沒多說什麽,靜靜等顧景純看完。


    顧景純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最後,竟是把東西一並丟在地上:“荒唐!荒唐!他怎麽敢,溫鴻怎麽敢!如今朕還在這坐著呢,他想幹什麽?想造反嗎!”


    禦書房裏一眾人等全部匍匐在地,齊唿聖上息怒。顧景純喘了好幾口氣才平穩了情緒:“折上所奏,可有證據?”


    “並無。”蕭子毅垂著頭:“但古大人的愛女千裏迢迢來禦前,受盡磨難,且此女左小腿被人打斷,舌頭也被人拔了去,能活著全憑一口怨氣。臣認為,這些做不得假。”


    顧景純閉了閉眼。那娘子不過剛及笄的年歲,竟是經曆了這些,這與那從地獄中走一遭也別無二致了。他心中憋著一口悶氣:“愛卿作何打算?”


    “臣想親自前往南詔一趟,一是探探虛實,若真如古琴心所言,臣必定將溫鴻緝拿歸案。”


    “準了。”顧景純想了想,又道:“溫鴻那老東西謹慎的很,若是大張旗鼓的去,怕是什麽也查不出。”說著向身側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迴憶,跑到後頭拿了個盒子過來。


    顧景純打開盒子,把裏麵雕了五爪金龍的玉佩拿了出來,金色的穗子被光一照,翻出瑩潤的光澤,是上好的料子編製而成的:“朕把這玉佩給你,好讓你便宜行事,切記,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示此物,容易打草驚蛇。”


    內侍連盒帶玉佩一起遞給了蕭子毅,蕭子毅接過,用指腹摸了上麵的紋路,瞬間就知道顧景純給了他一件什麽物事,立刻磕頭跪謝。


    蕭子毅拿著盒子從禦書房出來的時候,灰鷹正無聊的蹲在地上數螞蟻,見蕭子毅手裏多了件東西,好奇的湊過去看:“這是什麽?”


    “禦賜之物,見此物如見聖上,莫要冒犯。”聽蕭子毅這麽說,灰鷹悻悻的把伸出去的手縮了迴來。


    “聖人怎麽說?”


    “我向聖人請旨,準我親自去南詔查探一二,聖人批了。不過未免打草驚蛇,此次查訪要暗中進行,不能讓溫鴻知道。”


    “不是……你眼睛還沒好,這麽著急幹什麽?”灰鷹急切的說道。


    “我的眼睛也不一定能好,與其在這等,不如做點什麽。”


    “溫鴻那廝……”灰鷹說了一般,四下打探,見四周無人,又壓低了聲音道:“那廝連聖人都不放在眼裏,你若這般去了,被他瞧見,小心小命不保。”


    蕭子毅的眼睛被蒙著,旁的也看不出他什麽情緒,他的嘴唇抿了抿,突然站住,灰鷹奇怪,迴頭看他,他卻幽幽開口:“我活著,不過為一件事罷了。”


    灰鷹一愣,突然想起來前三殿下就是在溫鴻的手裏下落不明的,暗叫一聲不好。蕭子毅平日裏看著十分冷靜,可一旦牽扯到這個三殿下,就是豁出命去的折騰,如今正巧又撞上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蕭子毅等的可不就是這種機會?他甚至不願意耽擱半分,急急忙忙迴到蕭府後,就差人去收拾行李。


    霍尺玉瞧著府裏下人大張旗鼓忙活的樣子,有些懵。她尋著灰鷹問:“這入了趟宮,怎麽開始搬家了?是惹聖人不快了?”


    灰鷹也有點急:“哎沒有,就是這麽個事兒……”


    他粗略的給霍尺玉講了利害,霍尺玉也覺得放任蕭子毅這麽去,會出事。可如今她被賜婚迴京,沒有合理的說辭,聖人是一定不會放他離開的。


    她眼睛一轉,突然有了主意,也沒向灰鷹解釋,轉身就往府門外跑。灰鷹追了兩步,大聲詢問:“誒!你去哪兒啊!”


    霍尺玉也同樣大著嗓門迴道:“我去趟柳府!”


    “柳府?哪個柳府?”


    ————


    柳府,一麵容俊秀的儒雅公子坐在府內涼亭中捧著一本厚厚的詩經在讀。此人五官分明,雙眸清澈,內裏像盛了一捧溫和的清水,書卷上的字清晰的倒映在那雙眼眸中。頭發整整齊齊的束在腦後,做了個簡單的發髻,一根桃木簪固定在發髻上,簡單卻不失得體。


    他衣著樸素,卻極為講究。他慣愛穿白色,襯得他本就白淨的皮膚更加一塵不染。衣袍上幹幹淨淨的,僅僅衣襟上繡著些工藝簡單雅致的暗紋,紋路也是青竹的樣式,與其氣質相得益彰。


    他身旁杵著一個書童,見他看書看的認真,就站在那裏打起了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幾乎都要垂到胸口去,卻被門口一陣慌亂的通報聲嚇的驚醒了過來。


    柳浮生放下書卷,遠遠看著來報的小廝:“莫要著急,慢慢說。”他的聲音也是溫和的,語調輕柔,像是說話大聲些就會驚動了對方一般。


    他待下人一向平易近人,也不責怪小廝失了禮數,還為其倒了一杯水,看他喝下,喘勻氣後才問:“出什麽事了?”


    “霍……霍家娘子,登門來訪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憑闌意,憑嵐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赤墨不吃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赤墨不吃饃並收藏憑闌意,憑嵐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