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大的村委辦公室裏,有婦女的哭聲,有低聲交談的嘈雜聲,有老村長不停地問她怎麽辦,有李導和周杞在問剛迴來的小夥子細節,有穆在庭在耳邊叫她:


    “容容,雲容容……”


    拿著地圖僵在原地的雲容容方從思緒中迴過神。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推測,隻是她不明白張老師何至於此。


    “村長,我問你,你如實說,張老師的兒子是怎麽迴事?”她正色問。


    老村長被問的一懵,同時整個屋子的村民都不說話了,齊齊看著雲容容。


    本來一臉謙卑的村長就在這時態度突然變了,拿出一副村幹部的姿態跟群民說:“大家不要緊張,張老師再怎麽著也是一個人。


    一群娃娃,他想藏也藏不住,他要是想要什麽,肯定會聯係我們。現在大家計劃一下,分成幾路找人,等村外道路搶修好了,咱們就馬上報警!”


    村民們也突然不似剛才那般無理取鬧了,而是紛紛附和村長的提議。


    雲容容看著這一屋子人,搖搖頭,牽著小禹的手,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迴到小院,她將門關好,看了看穆在庭,猶豫片刻,最後把小禹的手送到周杞麵前。


    “你不是想學本事嗎?給你個機會,把小禹送到海山雲家,我等下把地址和電話寫給你。”


    周杞看了看小禹,又看了看雲容容,一臉莫名其妙。


    雲容容低頭思索片刻,再抬頭語氣堅定:“你們馬上收拾行李,往村外走,不管朝哪個方向,盡量離村子越遠越好,如果碰到道路不通,就原地等救援……千萬不要折返。”


    “我們?什麽意思?那你呢?”李導不解。


    “到底出什麽事了?”穆在庭也忍不住上前。


    她再次抬眼看向窗外,霧氣繚繞的群山中,似乎也有重重人影若隱若現。


    “曾看古書記載,北境一敗軍,於金烏泣血之日,以活人五髒成生死陣,亡軍從水中來,從山中來,從地下來……”


    雲容容緩緩答道,與其說是迴答,不如說是喃喃自語更為貼切。


    “什麽?亡什麽?什麽意思?”李導完全不理解。


    雲容容不再解釋,快速將小禹的東西收拾好,交給周杞。


    “沒時間了,拿上行李,邊走邊說。”


    大家從沒見雲容容如此嚴肅過,不由得一陣緊張,手頭也不敢停,迅速收拾好行李。


    幾人沿著村路往村外走,突然,雲容容停住腳步。


    “我就送你們到這裏,快走吧。”她說著把小禹推到周杞身邊。


    小禹似乎感知到了什麽,嗚咽著含糊不清的說:“姐姐,跟我們一起走!”


    “是啊,要走一起走,要是有危險我們留下來幫你一起應對,上次血鬼的事情,咱們不都合力解決了,這次也行!”李導摸著小禹的頭說道。


    穆在庭盯著雲容容的臉,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一起走,不管這裏將會發生什麽,都不關你的事,不要逞英雄。”


    雲容容不自在的撇開視線,故作輕鬆的說:“怎麽不關我的事?我們學道的人就是要管這些事的!至於為什麽不讓你們一起留下來,是因為……因為這次比較棘手,你們留下來我未必能保護你們,還要拖累我!”


    “那你……”


    穆在庭還想說,被雲容容打斷:“我功法這麽高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是要分心保護你們,我可能也會受傷,懂了嗎?”


    看那幾人還是一臉猶猶豫豫,她隻好扯出個笑臉:“放心吧,第三期節目我會準時報到的。”


    幾人終於磨磨蹭蹭走遠,雲容容插著腰大聲喊:“走的太慢啦,走快一點!快一點!”


    確認他們真的離開了。


    她才收起笑容,伸手觸了觸眼前一道她跨不過去的氣牆。


    金烏泣血天象與生死陣的聯動,一天一地,一拉一扯,會形成一圈氣牆,氣牆將成陣者想要鎖定的人關在裏麵,再引百鬼索命。


    雲容容輕歎了口氣,應該就是那杯泄陽茶。


    削弱陽氣隻是它的次要作用,它的主要作用應該是鎖定生死陣的目標。


    張老師給李導喝,本意隻是想讓他見鬼,借此讓節目組盡快離開,沒想到被自己誤飲。


    本來他們按時離開也沒事,沒想到一場大雨耽誤了時辰。


    現在法陣已成,她出不去了。


    不僅她出不去,整個茅坪村的村民恐怕都出不去了。


    雲容容獨自一人往迴走,路過村委會時愣住了,不算大的廣場上居然圍滿了人。


    人群吵吵嚷嚷,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恐懼的神色。


    最外圈的人見她迴來了,自發讓出一條路。


    雲容容穿過人群,見到一個男人躺在地上已經氣絕,老村長站在旁邊麵色凝重的抽著煙。


    男人身上衣褲被絞的稀爛,皮肉也被絞的稀爛,能看到的地方全是血糊糊一片,甚至連相貌都分辨不出來,血葫蘆一個。


    老村長抬頭見是雲容容,眼神終於有了點光:“姑娘啊,你看這是咋迴事?他們說是進山找人的時候,發現山裏全是人影子,小剛走的最深,被人發現的時候就成了這個樣子。”


    “張老師的兒子……”雲容容沉聲問道。


    老村長歎了口氣,扔掉煙屁股,道:“姑娘,你咋總是揪著這個事不放?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能自己決定說出來。”


    “村長,我不是非要打探什麽,之所以問,是因為我得知道張老師的動機,才能知道他的決心,知道他的決心,才能知道他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不過即便你不說,我也猜到了,張老師的目的是讓你們茂坪村所有人……活不過今晚!”


    雲容容此話一出,仿佛一滴水炸進了油鍋。


    人群瞬間躁動沸騰起來。


    村民們第一反應先是罵雲容容危言聳聽,胡說八道!


    然後紛紛驚慌逃迴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們下一步是收拾東西逃跑。


    看著人群唿啦一下做鳥獸散,雲容容既不阻攔也不解釋,而是看著即將落山的太陽,心裏盤算著,就算是背水一戰,能準備的東西也盡量先準備了,萬一還能留個全屍呢……


    籠罩著血日最後的餘暉,她逆著人流,朝村子另一頭走去,再次將“五髒”所在的位置認真確認一遍,又根據這五個位置重新測算了整個村子的地形。


    全部確認記錄好,最後來到張老師家。


    他是丹青先生,又準備了這麽大的陣仗,總歸是能剩下些邊角料的材料,最起碼筆墨黃紙能管夠。


    雲容容推開房門,身形瞬間僵直。


    張老師的房間內,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穆在庭,正彎腰從辦公桌下麵的抽屜裏拿出一遝黃紙。


    見是雲容容來了,他也沒急著解釋,不徐不疾的將剩餘紙張和筆墨拿在手裏,目光灼灼地問:


    “雲道長,請問你還缺丹青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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