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郊奉命,找了城裏最好的先生。


    掐著八字,名字挑了好幾個,寫在紅紙上,拿到書房給聶天擎看。


    聶天擎原本是不太在意的,隻不過紙接到手上,還沒拿給俞茵看,自己瞥了眼,先皺了眉。


    他掀起眼皮看馮郊:


    “這什麽玩意兒?”


    馮郊垂手而立,聞言看了看那張紙,溫和微笑。


    “名字啊。”


    聶天擎眉峰輕斜,垂眼睨紙上的字,逐字念:


    “行風,碩,祿倉,重朗......”


    他念不下去了,抬眼,繃著臉罵馮郊。


    “哪兒找的江湖老片子?這取得什麽破名字?”


    馮郊無語,“大帥,這都是有講究的,根據少爺出生的八字相應...”


    頓了下,見聶天擎要張嘴,連忙又笑說,“當然,您要問什麽講究,屬下也不清楚,屬下又不是先生。”


    “要麽,您再拿給夫人看看?夫人是文化人,指定比咱們懂得多,說不定有夫人能看上的...”


    聶天擎眉目冷淡睨他一眼,指尖壓住那張紅紙。


    “先放著吧。”


    馮郊溫笑誒了聲。


    聶天擎又問,“滿月宴,都安排的怎麽樣了?”


    “大帥放心,都差不多了。”馮郊正了正臉色,“不過,其他人都好說,隨便在哪裏落榻,反正他們沒人敢挑大帥的理,隻裕京方麵,還不一定要來哪些人。”


    “收到張大帥的電報,說是那位柳帥也會同行,涉及到他們要商議的事,可能要在城裏多留幾天。”


    “大帥,那幾日來客多,城裏也亂,屬下想,反正老宅子那邊空著,不如就把裕京的貴客和這位柳帥一起,安頓在老宅子那邊。”


    俞宅現在雖然沒人住,但卻是一直有傭人打理的,並沒有荒著。


    要接待客人,倒也不唐突。


    聶天擎點頭,“你想的很好,就把他們安頓在那兒,多調些人防衛,確保不出意外。”


    馮郊肅聲應是。


    聶天擎又說,“往後但凡有客,不往公館安排,那老宅子,就當帥府的客院了,空閑下來,找些工匠,該修葺的修葺,裝點的裝點,裏裏外外翻新一下。”


    “等明年開春兒,說不準夫人住膩了這兒,會想迴去小住幾天兒。”


    畢竟是俞家老宅子,俞茵對那宅子的感情是不一般的。


    馮郊笑應,“是,屬下記著這事兒,年底前給它修葺完。”


    兩人在書房裏談話。


    到正午十一點多,馮郊離開,聶天擎拿了那張寫名字的紅紙,迴房給俞茵看。


    俞茵正坐在床上,懷裏抱了孩子,在看裁縫鋪送來的新衣裳。


    程媽和香梅挨個兒把箱子裏的旗袍拎出來。


    聶天擎一進來,就見到這樣的場麵,五顏六色款式不一的旗袍,或掛或鋪放了一屋子,角落裏還堆了兩箱珠寶首飾,這麽大陣仗,占據了七八成的空間,讓人無從下腳。


    他勾唇笑了笑,立在房門口,笑說:


    “這是幹什麽,不知道的,以為進了成衣鋪。”


    程媽和香梅齊齊停下手,“大帥。”


    兩人含笑見了禮,就先後退了出去。


    聶天擎讓開路,等她們出來了,自己才穿過箱子間狹隘的縫隙,艱難走到床邊,環視一眼,實在沒有能坐的地方,隻好站著把紅紙遞給俞茵。


    俞茵抱著孩子,伸手接過紅紙,無奈地看他一眼。


    “大帥迴來的正好,我眼睛都花了,幫我挑挑,滿月宴那日我穿哪件好看。”


    說完,自己低頭看紙上的字。


    聶天擎挑了挑眉,迴頭四下看了看,指了指床尾那條湘妃色錦繡旗袍。


    “那件吧,喜慶......”


    俞茵隨意瞥了眼,嘴裏說:


    “太張揚了,我隻出嫁那日穿過這麽豔的...”,說著揚了揚手裏的紅紙,“這是什麽?名字嗎?”


    聶天擎嗯了聲,低身挑起鋪在床邊的旗袍,騰了個坐的位子,坐下後,伸手熟稔的接過她懷裏繈褓。


    “跟你說了多少迴,別總抱他,他這睡著覺,你抱他幹什麽?”


    俞茵沒理他,任他抱走了兒子,自己仔細琢磨了琢磨那幾個名字。


    “聶行風,聶碩,聶祿倉,聶重朗......”


    聶天擎看她還真認真琢磨起來,不由好笑挑眉,自己百無聊賴下,低頭捏住小崽子白嫩的小拳頭逗弄。


    半晌,俞茵抬眼問他,“大帥覺得呢?”


    聶天擎搖了搖頭。


    俞茵抿唇好笑,忍不住揶揄道:


    “一個都沒有能看入眼的?你對‘聶大狼’這名字,有這麽深的執念嗎?”


    聶天擎,“......”


    他掀起眼簾,無奈地看著俞茵。


    什麽‘聶大狼’?


    不過是逗她的玩笑話而已,哪兒能真給孩子取這麽不堪入耳地名字。


    “那茵茵呢?有看中的名字?”


    俞茵垂目看了看手裏紅紙,歪頭想了想,徐聲說。


    “叫‘元烈’吧。”


    聶天擎鷹眸微眯,“聶元烈。”


    俞茵柔聲解釋,“元乃首位,他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往後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軍中,也當是首屈一指的領頭人,風向標。”


    “烈嘛...”


    俞茵看向窗外,“九九重陽,烈日當空,光輝普照。”


    她說著柔柔一笑,轉目看向抱著孩子的聶天擎。


    “擎哥在我心中,是這樣的人,希望我們的兒子,會成為像阿爹一樣的人。”


    聶天擎,聶元烈......


    聶天擎黑眸定定看著俞茵,心頭轉過許多種情緒,最後化作清潤柔和的笑意,揚上眼尾眉梢。


    “好,就叫他,聶元烈。”


    *


    得知名字定下來的時候,最無語的是馮郊。


    他私底下好笑的跟許岩揶揄:


    “合著,這費半天功夫,先生掐了八字取的名字,倆人一個沒瞧上眼,最後,還是夫人給取得。”


    說著,馮郊不禁嘖嘖搖頭:


    “大帥啊,唉......”


    事事以夫人為先,什麽都聽夫人的。


    真是娶了媳婦兒,越來越來沒出息。


    這麽大的事兒,還是聽夫人的。


    許岩不懂這個,一個人的名字,實在也沒啥可講究的。


    他一邊目不斜視地開車,一邊嗨了聲說:


    “不就個名字麽,你管他誰取的,朗朗上口就得了唄,再說,夫人不比大帥有文化?那要是讓大帥取,嘖......”


    那孩子才是真的可憐。


    不一定要被安個什麽古怪的名兒。


    馮郊聽罷頓了下,隨即也覺得十分有理。


    他想到好笑的事,跟許岩說:


    “你別說,我頭前幾天兒,還聽香梅念叨,說大帥為取名兒這事兒,差點兒逗惱了夫人,他說兒子都是便宜貨,就叫狼大,往後再有,都這麽排下去...”


    許岩撲哧笑出聲。


    兩人各自笑了會兒,許岩漸漸斂住笑,扭臉瞥他一眼。


    “啥,聽香梅念叨?你閑的沒事兒找香梅亂嘮什麽嗑?!”


    馮郊一怔,古怪地瞪他一眼。


    “什麽就閑嘮嗑?我整日裏不是在軍政府,就是在公館,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不讓人說兩句話了?”


    許岩冷嗤,“你一天見那麽些人,你專跟她嘮啊?跟別人就說不上話兒?”


    馮郊無語。


    他說的分明是大帥取名兒的事好麽?


    誰就專跟香梅嘮嗑了?


    “有病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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