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天擎一夜沒歇好。


    這一覺,直睡到了夜裏十點多鍾。


    俞茵原本自己躺著,翻來覆去挺沒意思,後來也跟著他睡了。


    到後來聶天擎睜開眼,她已經醒了有一會兒,正躺在一旁玩兒自己的頭發。


    聶天擎看著她,側頰白淨清麗,都做了人阿姆,還瞧著一臉孩子氣。


    他眼尾溢笑,啟唇時嗓音沙啞:


    “幾點了?”


    俞茵立馬側過臉,看他一眼,又看向牆上掛鍾。


    “快十一點了,大帥這時候醒,晚上還睡不睡了?”


    這麽晚了?


    聶天擎一驚,兀地撐手坐起身,低聲問她:


    “吃飯了沒?”


    俞茵搖搖頭,“喝了兩碗湯,不餓,想等大帥一起...”


    聶天擎下床穿鞋,聽言皺眉盯她一眼。


    “等爺幹什麽?不知道自己現今什麽身子?”低斥了一句,他起身往外走,一邊吆喝人送膳進來。


    俞茵躺在床上,還聽見他在外室間冷著聲訓人。


    “一個個沒點兒眼力見兒?幾點了還伺候夫人用膳!”


    “這點小事還用老子盯著?!”


    吃個飯而已,哪裏就那麽著急了?


    俞茵正覺得好笑,想等他進來替傭人們解釋一句,是自己讓她們別出聲,怕吵醒他,想讓他好好歇歇。


    正想著,就聽見外頭隱隱傳來嬰啼聲。


    她笑臉一收,瞬間躺不住了,撐著手就想起身。


    “他怎麽哭了?”


    聶天擎折身迴屋,一眼就瞧見她撐著手坐起身,像是扯到了哪裏,疼的齜牙咧嘴,還一臉著急的往外看。


    他直接氣笑,大步走過去伸手托攬她,嘴裏沒好氣的訓斥。


    “哭就哭了,誰家孩子還不哭兩聲兒?他這麽大,除了哭還會幹什麽?不哭的才壞事,不是傻子就是啞巴!”


    俞茵倚靠好身後軟枕,聽言又氣又笑,嗔瞪他一眼。


    “大帥怎麽這樣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孩子是撿來的!”


    什麽叫不是傻子就是啞巴?


    “打個比方。”


    聶天擎站直身,無奈地垂眼看她。


    “飯菜馬上送來,你等著,小崽子那頭兒有的是人照顧,你心急什麽?”


    說完,也不等俞茵說什麽,他徑自往盥洗室走去。


    俞茵靠坐在床頭,看著他背影無語搖頭,又忍不住往房門外看,這會兒倒是又安靜下來了,那孩子隻哭了幾聲兒。


    她稍稍放心,抬眼就見聶天擎拿著塊溫好的巾帕走出來。


    他自己臉上發梢上都還掛著水,先走過來給她擦臉擦手,垂著眼認真做事的神情,俞茵看的不禁彎眉。


    聶天擎掃她一眼,也不由勾唇。


    “傻樂嗬什麽?”


    俞茵抿唇笑說,“擎哥真好,不嫌棄我...”


    聶天擎挑眉,“嫌棄?”


    “嫌棄我蓬頭垢麵,邋裏邋遢。”俞茵小聲說。


    頭發汗濕過,她自己都聞到頭上的味道,不太清爽。


    但這個時候要求洗頭,指定一堆人攔著她,所以俞茵也不說這種不懂事的話。


    聶天擎清笑,收了巾帕疊好,又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哪裏邋遢?淨說胡話。”


    他迴盥洗室去放了巾帕,程媽和香梅也送了晚膳進來。


    往床上架了小桌,聶天擎先喂飽了俞茵,才自己悶頭吃。


    他吃飯快,大口大口的,看起來胃口好,飯菜也襯的格外香。


    俞茵看著他,嘴角淺淺浮笑,捏了帕子伸手替他輕拭唇邊菜漬,柔聲開口。


    “擎哥。”


    “嗯。”


    “你怎麽一直守著我?你該不會,要伺候我坐月子吧?”


    聶天擎掀睫,清黑鷹眸布滿莫名。


    “這麽多人伺候你,還用得上爺?”


    就他這手腳,也不像是能伺候人坐月子的。


    俞茵頓了下,輕嗔他一眼。


    “那你該做什麽做什麽去,軍政府沒有事忙麽?秋收還沒忙完呢,還有河道那邊的工程......”


    聶天擎垂眼扒飯,“馮郊跟許岩盯著呢,已經通電各省,叫他們這個月專心忙秋收,沒事不要來濰城轉悠。”


    俞茵眨了眨眼,“...那你這個月,要一直待在家?”


    聶天擎清笑,抬眼問她:


    “對,待在家,守著你,怎麽,天天見爺,見煩了?”


    俞茵輕笑白他,“胡說什麽,我隻是說,你沒必要天天守著我,還一直待在月子房裏,你......”


    “沒天天守著。”聶天擎放下碗筷,“有事兒爺會去書房。”


    俞茵,“......”


    吃過飯,聶天擎喚人來收走碗筷。


    他關上門,自己進盥洗室又漱口,出來時手裏還端了杯水,和一隻痰盂。


    俞茵就著他手漱了口,突然看著他又忍俊不禁。


    “還說不是要伺候我坐月子?”


    聶天擎淡笑轉身,走進盥洗室,清潤語調漫不經心地。


    “一點舉手之勞的事,不算。”


    俞茵嗔他一眼,好笑的拽了拽被子,沒再繼續打趣他。


    聶天擎從盥洗室出來,走到床邊,掀被子躺下,手攬過來輕輕拍了拍她。


    “不早了,快睡吧。”


    俞茵嗯了聲,闔上眼,又輕聲說。


    “擎哥,你真的不用守著我,你很多正事要忙...”


    聶天擎眼都沒睜,語調清緩告訴她。


    “母狼生產後,公狼都會盡可能守著它,茵茵,爺能做的,就這麽多。”


    俞茵微怔,緩緩睜開眼簾。


    床頭燈還沒熄,男人麵朝他躺著,昏暗燈影鍍在他身形上,冷峻麵容沉斂淡靜,情緒看不太真切。


    他頓了頓,伸手摟住她,又沉聲說:


    “爺知道,很疼,疼的受不了,茵寶兒,你吃苦了。”


    他是心疼她。


    俞茵眼眶猝地一熱,淺淺闔上眼,倚首靠近他頸窩裏。


    聶天擎往前挪了挪身,一手穿過她頸下,雙臂合攏擁住她,很輕很輕吻了下她側頰。


    “茵茵很勇敢,很強大,你做到了,接下來好好休養,養好身體,其他的都有爺呢。”


    俞茵窩在他懷裏不說話。


    她心腔裏鼓脹飽滿,有溫熱的血流在咕咕湧動,汲取著他懷抱裏的溫醇氣息,隻覺越吻越好聞。


    幼時跟著老師父學弄香,俞茵聽他說過一句話,記憶猶新。


    ‘聞香識人’


    世間萬物,都有它獨特的味道,人也一樣。


    那些味道或濃或淡,或深或淺,隻有用心了,才能聞到。


    俞茵聞到數不清的味道。


    她想,唯有聶天擎的,猶如烈陽,高鬆,舒雲,青草,獨特到在萬千人裏,她能夠清晰辨識出,這是聶天擎。


    她一動不動,還闔著眼。


    聶天擎低頭看了眼,以為她睡著了,於是輕輕貼著她額角吻了吻,擁著她也睡了過去。


    *


    俞茵出月子時,最忙碌的秋收已經過去。


    滿月宴正在籌備,發往各地的請帖都送了出去。


    聶天擎,在忙著給孩子挑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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