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這個數字可不吉利,道教有“七七奠”的說法。


    傳說人死後需要過七關,才能進入輪迴,最終轉世投胎。


    而這每一關便是七天。


    到了七七這日,家人便可以開始著手準備,讓去世的親人入土為安了。


    如今,腳印已經延伸到了他爸的床邊,沒有再進一步的位置了。


    是不是說明……


    他爸的時間已經到了?!!


    陸南正彷徨著,牆上的詭影溘然動了。


    隻見他彎下了腰,伸出的雙手正對著陸爸脖子的位置,虎口不住地收緊。


    明明他爸的身邊空空的,沒有一個人,陸南卻看到了他爸的脖子上出現了凹陷,呈現帶狀,圍著他爸的脖子繞了一圈,就像是有人用手掐著他爸一般。


    嘀嘀嘀!!!


    陸爸身上連接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了刺耳的警報。


    顯示屏上的p波激增,劇烈顫動著,峰值幾乎要超出了閾值。


    陸南跑到病床邊,按響了唿叫器。


    他爸的情況越來越糟,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喘不上氣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顆雞蛋,拚命地唿吸著,罩著口鼻的氧氣麵罩,都蒙上了一層白霧。


    陸南想要扒開那隻看不見的手,但是當他的手觸上他爸的脖子時,什麽都摸不到……


    醫生和護士怎麽還沒到?


    那個該死的詭影!


    不管他是死神,還是惡鬼,陸南都不會讓他殺死自己的爸爸!


    陸南心亂如麻,感覺手心越來越燙。發燙的隻有一隻手——右手,左手什麽事都沒有。


    熱量的來源,正是他抓著的手機。


    平安符!!!


    陸南恍然想起,小騙子給他的平安符,就夾他的手機殼裏。


    小騙子說,那張符是絕版的,現在可沒多少人能畫出來了,可以保佑平安。


    原本陸南是不相信這些的,如果聽說有人要用符紙救命,肯定會嗤之以鼻。


    如今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撬開手機殼,陸南將符紙取了出來,紙張非常熱,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陸南將符紙貼在了他爸的脖子上,覆上了類似手掐的位置。


    陸南覺得,自己的眼睛被閃爍的燈晃花了,出現了錯覺,竟然看到符文隱隱泛著金光。


    符紙越來越燙,陸南幾乎按不住了。


    嘩!——


    火苗串起,符紙竟然自燃了。


    難道符紙裏塗了磷?


    陸南經常拿著手機玩遊戲,一玩就是一個多小時,玩到手機燙手才罷手。


    如果符紙上塗有易燃物質,早該自燃了才是。


    那麽此刻……


    將符紙引燃的又是什麽?


    陸南擔心著火的符紙會燒傷他爸,又不敢輕易拿掉符紙。


    側頭望向牆角,隻見詭影手足失措。


    明明隻是一個影子,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手掌的位置卻染上了金色的斑紋,像是著火了一般。


    斑紋沿著手臂自下而上,一眨眼的工夫蔓延至全身,被金色的火光吞沒。


    啊啊啊啊啊!!!


    在一聲絕望的嘶吼中,為自己畫上了休止符。


    當薑叔叔帶著護士進入病房的時候,牆上的詭影消失得幹幹淨淨,地上的水漬也幹了,唯有他爸的脖子上,還殘留著沒有燒盡的符灰,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覺……


    “你爸怎麽樣了?”


    “我爸……”


    陸南不知道該怎麽說,心電監護儀的p波迴到了閾值範圍內,他爸的生命體征,全部恢複了正常。


    床上的病人眼珠轉動了一下,眼皮上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很沉很重,費了好大的勁才撐開。


    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的病房,“我怎麽在這兒……”


    陸院長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床邊是薑醫生,還有……


    本該在海外留學的兒子!


    昏迷了一個多月的病人驀地醒了!!!


    薑醫生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老陸,你感覺怎麽樣?”


    陸院長摘下了氧氣麵罩,手臂撐著病床,坐了起來,“很累……像是、睡了很長一覺……”


    他爸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昏迷了,又莫名其妙地清醒了。


    宋雨晴給他的平安符,在這之中,莫名其妙地成了符灰。


    “等雨晴身體養好了,我讓她給你再畫一張。”宋爸拍了下陸南的肩膀,背上了女兒,對林教授點了下頭,離開了病房。


    餘下的人也一一離開了病房,隻留下呆滯中的江昱,在病房的地上,孤零零地躺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醒來時氣急敗壞,“一個個全都是沒良心的,走的時候都不叫本少一聲,阿嚏!”


    鼻孔掛下了兩行委屈的淚水。


    江少不幸地感冒了。


    ……


    宋雨晴一直昏迷不醒,宋爸不敢告訴妻子實情,隻說女兒得了病毒性感冒,不嚴重,服藥後非常嗜睡。


    宋媽心大,居然信了,女兒在她眼皮子底下昏睡了整整三天,她也沒有在意。


    宋雨晴醒了之後,像是被10噸的壓路機,來來迴迴碾軋了好幾遍,渾身無力,提不起一絲勁。


    替陸南解咒後的她,原本就是一顆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被丟在菜缸裏醃了幾天,都快成醃成泡菜了。


    宋爸從藥鋪抓了扶正固本的黨參、黃芪、當歸、熟地、大棗,三碗水煎成一碗。


    宋雨晴皺著眉,連續喝了三天,才有力氣下床。


    “看你還敢再胡來!”宋爸端上了今日份的中藥,“魂體破損的鬼神都敢招上身,老爺子是這麽教你的嗎?真是不要命了!”


    宋雨晴接過藥碗,閉上眼,仰著脖子一口悶了,上逆的胃氣帶著一股苦味,忙不迭往嘴裏丟了一顆黃冰糖壓一壓,“當時小鬼子要將大人收為式神,我不是沒辦法了嘛……”


    靠著宋雨晴的靈力滋養,剛將魂體融合的黑貓大人,在邊上不住地點頭。


    一人一貓的脖子上,都帶著一根印花布條,布條上係著一個廉價的鈴鐺。


    那晚情況危急,小鬼子收服式神的魂契,都已刻在了黑貓大人的魂骨上。


    宋雨晴靠著家傳的請魂術,方才從小鬼子的手中奪來了黑貓大人的魂魄。


    不料黑貓大人附在她的身上時,居然激活了魂骨上的契約,與宋雨晴的靈魂捆綁在了一起。


    講真,宋雨晴很想解除契約,這隻貪吃的黑貓真心養不起,才被大小姐投喂的幾天,嘴巴就刁了,嫌棄起了她家的愛心貓糧,一口都不碰,天天吵著要迴學校。


    宋雨晴在家待了一周,剛開始老媽對她還不錯,給她燉雞湯補身體,沒過幾天,便開始嫌棄她來。


    好好睡著懶覺,宋媽將她被子掀了,拿出去曬太陽。


    好好看著電視,宋媽拿著掃帚,不停在電視機前晃悠。


    這是掃地嗎?


    明明是想將她掃地出門。


    還是早點迴學校吧!


    趁著周日晚上有校車,宋雨晴趕到了集合點。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佇立著一道清冷的身影,路燈的燈光傾瀉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如玉的光澤。


    隻一眼……


    便鎖盡了宋雨晴眼簾的靜美。


    那一瞬間,詩歌仿若照進了現實,讓她有一種“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既視感。


    “陸南?”宋雨晴捂著胸口,心跳莫名加速。


    完了完了!


    病症加重了,都開始心悸了。


    她的藥是不是停得太草率了?


    到了學校後,她得打電話給老爸,讓他再抓幾貼藥,加點清心除煩的麥冬,她得好好補補。


    宋雨晴迎著對方的目光走上前去,“好巧。”


    陸南想說,一點都不巧。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迴學校,隻知道,她如果迴學校的話,多半會為了省事,選擇坐校車。


    於是,


    從上周的周末開始,他就等在了車站,不敢錯過一班校車,從下午2點首班車的發車點開始,一直等到晚上8點末班車到來。


    整整6個小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路口。


    令他失落的是,那個他盼望的身影,並沒有出現。


    整整一周,她都沒來上課。


    今天下午2點,他又準時來到了車站。這一次,終於被他等到了。


    宋雨晴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軟糯得像一隻垂耳兔。


    陸南定定地望著她的臉,似乎又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沒好好吃飯嗎?”


    “我爸說,要清淡飲食,給我喝了三天的小米粥,都快餓死我了。”宋雨晴覺得,舌頭都沒味了,“我是不是餓瘦了?”


    陸南在她臉上抓了一把,又柔又嫩,像是果凍一般,“放心,肥肉還在。”


    宋雨晴:“……”


    多帥的一張臉,為什麽要長一張嘴?


    已是11月中旬,開始降溫了。


    “怎麽連外衣都不穿?”陸南拉下拉鏈,將外套脫下,罩在了宋雨晴的身上,“別剛好了些,又給凍感冒了。”


    宋雨晴:“……”


    不是要等雙11活動嘛,外套還待在老媽的購物車裏,等待下單呢!


    “我抗冷,你別凍著了。”宋雨晴想將身上的外套還給陸南,被陸南製止。


    “你覺得,誰比較冷?”


    “……”


    宋雨晴的小手,被陸南的包裹在掌心。


    她的手確實暖和了起來,就連她的臉,都跟著熱了起來,紅撲撲的。


    “班車來了!”


    宋雨晴抽迴了自己的手,反手拽住陸南的袖子,將他拽上了車。


    車上開了空調,暖暖的,沒有推讓外套的必要,宋雨晴繼續披在身上,鼻尖都是海鹽味的沐浴露的香味。


    兩人找了鄰座位置坐下,陸南向她攤開手掌,“答應我的平安符呢,不會忘了吧?”


    這人姓黃,叫世仁嗎?


    催債那麽積極。


    宋雨晴小嘴翕動,“沒忘……等我狀態調整好了,好好給你畫一張。”


    將老爸給的手機掏了出來,興奮道,“我有wx了,你收到了我的好友申請了嗎?”


    “收到了。”陸南一直等著她的消息,時不時就看一眼手機。


    半個多小時前,收到了她的好友申請,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查看了頭像,才確認是她本人。


    她的頭像是一張手拍,雙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接,透過中間的三角空隙仰望晴空。


    或許在普通人看來,就是一張普通的照片。


    但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她的手勢一點都不普通。這是一種手訣,名為“日輪印”。


    陸南在第一時間,通過了好友驗證。


    反倒是宋雨晴,沒有查看手機的習慣,此刻方才打開了對話框。


    【s:今天迴學校嗎?】


    宋雨晴訝然,“你給我發消息啦?”


    腦門被陸南彈了一下,“下次記得及時迴複。”


    宋雨晴查看了一下信息發送的時間,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前了,心虛地賠笑道,“知道啦~”


    陸南的注意力,落在她拿著的手機上。


    純黑的外殼上,沒有任何裝飾物。攝像頭的配置較差,機身厚重,不像是女孩子會用的。


    手機裏裝了許多app,大多是她用不上的,看著……


    不像是她自己的。


    若說是宋爸換下的舊機,給她過度用的。


    也不像。


    手機被狠狠砸過,側邊有磨損,掉了不少漆,屏幕也裂成了蜘蛛網。


    給女兒用這麽破的手機……


    怕不是個後爸吧!


    都不擔心碎裂的手機屏,將他女兒的手指劃破……


    “我給你換個新的手機屏。”陸南從宋雨晴的手中抽出手機,入手冰冷,就跟剛從冷藏室拿出來的一般。


    一隻屏幕碎裂的報廢機,運行時沒發燙就不錯了,溫度不該這麽低才是。


    這手機不正常!


    “哪來的?”陸南皺眉問。


    “噓!”


    他們坐在班車上,前後都是人,怎麽能當眾談論這些。


    宋雨晴召喚黑貓大人。


    哼,又不是抱著鱈魚腸的大小姐,大人懶得現出真身。


    隻在宋雨晴的影子裏露了一隻小爪子,隨意畫了個圈,就將爪子縮了迴去。


    除了宋雨晴,全程沒有一個人發現它出現過。


    兩人的聲音對外界屏蔽了,宋雨晴方才放心地開口,“手機是一個跑腿小哥的,陰氣比較重。接觸會耗損陽氣。”


    為了陸南著想,宋雨晴從他的手中,拿迴了那隻手機。


    怪不得入手的感覺那麽冷,原來不是活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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