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人後,蘇文鳶第一句話就是,“信是你放的嗎?”


    萬言中直言不諱,“不是,我隻不過是提前知道有偽造信件這事,明知道是假的,怎麽會跟著摻和,嚴查下來,必然會查到我。”


    除了皇上和那個神秘人以外,大家都覺得,偽造的信件是動不了安樂侯的。


    前線和錦城那些人心裏同樣知道,不過是走投無路,才從前線傳消息迴來,說安樂侯叛國。


    他們也沒想到,最後竟成了真的。


    盛景玉追問說:“不是你,你為什麽要承認?”


    “我萬家其餘人,已經離開京城了吧?”萬言中不答反問。


    蘇文鳶迴答說:“沒有,還早呢,流放也是需要時間準備的,總不能說走就走,但被逐出京城的女眷和孩童,應該能早一些。”


    盛景玉說:“保住他們,就是你承認的理由?”


    萬言中苦笑著,腰背不知道什麽時候彎了下去,眼中也盡是絕望和頹敗。


    “這些天想明白一些事,從我派出死士時,就注定難以善終,不管我中間怎麽狡辯,怎麽替自己求生路,都是無用的。”


    他以為自己不承認,就能躲過去,到最後才想明白,皇上已經起了疑心,就算不是他做的,也解釋不清。


    他言語間的悲涼,蘇文鳶並未理會。


    派死士刺殺,他還在這感慨上了。


    “單是承認這一件事,就能讓皇上放了萬家的孩子和女眷?不對吧?”


    萬言中微微抬頭看向蘇文鳶,神色中蘊藏著些許欣賞,稱讚道:“你和你娘,長得真是挺像的,性格倒是差了一些,換你娘在這,未必會如此堅持……”


    蘇文鳶打斷說:“臨死前的感歎就不必了,你也犯不著在這委屈,你不是什麽忠臣良將,別弄得像是皇上多容不下你,是你自己作惡多端。”


    “同時,你也不用提我娘,畢竟你和我外祖父沒那麽深的交情,若是提過往,你做過的那些事,可多數都是不堪的。”


    盛景玉補充說:“曆年入獄將被斬首的朝中官員,總有一些看起來大義凜然,要一副看透世事坦然赴死的模樣,實際上死個百八十迴的都不算冤。”


    倆人一唱一和,毀了萬言中營造出來的悲慘氛圍。


    原本臉上毫無血色,被他們說得紅了又白,再度變得鐵青,最後惱羞成怒道:“你們到底是來問什麽的?”


    他萬家落得如此下場,他怎麽會承認自己罪有應得。


    本想和蘇文鳶交流一下感情,迴憶過往,想想曾經的那些美好。


    被蘇文鳶拆穿,非要說他曾經有多麽的不堪,做過多少罪大惡極的事。


    看他終於不裝模作樣,蘇文鳶發出一聲冷笑。


    “你還說什麽了?”


    “憑什麽告訴你?”萬言中不客氣的反問。


    想和他們好好說話的時候,他們不配合,把他損了一通後,還要問他這種問題。


    盛景玉冷聲說道:“盛元合流放西北望山,在經過一片無人之地時,被野獸偷襲,生死未卜,消息還未傳迴到京城。”


    蘇文鳶心中驚駭萬分,麵上並未表現出來。


    這事盛景玉沒說,不確定真假,可能隻是為了嚇唬威脅萬言中的。


    皇子流放,尚且性命難保,何況一群無人保護的婦孺。


    萬言中猛地起身,聲音顫抖著說:“你從不牽連無辜人,他們並未作惡,我夫人是參與眾多,但她身患惡疾,這……”


    盛景玉歎氣說:“本王也不想,其實隻需要你老老實實迴答幾個問題而已。”


    萬家落敗至此,他是硬氣不起來的。


    “啟王陵墓圖,皇上已然知曉,是我說的。”萬言中承認自己用這個消息,換取萬家其餘人活命。


    二人對視一眼,頗為無奈。


    想必皇上也很震驚吧,這麽重要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算了,萬國公知道,沒告訴他,安樂侯也知道,同樣沒告訴他。


    包括蘇文鳶和盛景玉,都沒和他說。


    他們一直藏著這個本該唯有皇上才能知道的消息。


    萬言中期待的問說:“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問吧。”蘇文鳶長歎一口氣。


    事已至此,沒什麽好隱瞞的,也不怕別人知道。


    問題已經從能不能說,變成了說出來大家會不會信。


    “我曾經看到過的那個圖,到底是什麽?”萬言中問。


    他藏了多年,不敢讓人看,又不舍得扔,這東西困了他十多年。


    要不是當初看見了那張圖,他也不會和安樂侯鬧到那個地步,也不會間接害了他們一家的性命。


    蘇文鳶剛要開口,又覺得不太對,問說:“你沒把圖交給皇上?”


    萬言中迴答:“皇上二次包圍萬府時,圖被我燒了,我隻是和皇上說,安樂侯知道啟王陵墓圖一事,似乎還是先皇和他說的。”


    盛景玉說:“啟王陵墓圖,不一定存在,就算是有,過了那麽多年,也找不到了,你在安樂侯府看到的,不過是安樂侯畫的一張標記圖而已。”


    標記了府中暗格的位置所在,暗格裏藏著廢銅爛鐵。


    就這麽一件虛無縹緲的東西,竟也值得他惦記多年。


    這次開門見山的交流溝通,彼此都沒有任何隱瞞。


    安樂侯藏那堆破爛,到底是私人行為,還是替皇家隱瞞,在萬國公這裏,也有了答案。


    他也是近些日子才想明白的,先皇在世時,曾不小心說過,他說安樂侯的地位無人可動,餘家曆代都擔負著重要責任。


    這話雖是不小心說的,但也說了不止一次。


    萬言中曾以為,先皇隻是在稱讚餘家曆代忠心而已,並未往別處想。


    “不止先皇,曆代皇帝都知道這東西虛無縹緲,可既然是一代代傳下來的,總不能拱手送與旁人?”萬言中又在這感慨。


    蘇文鳶看不慣他看透世事的模樣,想了想沒什麽可問的,就拉著盛景玉走了。


    出來後長出一口氣,大牢裏的味道,實不怎麽樣。


    盛景玉說:“你我一直說那些東西是破爛,可你見過不能隨便扔的破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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