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有物一個人坐在急救室外麵低垂著頭,上半身濕了大半,還帶著一大片駭人的血跡,那是他剛剛把周末從浴缸裏撈出來的時候帶上的,水滴順著衣服滴了下來,在潔白的地磚上聚成了一片淡紅色的小水窪。


    他聽見匆匆的腳步聲,抬眼看去就是穿著一身睡衣的傅言之,傅言之的樣子看上去也沒好到哪裏去,眼裏泛著紅血絲,胡茬都長出來了。


    “怎麽樣?”


    傅有物搖搖頭:“已經進去半個小時了,醫生說失血過多,還在搶救。”


    傅言之站在急診室門外,盯著猩紅色的燈光,半晌才想起來聯係係統:如果周末在這裏出事了怎麽辦?


    【那就會很危險的!我們得緊急把宿主召迴來,那樣的話他在那個世界依然會因為意外去世。】係統也在那裏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麽辦才好啊,我同事說,周末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歸位啊,如果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周末還要經曆一次死亡,對嗎?


    【他在自己的時空裏也宣告死亡,靈魂才能得到釋放,這是需要非常卡時間點的東西,如果他太早歸位,會把原主的靈魂擠出去的。】


    傅言之坐在傅有物身邊,正是十二月份,醫院的走廊上還是有點冷的,兩個人一個穿著睡衣,一個衣服濕漉漉,坐在那裏卻並沒有覺得冷。


    果然,我就不能指望係統什麽。


    如果我的周末迴不來了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我得想辦法……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傅言之的手掌,抬眼看去,是傅有物,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會沒事的,哥哥。”


    話音剛落,急救室的燈滅了,一位白大褂醫生走了出來,傅言之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醫生。


    醫生摘掉口罩說道:“幸虧發現的及時,以後得注意多給他補補血了。”


    聽了這話的傅言之如釋重負,站立不穩,幸而傅有物在他的身後扶了他一把,他就看見周末被人推了出來,臉色是那樣的蒼白,柔弱的躺在床上都看不出被子起伏的痕跡。


    “已經脫離危險了,家屬不用擔心。”醫生說道:“你們……也可以迴去換一件衣服。”


    傅言之坐在那裏,傅有物扶了他好幾次他都覺得腿軟,最後還是自己一個人扶著牆走到周末的病房,見周末躺在那裏,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碰他的手。


    “小五,我在醫院守著他。”傅言之把車鑰匙遞給小五,“你迴家去換件衣服,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早上你也辛苦了,記得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傅有物接過來,點點頭,便離開了。


    病房裏一時之間寂靜無聲,傅言之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放在被子上那隻蒼白的戴著紗布的手動了一下,緩緩地抬起來放在眼睛上。


    睡醒前先揉揉眼睛,這是周末一貫的小動作,但是傅言之先他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防止他動作弧度過大導致傷口崩裂,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床上的人,連唿吸也放緩了。


    周末的眼睫微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睛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蓄滿了淚水,傅言之就那麽看著他,一如他之前很多個在他懷裏睡醒的清晨。


    “傅言之……”


    周末的聲音沙啞虛弱:“我真的做了好長的一個噩夢啊。”


    “嗯。”傅言之看著他,語氣堅定:“那是夢,都已經過去了,末末。”


    周末一覺醒來就得到了一碗熱乎乎的,煮的軟爛的玉米粥,因為手腕受傷,傅言之親自喂的,周末見到傅言之還穿著一身睡衣,問道:“我出意外了嗎?”


    “嗯。”傅言之低頭把勺子裏的玉米粥吹涼,說道:“醫生說你失血過多,等迴家給你好好補補氣血。”


    周末將吹得溫熱的玉米粥含入口中,眼睛就那麽盯著傅言之,也不往下咽,這就導致了傅言之端著碗等他半天,下一口都沒喂下去。


    “不要玩飯。”傅言之說,“你不想吃嗎?”


    “暫時不太餓。”


    傅言之看著他,終是妥協了,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把周末的枕頭放下去:“那你再睡一會兒,多休息休息。”


    周末把前邊的位置空了出來:“你和我一起吧。”


    他又猶豫了一陣子,說道:“我都想你了。”


    這句話一出,傅言之就算是鐵石心腸也不可能不答應,於是脫掉拖鞋,鑽進被窩裏。周末在他進被窩的那一瞬間就緊緊地抱住了他,抱得傅言之一動不能動,恨不得把整個人鑲進他的懷裏。


    “別太用力。”傅言之迴抱住他:“我抱住你就好了,手別用力,傷口會裂開。”


    周末也不說話,抱著他的力氣更加重了。


    “末末,你看看,我在這兒呢。”傅言之輕聲哄著他:“還害怕嗎?都已經過去了。”


    “你已經見過他了。”周末的手鬆了力道,安靜地躺在傅言之的懷裏:“他怎麽樣?”


    “他人很不錯,就是脾氣衝了點。”傅言之說:“他說他在另外一個世界找到了很愛自己的爸爸媽媽,也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愛人,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所以他很著急迴去。”


    “那真是太好不過了。”周末說。


    “那末末現在還會感到不安嗎?”


    “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點吧。”周末小聲說:“我怕係統還會把我送迴去,我不想迴去了。”


    周末把他那個世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最後還加了一句:“我以後再也不想跟人打架了,被人打壞了胃好痛,但是老奶奶給的米油很好吃,也很養胃。”


    他說著,把臉往傅言之的懷裏埋:“我承認我從小到大都很倒黴,沒遇見過幾件順心的事,但是我也許到了很多好人幫我,我還是很感謝那位奶奶的。”


    “嗯,我也很感謝她。”


    周末又開始毫無章法地絮絮叨叨:“喝米油胃裏真的很舒服,等到我出院了可以給你做。”


    “我給你做就好了,末末好好休息。”


    “我落下了好幾天的課業啊,這還能補上嗎?”


    “我給你報補習班。”


    “我還是有點害怕再把我送迴去怎麽辦?”


    “沒關係,他們應該不敢了。”傅言之摸著周末的頭發,微笑:“他們有把柄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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