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策走進有間客棧的時候看到隋便與那個瞎子老寅正坐在桌前,桌上也沒擺旁的物件,就隻有一碟茴香豆一碟老醋花生。


    而隋便正握住雙筷子下筷如飛,至於老寅則是在一旁滔滔不絕。


    見到房玄策進來,隋便隻是抬了抬眼皮,然後就再沒有旁的動作了。


    房玄策走到桌前,說道:“老掌櫃。”


    老寅衝著房玄策淡淡一笑,然後擺手示意他坐下。


    “聽說先前房公子遇到魅蛛娘了。”老寅將那碟茴香豆推到房玄策麵前,笑吟吟地問道。


    本來房玄策還不清楚老掌櫃口中的那個魅蛛娘指得是誰,但當他不經意間瞥見隋便嘴角那抹不懷好意後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多半就是昨日在叛軍軍營中的那個嫵媚女子了。


    “對啊,若不是讓某人壞了好事今天晚輩就不能夠見到老掌櫃的您了。”房玄策看向隋便,皮笑肉不笑地調侃道。


    隋便白了他一眼,這話裏明顯帶刺啊。


    “嗬嗬。房公子可真會說笑。”瞎子老寅嘿嘿一笑,道。


    “不過能夠讓魅蛛娘盯上還逃出生天的男子可沒有幾個,不得不說房公子這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寅笑嗬嗬地說道。


    隋便聞言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所以老掌櫃先前是在同隋便說那魅蛛娘的事?”房玄策好奇問道。


    “也不算全是。”隋便插嘴道。


    瞎子老寅應聲點點頭,“先前又同殿下說了下那七玲瓏。”


    “殿下?”房玄策皺眉問道。


    他已經知道隋便的身份是大隋太子,所以對這個稱唿並不感到意外,但讓他詫異的是為何一個破舊客棧的老掌櫃能夠對他喊出殿下這個稱唿。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心中了然。


    果不其然,隋便指了指對麵的老寅,介紹道:“這位原先是司禮監掌印太監。”


    原先指的自然就是大隋還在的時候。


    老寅對著房玄策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主動“暴露”出身份是因為殿下已經把昭陵山的事同他說了,這其中也包括身份泄露之事。


    而眼前這個尚未躍過龍門但將來勢必會成為朝堂中的中流砥柱。


    而這個朝堂不管是大梁還是大隋,都是如此。


    所以老寅在此時也主動對他顯示出自己的誠意。


    親耳聽到這個稱謂,房玄策趕忙起身作揖行禮。


    老寅雙手攏袖,笑眯眯地說道:“房公子這樣就有些不合適了。”


    作為大梁的子民對他一個前朝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行禮,這樣於理不合。


    “晚輩敬的是您舍身往死忠心護主,拜得並非是您的那重身份。”房玄策直起身來,鄭重其事地說道。


    隋便在一旁親眼看著,默不作聲。


    等到房玄策再坐下身來後,瞎子老寅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道:“殿下,雖然老奴在太安城蟄伏了許久,但真正見過這七人出手的次數也不算多。”


    “沒事。”隋便又往嘴裏送了顆花生米,說道:“昨日我已經同你口中的那魅蛛娘,劊子鬼還有那蜂蝶童交過手了,境界皆是山河境,但戰力修為的話卻是參齊不齊,最起碼我有信心若是同上對上魅蛛娘與蜂蝶童兩人依舊有周旋的餘地。”


    “劊子鬼在七玲瓏中戰力絕對可以排的上前三。”老寅輕聲道:“殿下能夠與他戰得旗鼓相當甚至還能穩壓其一頭,看來昭陵山之行殿下的境界修為又有精進。”


    隋便聽到這番話特別是後邊那半句有些羞赧地說道:“我可沒說能夠穩壓他一頭啊,老寅你別在這聽風就是雨擱這添油加醋啊。”


    老寅聞言嘿嘿一笑,“下次就是了下次就是了。”


    “據殿下所說昨日最後現身逼退呂奉仙的那個黑子男子十有八九是七玲瓏中的亂神奴了,他手中的那柄寬厚鐵劍名為亂神,曾經也是柄名劍,但因為兇氣太盛並未登上名劍譜,卻確實柄徹徹底底的兇刃。”


    “亂神奴...”隋便迴味咀嚼著這個名字,“他既然敢挑選呂奉仙作為對手,看樣子也是有相當把握了。”


    瞎子老寅點點頭,附和道:“據說他在七玲瓏中的地位僅在那個饕餮之下。”


    而在七玲瓏中,其地位的高低完全是由境界修為所決定的。


    “饕餮作為七玲瓏的首領,即便是老奴也沒能見過他的真麵目。”老寅解釋道。


    “這個倒是無所謂。”隋便淡淡一笑,“想必這位即便我不去找他他我會主動來找我的。”


    “還有剩下的兩人分別叫做魑魅與魍魎,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兄弟兩人,但這兩人無論是身材還是相貌都有著極大的區別,相信殿下見到了自然就能一眼分辨出來。”老寅將一顆茴香豆放在嘴裏,緩緩說道。


    隋便聞言抿了抿薄唇,若是自己同時對上這七人壓根就別想著跑了。


    “若是公子覺得棘手的話,可以將他們引到老奴這來,雖說這間客棧不大,但勉強還能夠住下幾個人。”老寅笑眯眯地說道。


    但當房玄策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哪怕他沒有踏上修行但也覺得後脊一涼,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隋便沒有搖頭拒絕,自從那次他出手替自己解決掉虞子期這個麻煩後他就知道,這位父皇身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可也沒有看起來得這麽簡單。


    若是簡單的話楊老先生也不會讓他在這裏畫地為牢這麽多年了。


    “你是打算在這住下還是迴秦王府?”隋便扭頭看向房玄策,問道。


    房玄策將嘴裏的茴香豆咽下,神色平靜地說道:“來之前我已經答應李濟民了,從今日後我就搬到秦王府上去了。”


    “嘖嘖嘖,這樣豈不是就讓李濟民近水樓台了。”隋便故作心痛地說道。


    “理是這麽個理,但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房玄策白了他一眼,將手中的一顆茴香豆朝他丟去,說道:“所以你還是閉上嘴吧。”


    隋便穩穩地接住那顆茴香豆,然後將它丟到嘴裏,“臨走還跟我說這話可就太寒人心了。”


    說完他還不忘捶了捶胸口。


    “對了,呂奉仙見到青雲先生了?”房玄策懶得同他在這件事上胡攪蠻纏,於是話由一改,問道。


    隋便聞言點點頭,輕嗯一聲,道:“我沒想到那家夥會這麽利索爽快的就答應了。”


    “呂將軍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更何況青雲先生也不是那種涼薄之人。”房玄策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輕聲道。


    “行了,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沒有的話你就趕緊迴去吧。”隋便招唿道。


    房玄策聞言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是對我下逐客令了?”


    “沒有的事。”隋便笑吟吟地反駁道:“我是擔心你在這裏待久了會引起李濟民的懷疑。”


    房玄策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頭。


    然後他緩緩起身對著老寅行了一禮,說道:“前輩,晚輩告辭了。”


    老寅起身笑嗬嗬地送他出門,而隋便始終坐在那,沒有半點起身相送的意思。


    等送走房玄策之後,瞎子老寅重新坐迴位置上,欲言又止道:“殿下,恕老奴直言,你對房公子是不是太...”


    “你是想說太絕情了吧?”隋便開口問道。


    老寅沉聲道:“老奴不敢。”


    “隻是若殿下這般對待房公子,我擔心殿下會親手將這麽一位經緯之才推到李濟民那邊。”老寅語重心長地說道。


    隋便聞言麵無表情,他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這麽做無非隻是想要房玄策心裏能夠輕鬆一些。


    瞎子老寅見到隋便這副模樣後,悠悠歎了口氣,就沒有再說什麽,自己畢竟隻是當奴才的,小主子的決定自己又怎麽能夠左右呢。


    房玄策離開有間客棧走出了老遠後才迴頭看了一眼,神情凝重。


    他隱約猜到了隋便心裏在想什麽,也知道那份莫名其妙的生疏冷淡是怎麽迴事,他以為自己這樣就能夠好受些,就能夠心安理得地在秦王府住下。


    他隋便是當自己蠢嗎?!


    房玄策不知道他離開有間客棧沒多久,一道黑影就走進了客棧內。


    看到側身進門的周修福,隋便費解問道:“修福,現在是我身份暴露了,不是你,怎麽說你也是刑部的捉刀郎,犯不著這麽偷偷摸摸的吧?”


    周修福訕訕一笑,道:“殿下,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些怎麽都不為過。”


    隋便看著他,打趣笑道:“修福,你這話裏有話啊,該不會是故意針對我吧?”


    “卑職不敢!”周修福慌忙解釋道。


    瞎子老寅這時“打圓場”道:“行了,殿下這是再同你開玩笑呢。”


    “好了,說正事,人聯係上了嗎?”隋便一改臉上的懶散神情,正色問道。


    周修福聞言點點頭,說道:“本來以卑職的官職想要見到她也著實不容易,但因為中秋之夜在四春館內有過一麵之緣,所以當她聽說我要見她時這才特意下樓找到了我。”


    “她沒說什麽時候合適?”隋便問道。


    周修福淡淡吐出兩個字,“現在。”


    ...


    隋便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就來到紅袖招。


    這次隋便當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從前門進,而是繞道了後門。


    他原本以為在後門接應自己的會是紫芝的貼身丫鬟胡桃,沒想到在自己叩響門扉後悄悄開門的卻是紅袖招的老鴇,雲媽。


    沒想到兩人見麵隋便還未來得及開口,神色戒備眼神中還帶有一絲惶恐的雲媽就一把將他拽了進來。


    “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小祖宗。”雲媽欲哭無淚地說道。


    “雲媽,我並不是來找你的。”隋便摸了摸鼻翼,說道。


    “我能不知道你不是來找我的。”雲媽麵含慍色道:“你們兩個才是我祖宗,就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


    雖然雲媽嘴上這麽說,但心中卻是震驚不已,因為根據她聽到的消息,眼前的隋便應該已經死在了昭陵圍獵中,最重要的是這個消息是秦王李濟民親口說出來的。


    但眼下這個小祖宗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


    若不是自己白天見鬼那就是李濟民故意掩人耳目將隋便由明轉暗,然後伺機而動。


    雲媽心中做著這樣的揣測,但她壓根就不會想到隋便與李濟民兩人如今已經分道揚鑣。


    “紫芝姑娘呢?”隋便問道。


    “在樓上呢。”雲媽強壓下心湖上的震驚,指了指上邊。


    “行。”隋便笑道:“樓上的路我熟,雲媽你就不用帶路了。”


    看著隋便的身形消失在樓梯拐角處,雲媽歎了口氣,難道她真的要帶著整座紅袖招因為紫芝的緣故而改弦更張,投靠到李濟民的手下?


    隋便走上樓梯後,熟車熟路地來到紫芝的閨房前,看到了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的胡桃。


    當胡桃看到隋便走上樓梯後雖然佯裝鎮定但那雙杏眼中還是有抹驚慌一閃而過。


    “紫芝姑娘已經在房間等你了。”胡桃挺胸抬頭說道。


    但嗓音中還夾雜著一絲絲的顫抖。


    隋便輕嗯一聲,然後輕飄飄走到房門前。


    就在胡桃心中鬆了口氣的時候,隋便猛然從她身後探出頭來,舌頭伸的老長,眼睛瞪得極大,嗓音低沉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死得...好慘啊...”


    聽到身後傳來的低沉聲,本就膽子不大的胡桃後背湧上涼意,她嬌軀一顫,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驚恐,頭也不迴地哭喊跑下樓去。


    逗弄完胡桃的隨便咧了咧嘴,然後才推開了紫芝的房門。


    看著走進房間的隋便,紫芝臉色的不善地問道:“有意思嗎?”


    剛才房外的動靜她都聽到了,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他又嚇唬胡桃了。


    當然若不是傳出隋便已經死在昭陵山上的消息,胡桃也不至於像見鬼一樣害怕他。


    “誰讓她上次對我那麽兇的。”隋便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跟她一個丫頭置氣,這心胸是得有多狹隘。”紫芝冷嘲熱諷道。


    “話可不能這麽說。”隋便坐在紫芝麵前,說道:“我這也是為了她好,早點吃虧早點享福這句老話你難道沒有聽說過?”


    “沒聽過。誰說的?”紫芝嗓音清冷地說道。


    “我啊。”隋便聞言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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