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房內陷入了片刻的安靜,不過很快孫成海又站了出來道:


    ‘夷王公羊托托與其兄長公羊雄感情深厚,我覺得這一點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眾人看向孫成海,心中疑惑。


    孫成海也算是梁小福手下的老臣了,在五十年前梁小福被派遣去明國做問政王(問明國政事的王,地位與明王平等)的時候,孫成海就在他的身邊做書記官。


    ‘西夷全國的兵力不超過四十萬人,假如公羊雄真的被安達拉拉說服,前去篾鹿峽穀圍堵我平夷軍的話,恐怕如今在夷王公羊托托身邊候著的,多不過萬餘人吧?’孫成海道


    ‘匯章(孫成海的字)說的不錯,公羊雄如果與安達拉拉匯合,遠誌(王大山的字)的情況可就不妙了,不過夷王公羊托托的身邊,恐怕也就不會留下多少人馬了。如果能夠將公羊托托生擒.....’ 王小嶺說著便停了,開始思索了起來。


    ‘王彥傳迴來的戰報上並沒有明確言明,想必他也沒有搞清楚如今在篾鹿峽穀的夷軍到底有多少人吧,等到他的戰報傳來再說。不過尋找夷王公羊托托這一件事,卻有可行之處,夷王如同喪家之犬、惶惶向西逃遁,如果能夠將其生擒、亦或者讓他知道我大梁軍在搜尋與他,或許能夠將他從藏匿之地給逼出來,隻要公羊氏不能踏踏實實的藏起來,我大梁軍就有機會生擒於他!到時候無論安達拉拉再怎麽掙紮,也沒法挽救西夷滅國之大難了’ 左丞相器仲溫道


    ‘可是闊江之地東西綿延兩千餘裏,南北最寬處有數百裏,派出軍隊按圖索驥的話,恐怕會很難尋到公羊氏的蹤跡’太子梁玉田道


    ‘西夷內亂頻繁,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民生凋敝,行百裏難遇一人,確實如同太子殿下所言,數萬人想要在那闊江平原之上尋找幾千或者萬人的蹤跡,恐怕也不太現實’王小嶺接話認同梁玉田的看法。


    王小嶺主導的那一次滅夷之戰,他在闊江平原裏對百裏無人煙這個說法深有體會。


    ‘俗世上的事情,哪有不難的?如果因為困難就不去做了,那豈不是一事無成之人所為?’ 器仲溫說話比較大膽、刻薄。


    在場的幾個人裏,哪個都比他地位高,資曆老,他卻敢直接諷刺太子梁玉田跟柱國王小嶺。。。


    這話一出,議政房內再次陷入了沉寂,因為太子梁玉田覺得器仲溫批評的對,而王小嶺也覺得器仲溫這話說的沒毛病,一件事情,人不去做怎麽能知道結果呢?


    想到這裏王小嶺甚至開始了自我懷疑:快七十歲的我難道真的老了嗎?做事情都開始畏首畏尾了?


    良久之後,梁小福開口不再談論西夷王公羊托托,


    ‘嶺南郡的事情,孤昨晚想了想,還是不要再拖下去了,雨田啊,你這兩日便去一趟嶺南吧’


    ‘父王?’梁玉田疑惑,難道現在最大的事情不是平夷軍的安危嗎?


    ‘去吧,把該殺的都殺了,嶺南郡城守備叫個關雲星,是孤親手扶起來的,你帶著他把嶺南郡的官場給肅清一遍。還有,明日便將牢房裏的文靠山送迴邊關去吧,罰他五年的官俸以示警戒’ 梁小福又下了一道旨意。


    ‘這......父王,難道我們不給張將軍一個交代了嗎?’太子梁玉田不理解


    ‘當然要給,傳旨靈城備勇營將軍兼太守的張浩棟,讓他發兵一萬往西去搜尋公羊托托的蹤跡,如果他找到了公羊氏,到時候孤便將文靠山交給他處置。如果他擒獲了公羊氏,孤,給他準備一份天大的恩典!可是如果找不到,那就繼續待在靈城做他的太守吧!’ 梁小福下了令旨,議政房內無人反駁。


    但是孫成海、王小嶺,甚至器仲溫對朝局了如指掌,他們都很快的明白了大王這一番操作裏麵蘊藏的含義,唯獨十八歲的太子梁玉田難解其意。


    孫成海、王小嶺以及器仲溫散去以後,梁小福開始指教太子梁玉田。


    ‘不明白父王為何如此?’


    ‘孩兒不明白....’


    ‘來,坐下,聽爹給你講’


    ‘文靠山是你姑姑豢養的門客出身,包庇兇犯,按律當斬。不過他是你姑姑(夕陽公主)的人,當年你姑姑對他恩重如山,因此文靠山定會以死相報,任何關於你姑姑的違法之事,你都決難從其口中問出,因此殺了文靠山與不殺他,對你都沒什麽用處,不過如果將文靠山重新放迴到邊關郡太守的位置,算不算給你姑姑一個人情?’


    ‘是可以給姑姑一個人情,可是姑姑在嶺南郡的勢力攀枝錯節、糜繁複雜,姑姑應該不會因為文靠山這麽一個人情,就讓孩兒順利的解決嶺南郡裏那些貪官汙吏吧?’太子梁玉田疑惑


    ‘嗬嗬,你能想到這一層,可謂大有長進。嶺南郡太守這些地方大吏與你姑姑關係緊密,甚至這些人所做的事情,有些就是你姑姑安排的。如今文靠山拖累了她,你姑姑被孤禁足在宮裏,有一身的本事也無從施展,她能不著急?嗬嗬,我就不信嶺南郡的那些個官吏,嘴巴都能那麽嚴!’


    ‘父親是想通過放迴文靠山來穩住姑姑,然後突擊抓捕審問嶺南郡太守等人,孩兒就可以無所顧忌的肅清嶺南郡的官患 了!’梁玉田茅塞頓開。


    ‘是也不是,旨意已下,你姑姑要比你著急!不過等你出發前往嶺南郡的時候,孤就得把你姑姑給放出來了’梁小福微微歎息


    ‘爹,就讓姑姑出來吧,孩兒如今已經不害怕了,爹你放心吧!’梁玉田此時信心倍增!


    ‘不怕就好,不過行事一定要嚴謹、認真,不可大意!’梁小福警戒道


    ‘孩兒知道了’


    次日,梁小福下旨,邊關郡守備將軍雲知章派遣一千陷陣營將士前往篾鹿峽穀,加快王彥部與邊關山糧草、戰報傳遞營的中轉速度。


    下旨封張浩棟備勇營為逐狼軍,張浩棟為逐狼軍將軍,劉武亮、侯明山為副將,率領三千騎兵、輕裝簡行,向西搜尋西夷王公羊托托的蹤跡,孫顛奇暫時擔任靈城守備將軍。


    下旨罰文靠山五年的俸祿,放迴邊關郡繼續為太守。


    下旨監國太子梁玉田率領禁軍一千,由嶺南郡城守備將軍關雲星配合,前往嶺南郡羈押貪官汙吏。


    王旨一出,夕陽公主果然再次焦慮了起來,她接連上了六道奏疏,請求大王梁小福解除她的禁足令,顯得她有些急不可耐。


    梁小福當然知道她想要幹什麽,不過夕陽公主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梁小福覺得想要幹的,於是他最後允準了夕陽公主的‘懇切請求’,在梁玉田離開的第二天就下旨解除了夕陽公主的禁足令。


    十日後,太子梁玉田和禁衛軍剛剛跨入嶺南郡的地界,就聽聞嶺南郡太守以及司馬等高官大吏們居然集體自殺了。


    撲了一空的梁玉田並沒有輕易放過嶺南郡裏那些夕陽公主的門客,他抓捕了二百六十餘郡、州、縣各層的貪汙官員,審問過後,全部斬殺與嶺南郡城北二裏的梁江。


    所有的替補官吏皆從太子門客之中挑選,太子梁玉田終於將嶺南郡完好無損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不過嶺南郡之事結束了,其順利的的程度卻讓梁玉田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


    邊關郡清遠縣同福鎮張浩棟的莊園裏,張淑婷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河邊,她前麵的河上有一個用木排做成的橋,橋的右側有一根釣魚杆, 是張浩棟在幾個月前丟在那裏的,一直都沒有取走。


    張淑婷就靜靜的坐在河邊,目光呆滯的看著那一根釣魚竿,眼神無光,她似乎在發呆,又似乎是一個靜止的雕塑。


    自從兩個月前從邊關郡城裏迴到莊園裏,她就開始這樣了,有時候會呆在三樓的窗戶旁邊,用手托腮,一托就是一整天。有時候她會躺在自己的床上,盯著圍帳的頂部發呆流眼淚。


    而有的時候,就像現在一樣,她坐在張浩棟曾經釣過魚的木排橋旁邊,就那樣靜靜的坐著,眼神似乎都沒有眨一下,而當她開始眨眼睛的時候,總是會有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可是就算是眼淚不停的落下來,她也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私塾也沒有再去過了,私塾先生徐棄善來探望過張淑婷三次,看到張淑婷失神的模樣,徐棄善還給請來了幾個郎中診治,不過都並沒有什麽用,徐棄善後來甚至還請了一個神婆來給張淑婷喊魂兒,不過依舊是沒什麽用。


    這兩個月裏,同福客棧老板洪二鬧的閨女,洪桂花倒是經常來探望張淑婷,隻是張淑婷呆滯的目光,沒有表情的臉,讓洪桂花非常的奇怪發生了什麽事。


    張小六自然不會將主人的事情隨便說給外人聽,熬尼爾更不會,況且洪桂花一看見熬尼爾就害怕,像是耗子看見貓一樣,一看見熬尼爾走近了,洪桂花就會匆忙的跑走。


    道門陳勝要迴武當山做一次關於在邊關郡城裏‘鬧事’的報告,因此他現在已經不在莊園裏了。不過臨走前,他告訴張小六和熬尼爾說,張淑婷這個情況不是身體有疾病,而是心理上生病了。


    換做現代的話說,張淑婷這是開始抑鬱了。


    ‘熬大哥,小姐一直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呀!’張小六年輕的臉上充滿了愁苦


    ‘唉,小姐到底咋啦?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小姐怎麽反而不愛說話了’熬尼爾不結巴道


    ‘肯定是被嚇得啦!也就是我男子漢小丈夫,見過的世麵又多又大,不害怕你打人的場麵,可是小姐能跟我一樣嗎?小姐肯定是被嚇得了,而且我覺得如果公子在這裏的話,小姐就會沒事了’張小六道


    ‘那,那我去把公子給叫迴來?’熬尼爾問道


    ‘我倒是也想把公子給叫迴來,可是公子現在是給當官的做事,還是個什麽將軍的,咱們能叫的迴來麽’張小六道


    ‘那、那咋辦,小姐一直這樣,我覺得會餓死的’熬尼爾那一張滿是傷疤的臉上,此時竟也能看出來些許的愁苦。


    ‘哎?我們不能把公子叫迴來,但是我們難道還不能把小姐給送過去嗎?’張小六腦子一亮激動道


    ‘啊?把小姐送哪?’熬尼爾問道


    ‘熬大哥,你真笨呢!當然是把小姐送到公子那裏啊!’張小六激動道


    ‘送,送,額,公子在哪啊?’熬尼爾撓了撓後腦勺


    ‘我也不知道。。。。。’張小六突然又泄氣了,之前他們聽說張浩棟是在邊關山,可是當張小六派人去邊關山找人的時候,那裏的軍士又告訴他張將軍前往邊關城了。邊關城是個軍事重鎮,它的位置在哪,知道的平民百姓就很少了。


    大猩猩和小猴子坐在距離張淑婷稍遠的河邊一起撓著後腦勺發愁了起來。


    忽然,從同福鎮方向傳來了馬蹄聲,自從平夷大戰開啟以後,在莊園裏聽到馬蹄聲已經不稀奇了,張小六甚至會覺得這些傳信兵簡直就是很擾民!


    ‘唉,他們騎馬跑的多快啊,好像比我都快’熬尼爾無聊感慨道


    ‘哎?對啦,敖大哥,咱們不知道公子現在何處,但是這些傳信的大兵應該會知道的呀!’張小六一臉激動道


    ‘那,那我截住他問一問!’熬尼爾聞言也覺得可行,他急忙站起身來朝著大路上跑去。


    熬尼爾跑到大路上,伸開了雙臂攔住了那個騎馬的傳信兵,大喝了一聲


    ‘站住!’,


    一聲吼把那個傳信兵給嚇了一跳!


    不過因為這傳信兵已經來來迴迴好多次了,關於邊關郡城裏有魔天杵鬧事的事情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因此他勒住了馬韁,停了下來問道


    ‘魔天杵大哥!為何攔住我?’


    ‘我、我、我’熬尼爾剛才腦子裏一直在想張浩棟,居然忘記自己要幹啥了


    幸虧張小六跑了過來,急忙解釋道


    ‘大兵哥,你別怕,我們隻是從你這裏想問一個人’


    ‘哦?快問吧!我軍務甚急!’傳信兵急切道


    ‘大哥,你有沒有在邊關城裏聽說過一個叫張浩棟的人啊?’張小六問道


    ‘張浩棟?張將軍?你們是?’傳信兵急忙問道


    ‘哦!我是張將軍這個莊園裏的管家,這一位是敖大哥,他是張將軍的護院!’張小六一看那傳信兵似乎認識張浩棟,而且小六也知道張浩棟似乎在誰手底下當將軍的。


    ‘你們是張將軍的家人?這裏便是張將軍的莊園嗎?’那傳信兵似乎有些欣喜


    ‘對,對,那邊,你看河邊那裏坐著的是我家小姐,也是我家張將軍以後的夫人!’張小六介紹道


    傳信兵一聽,急忙下馬來道


    ‘可否帶我前去拜會一下將軍夫人?’


    ‘現在啊,現在不好吧,你能不能先迴到我的問題,我們家張將軍現在何處啊?’張小六自然不願意讓這個傳信兵去見呆滯抑鬱中的張淑婷


    ‘哦!說來真是巧,我正是要去靈城給張將軍傳王旨的!’傳信兵激動道


    ‘啊?真的啊?你說靈城,靈城是西夷國的那個都城,靈城嗎?’張小六之前是在西夷當奴隸的,因此知道西夷的都城是靈城。


    ‘對啊!你們不知道嗎?張將軍如今做了靈城太守啦!真是恭喜恭喜你們啊!’那傳信兵開心道,似乎忘記自己要傳遞王旨了。


    ‘原來公子是在靈城啊,那,那你走吧!’ 張小六知道張浩棟是在靈城以後,忽然就對傳信兵下了送客令。。。


    ‘額?。。。’ 傳信兵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離開的張小六,這麽不禮貌?真的不帶我去拜會一下張將軍夫人嗎?


    張小六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什麽,急忙迴頭道:


    ‘大兵哥,你到了靈城可不可以跟我家張將軍說一下,我們要帶著小姐去靈城找他?’


    ‘啊?’ 傳信兵更覺得不可思議,你剛剛才對我下了逐客令,現在又迴頭喊我給你辦事?


    ‘沒問題!’ 傳信兵一口答應,因為他可惹不起大王麵前的紅人張將軍。。眼看著那個小管家沒有帶著自己去拜見將軍夫人的意思,那傳信兵便自討沒趣的重新上了馬:


    ‘王命緊急,我得盡快去送信了!走了!’ 說完傳信兵便策馬而去。


    ‘小六,真的要送小姐去靈城嗎?’熬尼爾看著張小六問道


    ‘你不想去靈城找公子嗎?’張小六問


    ‘想,’熬尼爾答


    ‘你看小姐每天都這樣,我擔心她再見不到公子,會出什麽事,到時候咱們倆可怎麽辦呀!’張小六道


    ‘嗯,嗯!那你去問問小姐,要不要去靈城找公子’ 熬尼爾道,這種事情也就機靈的小六能幹,熬尼爾在張淑婷的麵前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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