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沉吟了片刻,提出了疑問:“先生,這情況,郡守田澤大人不會不知道吧?我現在要人,也要不來啊?”


    蘇慕有些尷尬,張謙沒有笑他,而是很平靜地問他:“將軍,我來這裏之前,問過潘武副將。他說你不是不想找人幫忙,而是你太忙了,原來你在漁陽,上麵又縣丞,後來去盧龍你有敗軍,再後來你收攏那些人,根本沒時間考慮這些,也沒人告訴你應該怎麽做。你一直都在忙著解決各種緊急問題。”


    聽到張謙的話,蘇慕立刻明白張謙想指導他,於是快速站起來,走到張謙麵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先生,請您指點我!”說完,感覺不太正式,又鞠了一個躬,說:“萬望先生不以我粗魯,教我一教,未來軍隊的去向,如之何?”


    張謙聽了,開心地笑起來:“將軍,你這是在模仿古代的禮節嗎?就像《出師表》裏說的‘先帝不以臣卑鄙,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那樣。”


    蘇慕聽後,傻笑了兩聲,然後聰明地說:“您沒有拒絕,那就是默認同意教我了。”蘇慕的話讓張謙開懷大笑,他指著蘇慕說:“將軍,您這是一點就通,我怎能不教你呢?”


    聽到這裏,蘇慕臉上露出了謙卑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請求得到了滿意的迴應。


    張謙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後認真地說:“將軍,我來之前就跟田澤郡守說了您帶人,帶了很少的人來榆關,並且讓斥候快馬加鞭去送的信,郡守那裏也給了迴信,迴調撥糧草和給一千人的縣兵,所以我的到來並不會讓徐無空虛。


    蘇慕聚精會神地聽著,張謙的話讓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晰和明確。


    “其次,下午的時候我也問過王塞、王彤,通過他們收集上來的情況看,烏丸也就這麽多人,畢竟現在下雪了,咱們有糧草的顧慮,他們也有,是人就要吃飯的,隻是咱們不明白他們這麽急躁沒有理智的攻打榆關是為了什麽,我猜測是為了死人。”張謙說到這,很有深意的看著蘇慕。


    “死人?”蘇慕很不明白,這死人是什麽意思。


    “將軍,您跟鮮卑人蒙戈一直是好朋友,知道白災嗎?”張謙說到這裏,蘇慕一下子明白了,農耕民族怕老天不下雨,那樣就會有旱災,顆粒無收。


    遊牧民族怕下大雪,那樣大麵積的凍死牛羊,想到這裏,蘇慕又想到了之前慕容望來到榆關的時候匯報說他的族人慕容鮮卑已經被蒙戈遷移進了關,當時還以為是蒙戈利用職務之便照顧族人,想在看來,是關外遭遇了白災。


    “先生的意思是,攻打榆關不是目的,目的是讓那些人死在這裏,畢竟留在後方的都是婦女兒童,兒童可以長成戰士,婦女可以孕育兒童?”蘇慕問著張謙。


    “隻是我的猜測,很有可能就是這樣。”張謙說道。


    “那.....”蘇慕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地說:“那擺在麵前的麻煩怎麽辦?”


    張謙看著蘇慕,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知道,蘇慕已經從一名隻會衝鋒陷陣的勇將,開始逐漸成長為一個能夠思考戰略的智將了。


    “將軍,您現在需要做的,就很好啊,您的到來激勵了士氣,也打亂了烏丸的壓迫感,咱們隻需要派出斥候,尤其是雪馬斥候,探明烏丸人的動向。


    他們真的是因為白災而攻打榆關話,那麽他們的目標肯定是我們的糧食,如果是糧食那咱們就跟他僵持的耗著,反正咱們有糧食吃。”張謙的話語中充滿了信心和決斷,“同時,咱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加強榆關的防禦工事,確保他們即便全力一擊也難以攻破。此外,還可以嚐試與烏丸進行談判,或許能找到和平解決爭端的途徑。”


    蘇慕認真地聆聽著張謙的話,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他心中種下了智慧的種子。他開始明白,作為一名將領,不僅要勇往直前,更要善於運用智謀,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先生,您說得太對了。我這就去安排,派出斥候去偵查敵情,同時加強榆關的防禦,並嚐試與烏丸人溝通。”蘇慕站起身,臉上露出堅決的神色。


    “嗯,記得,將軍,無論何時,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要讓敵人的動作牽製了我們的情緒。這場雪災不僅對我們是考驗,對烏丸人同樣是難關。利用這一點,我們可以化被動為主動。”張謙叮囑道。


    蘇慕點了點頭,深深一拜:“多謝先生指點,我會謹記於心。”


    “將軍,談不上指點。”張謙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我相信,您一定能夠處理好這個問題的。”


    “先生,這都月上中梢了,真是...讓您少睡了不少。”蘇慕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將軍這是哪裏話,不過卑職有一個請求。”張謙說道。


    “先生解決了我的問題和心中的疑惑,說,什麽事,我都答應。”蘇慕因為被張謙化解了心中積攢的問題,現在十分開心。


    “不要再衝陣了!”張謙說道。


    “先生,您怎麽又說迴去了?”蘇慕問道。


    “將軍,您可知漢中之戰的時候,夏侯淵將軍是怎麽陣亡的嗎?”張謙看著蘇慕的眼睛問道。


    蘇慕想了想,三國演義裏是黃忠斬殺的,三國誌裏好像也是,想到這脫口而出,“蜀軍黃忠斬殺的啊!”


    “將軍說的沒錯,不過不是兩軍陣前,是夏侯將軍修鹿角的時候!”張謙的話看似跟勸蘇慕沒關係,不過蘇慕知道,漢中之戰曹操在戰略上已經贏了,遷移走了人口糧食,但是因為夏侯淵的事情,不得不跟劉備打一仗。


    蘇慕恍然大悟,張謙的話雖然繞了一個大圈子,但他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夏侯淵在非戰鬥情況下被襲殺,意味著將領即使在戰爭中並非隻能在戰場上遭遇危險。


    張謙是在提醒他,作為一名將領,不僅在戰場上要勇猛,更要在戰略上謹慎和精明。


    “先生的意思我懂了,您是讓我不要總是親自衝在前頭,也要從大局出發考慮問題。”蘇慕說道。


    “正是如此,將軍。”張謙點了點頭,“您的勇武無敵,乃是三軍之幸,但身為一軍之將,更重要的是運籌帷幄,保全自身才能更好地保全全軍。”


    蘇慕沉默片刻,然後堅定地點頭:“我明白了,今後必定更加注意。”


    兩人的談話持續到深夜,直到月亮爬上了天空的最高處。蘇慕不僅在軍事上得到了指導,更在為將之道上有了新的認識。


    而張謙看著蘇慕漸漸成熟的神態,仿佛就是這幾個小時的談論,改變了蘇慕。知道蘇慕已經邁出了成為真正智將的重要一步,聽勸!


    “將軍早些歇息,我明日再來!”張謙說完後起身施了一禮就走了。


    又過了一夜,蘇慕在解開心結後雖然還是需要麵對接下來的問題,但是現在的他,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了,蘇慕也是個急性子,第二天一早就把所有將領叫到榆關內的大堂。


    蘇慕看著那些換下去準備去後方休整的曲長都尉不在,堂上的人大多都是他認識的,心情也不錯,封疆社會某種意義上就是熟人社會,彼此相知。


    “我看新來的兄弟們,一個個的紅光滿麵,這是休息的不錯,吃的也飽,有幾個曲長的肚子都快趕上馬肚子了。”蘇慕的話說完引起大家一陣笑聲。


    笑聲過後,蘇慕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清楚地知道,雖然目前的形勢有所緩解,但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將領,緩緩開口:“諸位,雖然我們有了喘息之機,但烏丸人並未退去,他們仍遊弋在邊疆之外,隨時可能再次發難。”


    王彤領命而去,而蘇慕則開始準備即將到來的談判。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言語上的交鋒,更是一場智慧和勇氣的較量。他必須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以便在談判桌上取得最有利的局麵。


    數日之後,榆關上旌旗迎風招展,山坡上的一百名斥候隊隊員身穿白布披風,分散著。蘇慕帶著一隊精銳士兵,走出了榆關。他們在關下點起一堆篝火,吊著一口鍋,鍋裏的熱湯‘咕嘟咕嘟’的翻滾著。


    蘇慕站在篝火旁,他的眼神堅定而深邃的望著遠方,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胯刀,有些別捏,也是因為出關的時候,張謙覺得既然是談判就要釋放一些誠意,畢竟該做的保護和準備都做了,把蘇慕給他的儀仗劍有還給了蘇慕。


    片刻後,遠處出現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正是烏丸首領,他騎著一匹高大的戰馬,身披狼皮大氅,顯得威武雄壯,身後跟隨著五百名騎兵。


    兩軍相距不遠,隨著烏丸人的騎兵扇形展開,兩軍之間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


    蘇慕挺直腰杆,揮手示意己方士兵保持警戒,獨自邁步向烏丸首領走去。兩位領袖在篝火前停下,互相審視著對方,篝火的烈焰在他們堅毅的麵龐上跳躍著,天色有些陰暗,在兩側山的夾角下,借著火光投射出一道道長長的影子。


    四目相對,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勢。


    “蘇將軍,您的勇氣令人欽佩。”烏丸首先打破了沉默,聲音低沉有力,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炫耀武力值還是習慣上衣穿的敞胸露懷的。


    “我叫蘇慕,還未請教首領大名。”蘇慕問道。


    “我叫阿古力,身後這位是烏骨。”阿古力說完後蘇慕微微一笑。


    在張謙看來,這位將軍此刻盡顯儒雅姿態,讓剛剛還緊張的氣氛頓時舒緩了不少。


    “阿古力首領,烏骨勇士,歡迎。”蘇慕禮貌地點了點頭,接著他轉身朝篝火旁邊的空地示意,“請,讓我們在這裏共話天下。”


    阿古力和烏骨下馬,隨著蘇慕走向篝火。三方圍坐下來,火溫暖著靠近的每個人,天氣也隨著一陣風後變得晴朗起來。


    似乎上天有意將這場談判照耀。蘇慕抬頭看了看後說道:“天晴好啊,本來咱們的事也是能見光的。”


    說完後蘇慕看對麵的人沒有反應,估計他們是聽不懂,他也不尷尬,開口對阿古力說道:“我知道你們烏丸人與漢人之間有很多不同,我們的生活方式、信仰、習俗都有所差異。但有一點我們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想保護自己的家園和家人。我提議,我們可以先從互相理解開始。”


    阿古力點頭表示同意:“蘇將軍說得不錯。我們確實想要保護我們的族人和領地。但是,漢人不斷侵犯我們的土地,讓我們無法安心生活。”


    蘇慕聽後點點頭,認真地迴應著:“過去的事已無法改變,我們能做的是從現在做起,要知道從前朝開始,就是日月所照皆為漢土,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我朝更勝前朝,想必兩位也看到了。但是咱們今天要談,你們需要生存,我們也需要邊境的安寧。讓我們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將軍,我想要迴我的部將烏齒的屍體,可以嗎?”阿古力問道。


    “王彤!”蘇慕叫了一聲,王彤跟傳令兵說了一聲,不大會兒,烏齒的屍體就被擔架抬了過來。頭顱也縫好在屍體上了。


    古力和烏骨見狀,臉上露出了一絲悲傷,但同時也帶著對蘇慕尊重死者的敬意。


    阿古力站起身,向蘇慕鞠了一躬:“蘇將軍,您的仁義,我今日見識了。”


    蘇慕也站起身,迴以一禮:“阿古力首領,死者已矣,生者如斯。”蘇慕說完看對方不明白,解釋道:“死了的人就不折騰了,讓死者安息,活著的我們,得好好活著。”


    阿古力點點頭,“是啊,族人一直有複仇的心,可是現在烏丸還能有多少戰士那?咱們之間打也打了,將軍您的部下和我的部下,都死了不少人,現在也沒有人在嚷嚷了。”阿古力的話似乎是傳達著他這個首領帶人來打仗也是不情不願的,沒辦法的,被輿論裹挾的,對於這種鬼話蘇慕是不信的,隻有仇恨可以凝聚一個散落的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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