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在城中,為何來此?”


    術赤長歎一聲,也不隱瞞,望著自家兒子正色道:


    “咱們手上都是散騎,優勢就是速度快,去守城池,不就是放棄這個最大的優勢嗎?城內又不如野外寬廣,便於輕騎拉扯,守城戰必然弱於對麵,思來想去,不如出城野戰,就算敗了,廣闊千裏有著百萬部眾,咱們隨便找個部落當個後援,仗著這些部眾在野地裏跟嶽家軍周旋,也能拖上不少時日。”


    “孩兒也是這麽想的。”拔都微微頷首。


    “若真是把騎兵放城裏,空間狹小,根本跑不開,必定會被憋死在裏麵,不如在野外拉扯一二。”


    二人語氣平常,像是在說一件大不了的事情,絲毫不像是在定一場生死。


    言罷二人一陣沉默,父子二人難得有時間坐在篝火旁。


    卻想不到有什麽話可以說的。


    術赤和成吉思汗有很大的不同。


    .成吉思汗是天生的軍事家、政治家。


    他擁有著草原獵人在艱苦環境下共有的特質。


    堅強、勇敢、殘酷。


    同時,他還擁有者過人的智慧,天生的政治嗅覺。


    能夠敏銳地察覺政治關係,製造各種機會完成逐步兼並,最後統合整個蒙古。


    在初期麵對金朝時,成吉思汗便一直在韜光養晦,暫避鋒芒,隨後使用外交手段,把劄答蘭、克烈、金國玩弄在股掌之中,先結盟,後破襲,並且尊重各方文化,也能夠不拘一格用人才。


    他推動蒙古完成了從部落製到封建製度的轉變,建立一個初步的國家體係。


    他在完成了統合蒙古、攻打金中都、滅西遼、滅花剌子模、滅西夏的壯舉。


    同時,他也非常殘酷血腥。


    殺兄弟(別克帖兒)、殺伯父(阿勒坦)、殺堂兄(忽察兒)、殺恩人(闊闊真)、殺俘虜、殺平民。


    察合台也是一名優秀的軍事家。


    勇猛,但是性情暴躁、殘忍。


    常常看不起術赤,聯合闊窩台打壓術赤,逼得術赤不得不遠離中央。


    他無疑是成吉思汗眾子中的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整個局麵。


    他的存在,如同草原上的狂風,無法預測,更無法控製,將原本平靜的局勢攪得天翻地覆。


    他的性格多變,行事無常,讓人難以捉摸。


    然而,正是因為成吉思汗的偏愛,他卻一直沒事。


    .而術赤不同,相比他的父親,他生性更加溫和,曾經為蔑兒乞的俘虜求情。


    他長期受到父親和兄弟們的猜忌。


    且不說術赤的來曆和名字。


    隻說成吉思汗後期召見術赤,術赤重病臥床,根本無法前往。


    但成吉思汗認為這是術赤有了反心,故意抗命,甚至決定率部親征,未等大軍集結,術赤就病故了。


    消息傳到成吉思汗這裏,成吉思汗才意識到自己錯怪了術赤。


    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在另外三位兒子身上發生。


    成吉思汗對另外三個兒子的偏愛是非常明顯的,對察合台,成吉思汗將其繼承人木阿禿幹留在身邊培養。


    窩闊台直接任命為繼承人。


    而四子拖雷長期養在帳下為將,繼承了成吉思汗的老營和大部分軍隊。類似的事例,在術赤身上則沒有發生過。


    拔都也是一名天才軍事家,不得不感慨孛兒隻斤家族基因的強大。


    成吉思汗真的會生。


    他繼承了他爺爺成吉思汗能征善戰的特性,成為第二次蒙古西征的主帥。


    本人也是一位性情溫和厚道的老實人,二次西征的時候蒙哥陷入困境,是拔都發兵去救援蒙哥。


    後來拔都的關係和蒙哥一直不錯。


    術赤和拔都二人性格在成吉思汗一家人裏麵顯得有些異類。


    我們都是手上沾血的屠夫,怎麽出了你們父子兩個聖人?


    父子二人所受的委屈,無法與外人道也。


    過了好一會,終究是術赤率先有所動作,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拔都麵前。


    後者不敢怠慢,連忙伸手接過,打開蓋子,裏麵躺著一顆顆用冰糖裹著的山楂、葡萄、核桃仁、豆沙、海棠果,最大的一顆居然是蘋果。


    “這些東西草原上沒有,是南邊中原出來的東西,好像叫做冰糖葫蘆。先前在新安城我記得你挺愛吃的,經常差人去買,不曾想梁溪城居然也有會做這種東西的。”


    術赤摸了摸鼻子,對著拔都緩緩道:


    “這次出城,正好順路見到了,給你帶了些。”


    拔都捏起一顆放進嘴裏,聞言失笑道:


    “父親莫要騙我,這店家在城南,敵軍在北,出城還能繞一圈麽?”


    術赤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這確實是他自己有意專門去城南買的,隻是礙於麵子不好意思說出來,隻道是順路,現在拔都直接無情戳破,慌亂之間連忙轉移話題。


    “原先新安城那位賣糖葫蘆的,你還記的嗎?察合台手下拿人家東西沒給錢,被忽必烈抽了一鞭子,後來又被你爺爺抽了好幾鞭子。”


    “記得。”


    拔都聞言一頓,歎道:


    “後來忽必烈被察合台害死了,那位店家也被當時挨了鞭子的那個衛士帶人殺了滿門。”


    二人又是沉默。


    術赤猛然發現自己將話題引到了一個不可迴轉的境界,直接強行道:


    “戰事要緊,莫要想這些東西,守城不如野戰,咱們還是得拿著騎兵在曠野裏試一試的。”


    拔都全身一震,他清楚地明白術赤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父子二人相互之間是默契的。


    守城、野戰,兩者之間的選擇猶如天平兩端的砝碼。


    術赤和拔都其實已在心中無數次地權衡過。


    二人都有了一個結果,術赤的親自到來,便已然告訴了拔都他的意圖。


    “把部落首領都叫醒,叫到大帳裏來吧。”


    拔都聞言,親自轉身出去。


    過不了多時,便又轉身迴來,身後跟著一大堆人。


    這些人便是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酋長。


    草原上的一個部落大可以幾萬人,小可以幾百人。


    而術赤這次前來,最為真實的目的,就是給拔都站台,震懾有異心的部落。


    不要以為這些部落酋長都是什麽乖寶寶。


    可以手拿把掐的。


    不去守城,去野戰,必然是要拿著一些人上去當炮灰送死的。


    也就是去消耗嶽家軍的箭矢。


    那些酋長會這麽安安靜靜的看著你讓他的部眾去送死?


    部落團聚百年,基本上是有著血緣關係的。


    拔都拿著你的親舅舅,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甚至父親上去當擋箭牌,當炮灰。


    你可以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為了大局。


    可萬一有一個人忍不住呢?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隻要有一個人忍不住,做了包庇的事情,就會有人跟著一起包庇。


    仗也就不用打了。


    所以必須有一個威望足夠的人來後方震懾各方。


    這個人,隻能是術赤!


    這些的部眾都是跟著術赤一路走過來的。


    就算是拔都,也是術赤的兒子,僅此而已。


    他畢竟不是他父親。


    眾人或許會看在他父親的麵子上對他好一點,也隻是好一點。


    要說會不會陽奉陰違?


    不好說。


    真的不好說。


    “今日把諸位喊到這裏來,是要給諸位講清楚。”拔都挺身站在大帳之中,環視帳中諸多酋長一眼,按著佩刀大聲道:


    “嶽家軍行進不停,連續趕路近百裏,無論怎麽算,明天一天的時間,足夠龍旗逼近梁溪城了,我雖然盡力襲擾,派散騎組成小隊,全都敗給那把奇怪的諸葛連弩,咱們部卒倉促聚集在此,身上根本無甲,反倒是被射的匹馬不能迴返,而嶽家軍卻步騎皆存,輜重皆在,堪稱毫無損失。”


    “既然如此,不更應當迴去守城嗎?”


    人群之中,一位酋長站出發問:


    “俺聽說,守城總是要比攻城傷亡小的,咱們部眾也快聚集二十萬了吧?二十萬人,迴梁溪城據守,那嶽家軍不過幾萬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他們!”


    “如此,更不能守城。”拔都繼續按刀,片刻不停:


    “梁溪城不比曠野,城中屋舍極多,而且是個大城,破綻太多了,部落散騎舍了戰馬,跑到城頭上去守城,就是本末倒置,況且你們也是跟著我父親打過天下的部眾,也應該聽說過,南邊宋朝拒守襄陽,能支撐這麽多年,攻城拉鋸戰根本就是宋人們的專長,現在的這個嶽飛更是全宋朝最能打的,這個時候怎麽可能去守城?真去守城,別的不說,便是咱們手中的刀劍能破的掉嶽家軍身上的盔甲嗎?”


    “既然無法破掉重甲,一旦被嶽家軍纏上,就是絞肉!在城頭上也跑不開,沒辦法拉扯,因此隻能在野外決戰!”


    其實還有一點拔都沒有說出來,也是給這些部落酋長留了麵子。


    那就是依照這群臨時征召的散騎們的士氣,在城牆上很容易崩潰的,沒了陣型慌忙往城池裏麵奔逃,在城裏跟嶽家軍打巷戰嗎?


    那不更是找死。


    之前在曠野中決戰,李廣率輕騎出擊,這些散騎立即散開,看似是一種極其高明的打法,實際上是因為士氣太低,一觸即潰,撤退的過程中無法收攏隊形,隻能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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