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啊,如今這日子,真像是一腳踩進了泥沼,拔都拔不出來。


    胳膊折了的那處,白天稍一動彈,就跟有根燒紅的鐵棍在骨頭縫裏攪和似的,疼得人“嘶嘶”直抽冷氣。夜裏呢,更是難熬,四周靜悄悄的,那痛感反倒愈發囂張,像個調皮搗蛋、專搞破壞的小鬼,在胳膊裏頭上躥下跳,攪得人沒法合眼。好不容易困意上頭,剛迷迷糊糊要睡著,猛地一陣劇痛襲來,整個人瞬間清醒,冷汗“刷”地從額頭、後背冒出來,把睡衣都給浸濕了,隻能睜眼到天亮,眼巴巴盼著這折磨人的夜晚快點過去。


    醫生每次複查都板著臉,嚴肅得很,再三強調“傷筋動骨一百天”,這話像緊箍咒,在思雨耳邊嗡嗡響。胳膊得精心嗬護著,不能瞎動,還得定期往醫院跑,掛號、候診、檢查,一道道程序下來,人都麻了。爸媽陪著,一路小跑忙前忙後,滿臉都是焦急與心疼,可這傷病啊,哪能那麽快就好利索呢,隻能慢慢熬。


    以前在乒乓球場上,思雨那可是顆耀眼的星。一握球拍,渾身都透著股自信勁兒,腳步輕快得像隻小鹿,左蹦右跳,靈活自如。那白色的小球,在她眼裏就像被施了魔法,乖乖聽從指揮,隨著她的揮拍,“砰砰”作響,滿場飛旋。隊友們圍在身邊,歡唿喝彩聲此起彼伏,教練也總是豎著大拇指,誇她有天賦、肯努力,未來一片光明。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胳膊軟塌塌地耷拉著,連抬起來拿個水杯都費勁,更別提重迴賽場揮拍擊球了,曾經觸手可及的夢想,一下子變得遙不可及,像泡沫似的,“啪”一聲,破滅得幹幹淨淨,心裏頭空落落的,隻剩無奈與失落。


    再瞅鏡子裏那張臉,思雨就忍不住鼻子發酸。原本光潔的臉蛋,如今布滿了疤痕,一道道、一條條,像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又醜又刺眼。每次不經意瞥見,心裏就像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難受得緊。想著以前走在街上,旁人投來的羨慕目光,還有那小聲誇讚“這姑娘長得真俊”,再對比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落差大得讓人受不了,眼淚止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轉。


    李峰這邊呢,迴到北京,這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卻處處透著陌生與心酸。大街小巷,都藏著他倆過去的點點滴滴。路過那家常去的小吃攤,以前他倆總手牽著手,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著烤串,辣得鼻尖冒汗,還互相看著哈哈大笑;公園裏的那片湖,春日暖陽下,他倆租條小船,在湖麵慢悠悠劃著,思雨靠在李峰懷裏,閉著眼聽他講著趣事,嘴角掛著甜甜的笑,微風拂過,發絲輕揚,滿是甜蜜。


    可如今,電話撥過去,嘟嘟嘟的聲音響得人心焦,沒一會兒,就隻剩那冷冰冰的“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短信發了一條又一條,都像石沉大海,沒個迴音。上門去找,站在門口,抬手敲門,敲得指關節都泛紅、發疼了,門裏卻靜悄悄的,像壓根沒人住似的。


    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別大,雨滴劈裏啪啦地砸在地麵上,濺起一朵朵小水花,天像被捅破了個窟窿,雨水一個勁兒往下倒。李峰站在思雨家樓下,仰頭望著那窗戶口,雨水順著頭發、臉頰往下流,灌進衣領裏,渾身濕透,凍得身子直打哆嗦,可他像被釘在那兒似的,動都不動。


    樓上,思雨其實早就瞧見他了,身影在雨幕裏模模糊糊,卻透著一股子執著勁兒。她就站在窗邊,手指不自覺地摳著窗框,心裏頭那叫一個糾結啊。


    “哎呀,我現在這模樣,臉毀容了,胳膊還折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咋有臉見他呀。”思雨心裏嘟囔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她使勁兒咬著嘴唇,把那股想哭的衝動硬生生憋了迴去,兩條腿像被綁上了大石頭,一步都挪不動。


    這時候,思雨爸媽進屋了,腳步輕輕的,滿臉關切,眼神裏滿是心疼。媽媽走到她身邊,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聲音柔得像春天的微風,輕輕吹過耳畔:“思雨啊,寶貝,今兒個胳膊感覺咋樣啦,還疼得厲害不?”


    思雨耷拉著眼皮,小聲嘟囔了一句:“好點了。”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


    爸爸在一旁站著,眉頭皺得緊緊的,雙手不停地搓著,急得直跺腳,勸說道:“閨女啊,可不能老這麽消沉下去啊,得振作起來呀。你臉上這傷,現在醫學多發達呀,等胳膊養好了,咱就去做手術,肯定能恢複得漂漂亮亮的,跟以前沒啥兩樣,別灰心呐,啊。”


    思雨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苦笑,悶聲悶氣地迴了句:“我知道了,我累了,想歇會兒,你們出去吧。”說完,轉身爬上床,拉過被子蒙住頭,眼淚這才像決堤的洪水,嘩嘩地淌出來,把枕頭都給浸濕了一大片。


    爸媽對視了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關上門,那聲“哢噠”的關門聲,在思雨聽來,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把她和外麵的世界徹底隔開了,心裏頭更覺得孤單無助。


    樓下,李峰還在雨裏站著呢,幾個小時就這麽過去了,腳麻得都沒了知覺,像踩在棉花上,身子也凍得僵硬,可他的心呐,比這冰雨還冷。“思雨啊,你咋就不肯見我呢,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咱一起扛著,就算日子再苦,也總比你一個人在那兒熬強啊。”他喃喃自語,聲音被劈裏啪啦的雨聲吞沒得一幹二淨。


    最後,實在沒啥指望了,李峰拖著像灌了鉛似的雙腿迴了家。一進屋,爸媽趕緊迎上來,瞅著他那狼狽樣,又是心疼,又是著急。


    “哎呀,兒子,這事兒怎麽弄成這樣啦,思雨那姑娘遭這麽大罪,一時半會兒肯定接受不了,你打算咋辦呐?”媽媽一邊遞毛巾,一邊念叨著,眼眶都紅了。


    李峰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把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長歎了口氣:“我就盼著能見她一麵,把話說開,隻要她肯聽我嘮嘮,後麵的事兒再難,也能慢慢想法子解決,可現在連麵都見不著,真愁人呐。”


    爸爸坐到他身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別急,這種事兒得慢慢來,得給她點時間,說不定哪天她就想通了,願意敞開心扉了呢。傷筋動骨本就恢複慢,她心裏那道傷,更得慢慢撫平,你得有耐心呐。”


    李峰點點頭,腦袋裏亂糟糟的,像一團理不清的麻線,又困又累,起身迴了臥室,衣服都沒脫,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夢裏啊,盡是思雨以前笑盈盈的模樣,她在乒乓球場上活力四射,在公園裏依偎在自己懷裏,可剛要伸手去抱,人就沒了,隻剩他在黑暗裏喊著思雨的名字,滿心焦急無奈,一下子就從夢裏驚醒過來,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裏空落落的。


    打那以後呢,李峰還是天天往思雨家跑,就盼著能有個機會見著她。有時候他會買上一束鮮花,挑的都是思雨以前喜歡的品種,想著她看到花能開心點兒;有時候又拎著些專門給她養胳膊補身體的營養品,站在樓下眼巴巴地等著。哪怕就瞧見那扇窗戶裏透出的一點點燈光,心裏也能稍微有點兒慰藉,覺得思雨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呢。


    思雨呢,其實也知道李峰天天來。她常常躲在窗簾後頭,偷偷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每次看到李峰在樓下站著,心裏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兒都有。既盼著他能上來敲敲門,又怕他真的瞧見自己這副慘兮兮的模樣,矛盾得不行,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下來了,隻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爸媽也著急呀,瞅著思雨一天天消沉下去,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閨女呀,你這樣可不行啊,得出去走走,透透氣兒呀。”媽媽苦口婆心地勸著。


    思雨卻隻是搖搖頭,悶聲說:“我不想出去,出去別人都得瞅著我這張臉,我受不了。”


    爸爸在一旁也跟著勸:“你這胳膊也在慢慢好起來了呀,等完全好了,咱就去把臉上這傷也治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老把自己悶在屋裏頭啊。”


    思雨還是不吭聲,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就像一隻受傷的小刺蝟,用刺把自己保護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李峰心裏的那份焦急和期盼一點兒都沒減少。他想著要是能再和思雨說上話,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告訴她不管變成啥樣,自己都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而思雨呢,也在心裏頭掙紮著,一方麵覺得自己現在這狀況沒法麵對李峰,另一方麵又實在舍不得和他就這麽斷了聯係,心裏頭那叫一個糾結呀。


    有一迴,李峰又在樓下等了好久,天漸漸黑下來了,他還是不想走。這時候,思雨在屋裏頭透過窗戶看著他,心裏突然就湧起一股衝動,想下去見見他。可剛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又猶豫了,想著自己這臉,想著這胳膊,又慢慢把手縮了迴來,靠在門上,眼淚又流了下來。


    李峰等不到思雨,最後隻能落寞地迴去了。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思雨願意打開心門,重新接受自己呢?


    迴到家,他和爸媽又商量起辦法來,媽媽說:“要不咱找思雨的好朋友勸勸她,女孩子之間好說話,說不定能開導開導。”


    李峰眼睛一亮,覺得這主意不錯,趕忙聯係思雨的閨蜜小悠。小悠聽了情況,很是心疼,滿口答應幫忙。她帶著思雨愛吃的點心,上門去找思雨,敲開門,看到思雨憔悴的模樣,心裏一酸。


    “思雨呀,你咋把自己弄成這樣啦,我都快心疼死了。”小悠拉著思雨的手說道。


    思雨勉強擠出個笑:“我這副樣子,哪能見人呐。”


    小悠把點心遞過去:“別瞎想,你先養好身體,胳膊好了,再治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而且李峰天天在樓下守著,他可惦記你呢。”


    思雨一聽李峰,眼眶又紅了:“我知道他好,可我現在真沒勇氣麵對他。”


    小悠軟聲勸著:“別這樣,他不在乎你現在的模樣,隻盼你能好起來,你把自己關起來,他心裏也難受呀。”


    這一番話,讓思雨心裏泛起了波瀾,她陷入了沉思,似乎有了一絲動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和李峰的關係,也在內心叩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該勇敢邁出那一步,打破心牆,結束這段痛苦又煎熬的僵持,去迎接那份可能依舊熾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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