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綽號怎麽來的?大概因為三人總是一起上學,一起迴家,還總是坐一起吃飯的緣故。


    自從若飛來的那天開始,他就把雪秀的米和菜,全部接管了。從此後,雪秀再沒有親自淘過米,蒸過飯,端過飯。


    吳若飛說,這種小事,他們順帶就一起做了。雪秀就戲稱他和金柱為吳總管和陳總管。


    學校大門麵北而開,高中部最南麵還有一個門,門的右側是一條大道,通向國道,左側則連著幾座低矮的小山。


    但凡天氣好,雪秀三人總喜歡端著飯盒,坐到南門樹林裏的空地上去吃,倒也有點野餐的興味。


    他們一麵吃著飯,一麵聊著天,然後,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這樣的時光,通常在中飯和晚飯時分。飯後,他們也並不急著迴教室。


    雪秀自會攤開隨身攜帶的書,或是習題來看。而若飛和金柱則鑽進武俠小說的世界裏,感受著刀光劍影的獨特魅力。


    兩顆腦袋,一黑一白的兩張大臉子湊到一處,一麵看,一麵拌嘴。一個埋怨翻得太快,一個埋怨看得太慢。


    當看到旁邊眉頭緊鎖的雪秀時,兩人立即就握嘴息聲。


    樹林深處,也常有學生曠課玩鬧,或是談些見不得光,又經不起俗世的戀愛。


    開學沒多久,班裏就出現了好幾對。雪秀也十分榮幸地收到過幾張,在她看來無比幼稚的情書。


    這樣的末流學校,由於生員素質差,校風校紀可想而知。校長和老師們想盡各種辦法,終是無力扭轉。


    幸而,雪秀有兩個大男生在側。尤其有若飛擋在前麵,讓她免受這方麵的困擾。


    一天晚自習時,雪秀從自己抽屜裏摸到了一張紙條和兩顆糖。她粗略地看了一眼,正要丟掉,卻被若飛一把截到手裏,看後他樂了。


    “丟掉就是!”雪秀說。


    “不行,得杜絕後患。”吳若飛態度堅決。


    “陳雪秀,你像糖一樣甜,我好喜歡你。”吳若飛腳踩著凳子,大聲地朗讀著紙條上的內容,惹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隨後,若飛剝了糖塞嘴裏,陰陽怪氣地說道:“糖果然甜。不過,我警告各位同胞們,雪秀可是我們老師的得意門生,誰以後再用這種傻不拉幾的話打擾她,被我知道後,我可不饒他。”


    要知道,若飛雖然對學習不感興趣,但他天生獨具號召力。別看他白麵書生樣,也不健壯,比起那些太陽底下熬過的,膝蓋屁股上還綴著補丁的黑臉小子,自帶著一種優越感與威懾力。


    金柱還大他兩歲,卻也老是玩笑著叫他“帶頭大哥”。每此時,若飛就啐他。假如是雪秀戲稱他“帶頭大哥”,他卻受用得很。


    若飛絕對是那種天生自帶人緣的人。他一來學校,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喜歡和他玩鬧。


    雪秀也沒見他耍過橫,相反他見人總是三分笑。但男生們幾乎都不敢和他叫板。用金柱的話說,這就叫個人魅力。


    學校打架鬥毆的事情時有發生,有同年級鬧架的,也有初中部與高中部跨級打架的,甚至還有學生,與外麵社會青年鬥毆的,但所有這些烏糟事,一律都入不了雪秀的心。


    好幾次,半夜裏外麵大吵大嚷,連宿舍裏的女生也大叫著,抄起掃把要去幫忙,雪秀連動都沒動,依舊安然地躺著。


    宿舍裏十點半準時熄燈,即使不熄燈也看不了書。


    屋內兩排鋪板住得滿滿當當。晚自習一下,二十多號女生一齊迴到宿舍,可想而知,好似爭食的老鴉般,聒噪得人頭疼。


    室內隻有一盞大燈泡,昏黃的燈光隻夠照著洗漱安寢。倒是外麵的路燈整夜整夜地亮著。


    雪秀通常會在教室裏待到最後,迴宿舍一洗漱完,就坐到路燈下看書做題。


    像雪秀這種人也不在少數,同學親切地稱他們為“路燈客”。


    這些“路燈客”,大多來自不同班級,通常少交談,雪秀更是不肯多說話,因此,大家基本上沒有什麽交往,隻限於見麵熟。


    隻有一個叫萬明珠的女生,和雪秀還有點交集。這不僅因為她們臨鋪,更因為對方的開朗樂觀,很是吸引著雪秀。


    萬明珠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多讀一天就多賺到了一天。那時雪秀也沒想深究她的話。隻是覺得她嗓門大,性格開朗,和春秀很像。


    匯鎮中學的高中生其實來源三類。一部分是雪秀這種,沒錄取重點卻又沒錢的人。少數是附近村子裏的就近入讀生。超出一半的是無處可要的極差生。


    “路燈客”多屬於第一類,她們也是學校裏的另類。不但女生遠離她們,到後來,男生也都知道她們最無趣。


    正因為同學們的疏離,雪秀反獲得更多的自由。


    中考的失利,讓她失去了一切娛樂的權利。除了要完成正常的作業外,還有陳文留下的一大堆資料書,等著她去鑽。同時,陳文的書信也成了她頭頂上的“緊箍咒”。


    學風這麽差,同學間的學習交流,基本上不存在。老師們上課也基本上屬於被逼無奈的應付。


    因此,在學習上,雪秀常如一艘行駛在暗礁密布的海麵上的帆船,一觸礁就腦瓜疼。文科倒還好,雪秀最怕數學和物理。


    幸而,她遇見了一位好老師。


    鄒老師是教數學的,願意學習的學生,他都特別看重。


    他絕對可稱之為好老師,盡管雪秀問他的題目,也常讓他腦瓜疼上兩節課不止,但他依然頑強地,一如繼往地為雪秀除“礁”。


    他常坐在講台上,埋頭演算著。有時直到晚自習結束,也沒做出來。那時,他會對雪秀說:“等我做出來了,再告訴你。”


    多數時候,他把潦草的解題過程鋪在雪秀桌上,提示著她該注意的點。有時候就像忘記了似的,直到最後也無下文。


    一旦難題被他解答了,他總要饒有興味地在課堂上大講特講。盡管聽課的人,隻有雪秀在內的十來位同學,他依然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教室後麵橫向至少有三排同學,成了老師眼中的“純白菜”。下課時,他們個個生龍活虎,一上課,便如戰壕裏累癱了的士兵,趴在桌子上做著春秋美夢。


    若還有一兩個人間清醒,不是在剝瓜子,就是在傳紙條,或埋頭看小說。


    若飛告訴雪秀,後麵同學對付無聊最有趣的遊戲,就是剝瓜子。一顆一顆剝好,剝成一小堆,然後一齊倒進口裏,慢慢嚼著,自有一種無言的美妙與充實。


    周六上午,若飛他們都不蒸飯,一放學,三人就迫不及待地騎車迴家去。


    一路上,雪秀興味盎然地聽他們講武俠故事。但更多的時候,是在聽他們吵嘴。


    若飛常常張冠李戴,東拉西扯,金柱聽不下去,總要大聲糾正他。雪秀總是樂嗬嗬地聽著,笑著。


    黃昏之時再相約迴校。此時,麵前的紅日已然落下,明麗的晚霞從錯落的村子後頭,衝上了西天。


    每迴迴校,他們的心情都格外好。也許因為空菜罐又一次滿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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