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虎和竇威,原本各自領兵跟在牛頭羌兵馬後麵壯聲勢的,但因為有竇家老二的安排,所以在牛頭羌抵達十裏堡沒多久,就借機離開了戰場,偷偷向著廟山潛行,準備按照此前的部署,盡快占據廟山整座大山。


    但牛頭羌派來接收廟山的也是個狠角色,幾百人的隊伍,硬是死死抗住了竇家鄉兵的初次進攻,正待進一步進攻的時候,牛頭羌後續準備偷襲竇家莊的隊伍到了,兩下一接戰,戰鬥很快就陷入到了白熱化當中。


    竇虎前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了雙方的拉鋸戰,竇家一方添了生力軍,頓時聲威大振,眼瞅著就要把牛頭羌壓出廟山,誰料到,牛頭羌的部落本部兵馬正在此時遭受了敗仗,逃迴大山,而廟山,正處於牛頭羌迴返的必經之路。


    接到傳訊的牛頭羌首領伏我,當即大怒,率領一眾殘軍敗將,朝著鏖戰的戰場廝殺了過去,牛頭羌部落本部的兵馬雖然受到了一定損失,但是其損失的絕大多數都是奴兵和外圍雜兵,本身兵馬損失有限,因此兵馬組織並未渙散。


    廟山是祁連山餘脈的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嶺,因為山頂上有座老君觀,傳說中是太上老君悟道之地,老君觀不知自何時修建,雖一直沒有道人居住,但周圍信眾還是頗為相信太上老君悟道顯化傳說的,因此老君觀的香火還算旺盛。


    自老君觀往北有一道山嶺,平均把廟山分成了兩半,山南和山北,因為地形高峻,加上河西獨特的氣候關係,自半山腰往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林,灌木的界限大約有三五百步,之後就是雲杉林,而老君觀就處於雲杉林和灌木林的界限之上。


    一年當中,絕大多數的時間,老君觀都處於雲霧之上,此刻在老君觀的觀前,牛頭羌正被打得節節敗退,如果退過老君觀,緊接著就是山南了,其勢越發難以阻擋,很可能形成潰退之勢,到時候這座廟山,可真的就成為竇家的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竇家鄉兵的後方,傳來了嗚哩哇啦的喊殺之聲,不用細觀,也知道是哪路人馬,無論是竇虎竇威還是竇家老二,此刻聽到這嗚哩哇啦的喊殺之聲,都是臉色大變,在自己一方占優的情況下,眼看著就要把牛頭羌趕過山南,哪裏會料到後方又有羌兵殺來。


    如此一來自己腹背受敵,倒成為了被前後夾擊的一方了,慌亂間定了定神,竇家二叔當即做了決定,有竇虎和竇威繼續發力,將牛頭羌趕過山南,而後以老君觀為支點,進行固守,而自己則帶領竇家的鄉兵,迎向後方的牛頭羌人馬。


    另外,僅僅憑借著自己的力量,看樣子是很難取得這次戰爭的勝利了,因此,竇家老二還派出了信使,立即迴去竇家本莊,讓族長盡快找人轉圜,最好是能說動興漢鎮的騎兵進行支援,如此一來,局勢才不至於敗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安排完這一切的竇家老二,立即在自己隊伍的後方組成了阻擊線,而這個時候,伏我的牛頭羌本部兵馬,已經突破了阻攔,眼看兩方就要接戰了。


    “伏我首領?!”竇家老二也看到了前來的牛頭羌是哪一路了,原來卻是出兵攻打十裏堡的牛頭羌本部兵馬,不由地十分意外起來。


    “竇老二,原來是你。”見到竇老二,伏我當即怒上加怒,“你騙我羌人去打甘州,原來卻打得是占我南山的主意。”後麵跟著一頓羌人的族罵,讓竇老二聽得直皺眉頭。


    “伏我首領,這是個誤會,我們是接到這廟山不知何時又下來不少人馬,怕對戰局不利,因此前來相看,哪裏知道,居然和貴部發生了不愉快!我竇家表示十分的歉意!”


    反正是個拖,竇老二也顧不上老臉了,和竇家鄉兵的損失比起來,自己那點老臉,還真算不得什麽,雖然普通牛頭羌羌兵的戰鬥力和鄉兵相仿,但牛頭羌本部部落兵的戰鬥力,那可是比普通鄉兵要勝出一籌的,加上對方還有戰馬的加持,能夠不打,還是不打得好。


    竇老二也知道,如此拖下去,遲早都需要有一戰,但人就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總是還想努力一把。


    而牛頭羌這邊,尤其是首領伏我,此刻也是鬱悶不已,此次自己出兵,不但什麽都沒有得到,反而損兵折將,雖然自己本部的部族損失不大,但是附屬部族也是部族,損失過多,意味著給自己助威呐喊的人馬的減少,間接上也是實力大損了。


    自己這樣吃了敗仗迴去,不但會導致顏麵大損,極有可能地位也將不保,牛頭羌的首領雖然是伏我,但羌人的管理模式其實還是長老製,牛頭羌並不是伏我的一言堂,關鍵時刻,也是 有讓其他人翻盤的可能的。


    而就在剛剛,伏我得到後方傳來的哨探消息,土南風的附屬部族兵馬已經在那銀甲的打擊下崩潰了,此刻無數散兵已經漫山遍野地跑了,這些散兵遲早還是能迴到自己部落的,但那些奴兵則不同,他們絕大多數選擇了就地投降,這已經是實打實的損失了。


    尤其令伏我不安的是,有一隊銀甲和那種發射弩箭的大車隊,居然銜尾追來了,這就不由地不讓伏我猶豫不決起來,如果此刻和竇家在此鏖戰,那銀甲再在後麵給自己一下,這損失,可就是真正無法彌補了,此刻自己迴去,還能對外遮掩說是收了挫折,而在這山間一敗,即便損失沒有多大,那可真是在全山羌的麵前丟人了。


    因此,竇家老二的拖延話語,居然起到了奇效,讓氣勢洶洶的伏我,瞬間冷靜了下來,當即仍然裝作憤怒道:“竇老二,我山羌好心好意相助你竇家,你失信攻打我廟山,是何道理?”


    竇老二見到這種情況,心下也在猶疑,當下隨口應道:“伏我首領,這是誤會,伏我首領這是大大地冤枉了我竇家了!”


    “誤會,那現在我本部已經到了這裏,那此刻該怎麽說?”


    “此刻?”


    “立即從廟山撤出你竇家之人,我伏我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否則,必不與你竇家幹休。”


    其實竇家老二心裏已經產生了退卻之意,這廟山雖然土地肥沃,山間溝穀還多砂金,但那是沒有損失獲勝的情況下,現在這樣想讓他用大量的人命去拚,他又覺得分外不劃算,因此心中大大地糾結起來。


    也就是在此刻,竇虎他們山腰上的戰鬥,終於取得了戰果,竇家子弟前來迴報,竇虎竇威已經占據了老君觀,正在將牛頭羌向山南趕,聽到迴報,竇家老二心中頓時一陣喜悅,貪婪占了上風。


    “伏我首領方才所言,是大大不妥,這廟山本就屬我竇家,你我原來的協議是拿下甘州後,用甘州換這廟山,此刻你山羌受了挫敗到此,這廟山因何讓我竇家讓出?”


    “你,伏我頓時一陣氣結。”他方才也是以情勢壓迫竇老二,讓其服軟,現在看起來,這竇家老二似乎是別有憑依啊。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勇士們,隨我殺!”伏我說完,當即指揮牛頭羌的部落兵,朝著竇家鄉兵嗷嗷叫著殺了過去。


    雙方接戰,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牛頭羌作為山羌當中的一支,山地作戰曆來是他們的強項,手中雖然是短兵,但人人對上竇家鄉兵,都有心理上的優勢,一時間打得難分難舍。


    竇老二雖然心中不願交戰,但此刻,卻是顧不得許多了,不管怎麽說,這廟山之戰,自己必需要戰勝,否則自己在竇家的地位將會不保。


    竇家鄉兵占了地利和長兵器的優勢,牛頭羌有馬匹和山地作戰的優勢,兩方在長長的戰線上麵,廝殺得分外激烈,加上竇家和山羌在廟山一線爭奪多年,彼此早已結下了深仇大恨,因此拚殺得格外狠辣。


    在這般短兵相接之下,人命損失得格外迅速,不斷有雙方的士兵倒在陣地上,戰線時而前進,時而後退,隻是半個時辰的工夫,雙方的損失加起來就過了五百之數。


    竇家老二心疼的直吸氣,而伏我這邊也是心如刀絞,這可是自己部落本部的兵馬,不是從前的奴兵,這些勇士,每損失一個,自己可得養活他們的家人,當即發起狠來,讓傳令兵吹起了牛角號。


    長長的牛角號聲,就是牛頭羌衝鋒的信號,牛角號之後,牛頭羌的部落勇士們頓時聲威大振,集體把竇家鄉兵壓縮了一大截。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伏我接到了後方銀甲追兵的消息,那些銀甲追著土南風的潰兵,此刻已到了距離自己本部不到兩裏的地方,但並沒有發起進攻,而是就地駐紮了下來。


    震徹山穀的交戰之聲,讓吳俊的眉頭緊縮,從下往上看去,望遠鏡的視野當中,都是雙方激烈交戰士兵的身影,自己雖然追到了這裏,其實也隻是想看看這名聞古今的祁連大山,對牛頭羌並沒有抱著要徹底殲滅的心思,但從此刻的情況來看,這場戰鬥,短時間內根本停不下來。


    “傳令兵,前去向交戰雙方下達興漢鎮的止兵令,要求一刻之後停止交戰,讓雙方交戰之人都到此地會商。”


    “是,大隊長。”傳令兵得令而去。


    牛頭羌後陣,伏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此刻戰局焦灼,根本無法輕易抽身而走,但那銀甲追兵近在咫尺,自己難道要舍棄本部人馬,獨自逃迴嗎?就在這時,隻見那山腳下,銀甲當中衝出一匹戰馬,徑直朝著自己本陣而來。


    “興漢鎮止戰令,要求雙方一刻之內停止交戰,雙方領頭之人去山下會商。”


    那傳令兵一路疾馳,牛頭羌的部落兵根本不敢阻止,就讓傳令兵突進到了伏我附近,聽到那傳令兵的喊聲,又見那傳令兵絲毫不顧自己本陣人馬,一路沿著山道,朝著山上的竇家鄉兵而去。


    伏我揮揮手,示意部落兵不要阻擋,他倒要看看,這所謂的興漢鎮到底是怎麽個止戰法子,反正在這大山之中,自己想走便走,大不了損失大一些罷了,伏我也已經想通了,事已至此,該受的損失已經經受了,還能如何。


    那竇家老二當然也聽到了興漢鎮傳令兵的興漢鎮止戰令,但和伏我一樣,誰也沒有當迴事,而且這長長的戰線之上,誰能夠在一刻鍾之內停止交戰,至於讓交戰雙方去山腳會商,他更是當成了屁話。


    吳俊也知道,自己所謂的興漢鎮一刻鍾的止戰令,也就是在後麵車輛上的甘州勢力麵前裝個叉,到底有沒有人遵守,那就隻有天知道了,因此在發出傳令兵之後,當即就讓新到的工兵行動起來了。


    老君觀正對著的山下,有一塊巨大的石塊,應該是在某次山崩的時候,從山上滾下來的,這塊大石,正處於交通要道之上,過往人馬被大石所阻,不得不提前讓開道路。


    興漢鎮工兵拿著鋼釺,叮叮當當在大石附近一頓忙活,在傳令兵迴歸本陣之後,也已經完成了工兵該做的一切事情,得到消息的吳俊當即揮手,早已待命的工兵就點燃了引線。


    數息之後,一聲巨大的轟響震顫了整個山穀和附近之人的心神,那聲響傳出的山下,騰起了巨大的黑色煙柱,而後一切歸於沉寂。


    在這聲巨大的聲響之後,哪怕是再大的仇恨,雙方也停止了交戰,紛紛迴歸本陣,朝著那騰起黑色煙柱的山下看去。


    但是那裏塵埃四起,根本看不真切。


    交戰一個多時辰,雙方兵士也都累了,因此都紛紛借機止了戰,以獲得喘息之機。


    山下的煙塵和塵埃漸漸散去,就見那阻擋道路的巨大石塊,在方才的巨響之下,整個破裂成了幾塊,凡是看到這一切的人,無不為方才的景象所震撼。


    不止是在山上,那山下大車之上的甘州各方勢力代表,此刻甚至有直接嚇尿了的。


    這可真的是天神之力啊!


    伏我跪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在方才巨響傳出之後,他就保持著這個狀態,而牛頭羌的部落兵,和牛頭羌的表現一模一樣。


    山民正處於原始社會和奴隸社會末期的階段,處於這個時段的人,對於神怪是深信不疑的,因此在見到這完全非人力可及的景象之後,頓時就表現出了他們的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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