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麵對死亡呢?從醫院迴出租屋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不知不覺就到了出租屋樓下,我看時間還早,迴出租屋也沒事可做,就準備去公園逛逛,繼續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來到公園,我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繼續思考死亡這個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的問題。
古人雲:“死生亦大矣。”
雖然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思考關於生死的問題了。但是最開始的時候,我對死亡沒有任何概念,無知無畏,膽大包天,什麽危險我幹什麽,覺得隻有做了危險的事情才算是勇敢。
小時候,做過最危險的事情就是為了吸引親戚們的注意,在馬路上與汽車賽跑橫穿馬路。當我看到一輛飛馳的汽車快過來的時候,就突然飛奔出去橫穿馬路,嚇得汽車一直鳴叫。當時我覺得自己真棒,比汽車還跑得快,跑迴去等待親友們的誇獎,但是被親友們責罵了一頓。我很不服氣,為什麽我跑得這麽快,他們卻不誇我,後來,為了證明自己比汽車跑得快的虛榮心,又獨自偷偷在馬路上練習了幾次。
雖然不知道死亡是什麽,但是從小就很怕黑,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恐懼,很沒有安全感。
在寺廟開小賣部的時候,為了給寺廟裏做生意的爸爸送晚飯,途中會經過一片墳山,心中害怕墳山上有可怕的東西,但是為了給爸爸送飯,每次都會做好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
在幼兒園的時候,我聽說把人的名字寫在紙上,然後放在火裏燒這個人就會死,有一次我被一個討厭的同學欺負了,我就偷偷把他的名字寫在紙上,趁著燒火做飯的時候,猶猶豫豫還是把這個紙條扔到火裏燒了。燒了以後我又有些後悔,害怕他真的會死。後來發現他不光活著,還會繼續捉弄我,我心裏鬆了一口氣,雖然還是很討厭他,不過自此以後,我還是暗暗發誓以後不要害人。
在小學的時候,路上要經過一座孕婦墳,學校裏流傳著關於這個孕婦的恐怖靈異故事,心中害怕,但是為了上學,每次都會做好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些小夥伴養了小鳥,我也想養一隻,就跟著幾個小夥伴一起去掏鳥窩,很快裏麵的小鳥就從鳥窩裏飛了下來。我手腳靈活,抓住了其中一隻,我很開心,但是有個小夥伴沒搶到不開心,就要搶我的,我不給他就和我搶,他一隻手勒住我的脖子,一隻手過來搶我的小鳥,爭搶過程中我也產生了好勝心就把小鳥捏死了。小鳥死了,兩個人就不再爭奪了。看到手中死去的小鳥,我覺得有點愧疚,隻好安慰自己這不能怪我,因為別人爭搶我才不得不捏死你。迴家以後,因為捏死小鳥這件事讓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但是小鳥已經死了,我隻好暗暗發誓,以後要學會忍讓,不能再爭強好勝了,因為這樣可能會傷害到無辜的生命。
小學二年級的暑假,我二姑家的表哥來我家玩。中午吃過飯,我就和表哥、小風三個人一起釣魚。我專心釣魚,他們兩個玩著玩著就鬧起了矛盾,然後打了起來。那時候我表哥要稍微壯一點,就一直打小風的頭,而且對著太陽穴打。那時候看了電視劇,電視裏都說太陽穴是死穴。我當時被嚇傻了,感覺小風要被打死了,我趕緊跑迴家去叫了大人才把他們拉開。我表哥私下對我說,當時要不是大人們拉著,肯定把小風打死。我嚇得說不出話了,覺得打架太可怕了。生命多好啊,有那麽多好玩的遊戲,過年還能很多好吃的。為什麽大家不能一起開開心心的玩耍,非要打打殺殺?
小學二年級的寒假,我去二姑家玩,爬桑樹摔斷了手,第一次治療效果不好,後來又去遂寧二醫院治療,醫生差點把我手鋸掉,不過後來塞了紅包才把手臂保住。在醫院的時候,看到了一些血腥慘烈、觸目驚心的病人和症狀,迴想起自己當初與汽車賽跑的事情,覺得一陣後怕,如果當時稍微有一點差錯,我就可能像醫院裏的出車禍的病人一樣血腥慘烈,缺胳膊少腿,攔腰壓過去,甚至會被碾成肉餅。大概也是在此時,開始對死亡有了模糊的概念和恐懼,也漸漸產生了對活著的執著掛礙。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村裏的小夥伴小洪爬桑樹摔斷了手,沒能及時治療,後續越發嚴重。我爸去給小洪看病的時候,迴來對我說,小洪估計活不久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長褥瘡,手腳的長蛆了。他每次去換藥都要戴好幾層口罩,都遮不住惡臭。小洪躺在床上沒法活動,隻有一隻手還能動,就自己把壞掉的腳掌給撕下來了。我聽了,覺得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小洪好可憐,小小年紀就要死了,希望自己能幫助他就好了。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家裏買了電風扇,吹電風扇有時候搬來搬去要換插座,我被電了好幾次,每次都把我彈開。後來聽說一個同學的爸爸就是被電死了,又有些後怕。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和鄰居的小夥伴一起去幹田裏抓螃蟹,看到一個洞,覺得裏麵肯定有東西,我就把手伸進去摸,感覺不太對,後來才發現在洞裏的居然是一條毒蛇,不過還好是冬天冬眠,要不然被毒蛇咬一口,可能當時就毒死了。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冒險和同學們去鑽磚洞,半路害怕逃出來的時候,撞到頭了,流了很多血,害怕的要死。
初中一年級的時候,爺爺去世了,這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麵對親人的生離死別,卻並沒有很多悲傷。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認為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準備教訓一下那個經常作弄我的同學,結果我被打成了腦震蕩。腦袋受傷之後,腦袋經常很痛,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經常胡思亂想,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可能醫生沒檢查出來,會不會腦子裏麵長個瘤子出來,腦震蕩以後會不會變成傻瓜,成績會不會變差,變成傻瓜了可怎麽辦啊!
這次打架鬥毆,讓我意識到自己就是個戰五渣,而且打架太不劃算了,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比較好。所以之後的日子,即使麵對一些頑劣小孩的挑釁,我也能忍則忍。但是麵對他們的嘲笑,我有時候越想越覺得自己懦弱,應該拚死和他們打一架,打死也不該受這窩囊氣。有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自己被一群小孩挑釁,我化身英明神武的勇者,一拳一個,然後出手太重真的打死人了,我到處跑,到處躲藏,但是還是被抓住了,最後判我槍斃,黑洞洞的槍頭頂著我的腦袋,我立馬就嚇醒了,我想為了爭強好勝就把人打死,還不如忍忍算了,雖然受點委屈但是至少不會被槍斃。
那一年,我妹妹出了車禍,圍觀的冷漠群眾沒人伸出援手,她一個人在血泊裏絕望的等死等了幾個小時,當時的她是多麽無助和恐懼啊!每當我想到這些,我都忍不住會自責,為什麽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要讓她經曆這些絕望和痛苦。
初中三年級的時候,非典疫情肆虐,學校裏也給我們宣傳愛護衛生,聽說肺炎會咳嗽,我有時候身體稍微不舒服,咳嗽一下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非典肺炎,是不是快死了,那時候經常自己嚇自己。
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放學騎車迴家,路過一個陡坡的時候,差點和迎麵而上的客車撞上,我拚命的按住右邊刹車,右邊是前刹,急刹太猛烈導致翻車,我整個人從車上摔下來,摔下來手腳都受了傷,司機一溜煙又跑了,我見自己還能動,就沒有去追趕,而且我也對這些司機也有些害怕,也怕麻煩,所以穩定了心神,就騎車迴家了。迴去後,我越想越害怕,要是當時我沒按住刹車的話,撞上汽車出車禍,豈不是很危險,可能小命都不保。
那一年,上課時,有人通知我,我爸出車禍了,讓我趕快迴家去。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我一時不知所措,隻能趕緊飛奔迴家,一邊跑一邊祈禱,千萬不能出事啊!後來才知道不是出車禍,是患病偏癱了,我爸很害怕死亡,也害怕我們沒人照顧,病急亂投醫,花了不少錢,家裏也一貧如洗。後來為了治病,還把我當做朋友的那條蛇的蛇膽給吃了。
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的教室裏出現了一具學生的屍體。雖然學校封鎖了消息,但是消息還是擴散得很快,外麵的傳言很多,有的說是被混混們打死放到教室裏的,身上有很多傷痕。看到從遠方打工迴來的死者父母哭的撕心裂肺,我心中充滿了同情。同時也感歎人的生命有時候就是如此的脆弱,有些人年紀輕輕就死了,即使長命百歲也隻有區區三萬多天,每過一天就少一天。那段時間,我經常會思考生與死的問題,開始害怕死亡,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生命的終點是什麽呢?人死後會變成鬼魂嗎?這個世界存在鬼魂嗎?如果沒有靈魂轉世,那麽這個人就完全消失了嗎?雖然我害怕鬼,但是更害怕人會完全消失。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結果,但是一想到人一旦死亡後,火葬要被火燒,土葬要被蟲蟻啃食,對死亡的恐懼卻越來越深。
那一年,看了莫言的《枯河》,我的心中產生了傷痕共鳴,變得消極悲觀起來。
那一年,看了《鷹的再生》的故事:鷹是世界上壽命最長的鳥類,一生的年齡可達70歲。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要活這麽長的壽命,在其生命的中期必須做出艱難卻重要的決定。因為鷹活到40歲的時候,它的爪子開始老化,無法有效地抓住獵物;它的喙變得又長又彎,翅膀也越加沉重,飛翔十分吃力。這時,它隻有兩種選擇:一是等待死亡;二是重整後再生。選擇重整後再生的鷹,要經過一個痛苦更新的過程。它首先要努力地飛到山頂,在懸崖築巢,在那裏渡過漫長而又痛苦的150天。這段時間,要用力將又長又彎的喙擊打岩石,直到完全脫落,然後等候新的喙長出來;再用長出的新喙將指甲一根一根地拔出來;新指甲長出來後,再將羽毛一片一片地拔掉。待新的羽毛長出後,五個月以後才可以重新飛翔。鷹又可以翱翔於廣闊的天空,續走後30年的生命旅程。
我想人雖然不能像老鷹一樣再生,不過死的時候,能像老鷹一樣壯烈也不錯,等我老了的時候,就找個懸崖峭壁跳下去,飛流直下三千尺。
大一的時候,在遊戲廳被一群小孩子搶劫,沒有零錢還給了點小費。當時,隻覺得自己懦弱,居然被一群小孩子搶劫了。後來又一陣後怕,無知無畏的小孩子受到不良風氣的影響,也會變得很危險。
為了讓自己勇敢一些,在迴學校坐火車的時候見義勇為,成功幫助同學後,又開始飄了,覺得自己要為了正義而死,甚至鬥膽去街上抓小偷,被一群小偷尾隨後,心中又開始害怕,不該這麽魯莽冒險,這樣死去劃不來。
大二的時候,汶川地震讓無數的生命死去,悲痛的同時,我整個人也陷入了幾乎抑鬱的情況,我覺得我像個罪人一樣,每天在自責悔恨中度過,不過到底犯了什麽罪卻也說不清楚,隻知道對未來充滿迷茫。
為了從迷茫中走出來,我決定輟學去流浪,在流浪中找到生命的意義,不過被烏龜告密了,我父母來學校接我迴家,他們不讓我輟學,讓我休學一年,為了安撫他們,我也同意了。迴家的火車上,爸媽問我是不是得了精神病,為什麽好好的大學不讀,要跑出去流浪。
休學那一年,迷茫的我在海口遇到了小倩,覺得這是上天安排的愛情,又開始飄了,覺得自己要為了愛情而死,結果是我自作多情,小倩根本就不愛我。
愛情不如意,又開始踏上了事業的旅程,在廣州的時候,錢包丟了,進了救助站,又跟著一個武哥混了幾天,差點踏上了一條看不見光的道路。後來,跟著武哥進了東莞一家製衣廠,開始了重複枯燥乏味的工廠工作。實在受不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工廠的安保人員不讓我們走,甚至動了狠心,要打斷我們的腿。後來,好不容易逃出來後,在東莞呆了幾天,就灰溜溜的跟著堂哥迴家了。
迴家後,我覺得我已經任性過了,不能再好高騖遠,異想天開,要為父母而活,聽父母的話去念大學吧!為了賺點學費,又去重慶飯店廚房打雜。我以為自己已經認命了,但是剛到重慶的時候,我站在高樓上往下望的時候,居然有跳樓的衝動,不過我很快清醒了過來,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停止了這個危險的想法,我告訴自己我現在還不能死,我還沒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我要好好活著。
大三的時候,我又迴到了學校,為了不讀大二,我必須在半個月內,把荒廢了兩年的學業補上,繁重的學業導致我神經衰弱,很想逃避這一切。就在這時候,不知是神經衰弱產生的幻想,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我居然撞到了一個賭鬼迴宿舍打手衝。我聽說這個學生因為在外麵的電玩城賭博把學費輸了跳河自殺了,我試著去思考他的死,他的死有價值麽?我聽說他的父母在他屍體旁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他的死是逃避麽?那麽死真的給他解脫了麽?若真的解脫了,他為什麽還如此寂寞的迴到宿舍來打手衝呢?他心中的悲傷到底有多深呢?這個世界無法報答的恩情,無法解決的困境,離開了就真的解脫了麽?人始終逃不了,這個世界沒有完成的使命,就算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也逃避不了,這大概就是這位鬼兄不得安息的原因吧!於是,我不再逃避,經過一番努力,終於還是修夠了學分,不用再留級了。
大四的時候,隨著06級同學的畢業進入社會,雖然現在我已經努力把學習搞好了,不過對於未來依然迷茫,我想起休學那一年在社會中的經曆,心中又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那段時間,經常看徐克導演的《刀》這部電影。
“正義,隻不過是一種同情,對與錯不是這樣分的,今天你看到了不對的事情,你要強出頭,明天你就會知道,錯的可能是你自己。”
正義在這個社會中還有生長的空間嗎?追求正義,見義勇為的人會像電影中的和尚一樣死狀慘烈嗎?
電影中,斷了手的定安將斷刀埋在地下,希望安安定定地過些平淡的日子。不過,在混亂的江湖中,哪有安定可言,一群馬賊抓獲他,把他吊在樹上虐打,險些喪命。
我現在也將理想藏起來了,希望安安定定地過些平淡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貴,隻希望平平安安,安居樂業就好。雖然現實中沒有馬賊,不過壞人挺多的,社會不公平的地方也很多。我這樣樸實的願望能實現嗎?
那一年,外公去世了。意外的是,忠厚老實,積德行善,吃齋念佛的外公居然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這又讓我陷入矛盾糾結,不想自己的人生像忠厚善良的外公一樣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
畢業後,我誤打誤撞進入一家給政府賣土地的事業單位。雖然一直告誡自己要知足常樂,不過在周圍環境的影響下,也漸漸不平衡,甚至產生了攀比之心。雖然時常提醒自己“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不過輕鬆安逸的工作還是讓自己迷失了,孤獨寂寞空虛的我開始恣性妄為,先是沉迷遊戲,後又沉迷賭博。
沉迷賭博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每年都沒逃過賭博這個夢魘,從開始用工資賭博,到後來辦信用卡,網貸賭,越陷越深。賭博過山車一樣的刺激感,看似治好了我的寂寞空虛,但是代價太大了,它讓我輸了整個人生,輸了親情,輸了愛情,輸了健康。
小時候,不覺得人生苦楚,總是滿懷希望,對於未來也有美好的憧憬。懂事後,特別是畢業這些年的經曆讓我真的感受到,人生真的太苦了。以前有個真誠善良的女孩子曾經對我說,人生真的好苦,她來世想做一隻豬,無憂無慮,吃著豬草就能很開心了。我有時候,也很疑惑,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這麽多的人都活在痛苦之中呢?是不是像書上說的那樣,昏昏逐逐,才導致世人皆苦呢?不過即使這樣,大多數人還是相信好死不如賴活著。如今,我得麵對著賴活著都沒辦法的困境了。
既然沒辦法擺脫這個困境,就好好麵對吧!於是,我試著思考古人是怎麽看待生死的呢?
《黃帝內經·素問·寶命全形論》說: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
《易經·係辭傳上·第四章》:《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道德經》: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論語》:未知生,焉知死?
《莊子·內篇·齊物論》: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己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百骸、九竅、六藏、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汝皆說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遞相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與不得,無益損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莊子·外篇·知北遊》: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複化為神奇,神奇複化為臭腐。
《莊子·外篇·至樂》:夜半,髑髏見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諸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 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 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麵王 樂,不能過也。”莊子不信,曰:“吾使司命複生子形,為子骨肉肌 膚,反子父母、妻子、閭裏、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顰蹙額曰: “吾安能棄南麵王樂而複為人間之勞乎!”
《荀子》:子貢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列子·天瑞》:《黃帝書》曰:“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無動不生無而生有。”形,必終者也;天地終乎?與我偕終。終進乎?不知也。道終乎本無始,進乎本不久。有生則複於不生,有形則複於無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無形者,非本無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終者也。終者不得不終,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而欲恆其生,畫其終,惑於數也。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清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真宅。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人自生至終,大化有四:嬰孩也,少壯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嬰孩,氣專誌一,和之至也;物不傷焉,德莫加焉。其在少壯,則血氣飄溢,欲慮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其在老耄,則欲慮柔焉;體將休焉,物莫先焉;雖未及嬰孩之全,方於少壯,閑矣。其在死亡也,則之於息焉,反其極矣。
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處常得終,當何憂哉?
仲尼曰:“賜!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樂,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憊,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惡,未知死之息也。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者,德之徼也。古者謂死人為歸人。夫言死人為歸人,則生人為行人矣。行而不知歸,失家者也。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有人去鄉土、離六親、廢家業、遊於四方而不歸者,何人哉?世必謂之為狂蕩之人矣。又有人鍾賢世,矜巧能、修名譽、誇張於世而不知已者,亦何人哉?世必以為智謀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而世與一不與一,唯聖人知所與,知所去。”
《神龜雖壽》: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蘭亭集序》: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
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長歌行》: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珂遊帝都。焉能不貴複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氣誌是良圖。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臨江仙·送錢穆父》: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臨終詩》: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飄流在異鄉。
想到這些,我心中多了些釋然,但是又想到父母的恩情未報答,總歸是有些遺憾吧!該怎麽死才會讓父母好接受一些呢?疫情有那麽多人死去,要不然我也偽裝成疫情死去吧!或者能不能說個謊言,比如出家或者隱居,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至少給他們留點希望,不至於絕望。但是想來想去,無論怎麽死,父母總歸是要傷心難過的,還是順其自然吧!
想著想著,我肚子居然又咕咕叫了,我想到醫生讓我吃點好的,我還是聽醫生的吧!離開公園的時候,我想要不要為我這短短的一生做個總結呢?但是又想到我這一生荒誕狂亂,碌碌無為,實在沒什麽好總結的。還是多想想剩下的時間如何好好利用起來才好,即使不能孝順爸媽,也不要讓爸媽那麽難過。
來到公園,我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繼續思考死亡這個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的問題。
古人雲:“死生亦大矣。”
雖然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思考關於生死的問題了。但是最開始的時候,我對死亡沒有任何概念,無知無畏,膽大包天,什麽危險我幹什麽,覺得隻有做了危險的事情才算是勇敢。
小時候,做過最危險的事情就是為了吸引親戚們的注意,在馬路上與汽車賽跑橫穿馬路。當我看到一輛飛馳的汽車快過來的時候,就突然飛奔出去橫穿馬路,嚇得汽車一直鳴叫。當時我覺得自己真棒,比汽車還跑得快,跑迴去等待親友們的誇獎,但是被親友們責罵了一頓。我很不服氣,為什麽我跑得這麽快,他們卻不誇我,後來,為了證明自己比汽車跑得快的虛榮心,又獨自偷偷在馬路上練習了幾次。
雖然不知道死亡是什麽,但是從小就很怕黑,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恐懼,很沒有安全感。
在寺廟開小賣部的時候,為了給寺廟裏做生意的爸爸送晚飯,途中會經過一片墳山,心中害怕墳山上有可怕的東西,但是為了給爸爸送飯,每次都會做好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
在幼兒園的時候,我聽說把人的名字寫在紙上,然後放在火裏燒這個人就會死,有一次我被一個討厭的同學欺負了,我就偷偷把他的名字寫在紙上,趁著燒火做飯的時候,猶猶豫豫還是把這個紙條扔到火裏燒了。燒了以後我又有些後悔,害怕他真的會死。後來發現他不光活著,還會繼續捉弄我,我心裏鬆了一口氣,雖然還是很討厭他,不過自此以後,我還是暗暗發誓以後不要害人。
在小學的時候,路上要經過一座孕婦墳,學校裏流傳著關於這個孕婦的恐怖靈異故事,心中害怕,但是為了上學,每次都會做好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些小夥伴養了小鳥,我也想養一隻,就跟著幾個小夥伴一起去掏鳥窩,很快裏麵的小鳥就從鳥窩裏飛了下來。我手腳靈活,抓住了其中一隻,我很開心,但是有個小夥伴沒搶到不開心,就要搶我的,我不給他就和我搶,他一隻手勒住我的脖子,一隻手過來搶我的小鳥,爭搶過程中我也產生了好勝心就把小鳥捏死了。小鳥死了,兩個人就不再爭奪了。看到手中死去的小鳥,我覺得有點愧疚,隻好安慰自己這不能怪我,因為別人爭搶我才不得不捏死你。迴家以後,因為捏死小鳥這件事讓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但是小鳥已經死了,我隻好暗暗發誓,以後要學會忍讓,不能再爭強好勝了,因為這樣可能會傷害到無辜的生命。
小學二年級的暑假,我二姑家的表哥來我家玩。中午吃過飯,我就和表哥、小風三個人一起釣魚。我專心釣魚,他們兩個玩著玩著就鬧起了矛盾,然後打了起來。那時候我表哥要稍微壯一點,就一直打小風的頭,而且對著太陽穴打。那時候看了電視劇,電視裏都說太陽穴是死穴。我當時被嚇傻了,感覺小風要被打死了,我趕緊跑迴家去叫了大人才把他們拉開。我表哥私下對我說,當時要不是大人們拉著,肯定把小風打死。我嚇得說不出話了,覺得打架太可怕了。生命多好啊,有那麽多好玩的遊戲,過年還能很多好吃的。為什麽大家不能一起開開心心的玩耍,非要打打殺殺?
小學二年級的寒假,我去二姑家玩,爬桑樹摔斷了手,第一次治療效果不好,後來又去遂寧二醫院治療,醫生差點把我手鋸掉,不過後來塞了紅包才把手臂保住。在醫院的時候,看到了一些血腥慘烈、觸目驚心的病人和症狀,迴想起自己當初與汽車賽跑的事情,覺得一陣後怕,如果當時稍微有一點差錯,我就可能像醫院裏的出車禍的病人一樣血腥慘烈,缺胳膊少腿,攔腰壓過去,甚至會被碾成肉餅。大概也是在此時,開始對死亡有了模糊的概念和恐懼,也漸漸產生了對活著的執著掛礙。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村裏的小夥伴小洪爬桑樹摔斷了手,沒能及時治療,後續越發嚴重。我爸去給小洪看病的時候,迴來對我說,小洪估計活不久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長褥瘡,手腳的長蛆了。他每次去換藥都要戴好幾層口罩,都遮不住惡臭。小洪躺在床上沒法活動,隻有一隻手還能動,就自己把壞掉的腳掌給撕下來了。我聽了,覺得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小洪好可憐,小小年紀就要死了,希望自己能幫助他就好了。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家裏買了電風扇,吹電風扇有時候搬來搬去要換插座,我被電了好幾次,每次都把我彈開。後來聽說一個同學的爸爸就是被電死了,又有些後怕。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和鄰居的小夥伴一起去幹田裏抓螃蟹,看到一個洞,覺得裏麵肯定有東西,我就把手伸進去摸,感覺不太對,後來才發現在洞裏的居然是一條毒蛇,不過還好是冬天冬眠,要不然被毒蛇咬一口,可能當時就毒死了。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冒險和同學們去鑽磚洞,半路害怕逃出來的時候,撞到頭了,流了很多血,害怕的要死。
初中一年級的時候,爺爺去世了,這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麵對親人的生離死別,卻並沒有很多悲傷。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認為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準備教訓一下那個經常作弄我的同學,結果我被打成了腦震蕩。腦袋受傷之後,腦袋經常很痛,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經常胡思亂想,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可能醫生沒檢查出來,會不會腦子裏麵長個瘤子出來,腦震蕩以後會不會變成傻瓜,成績會不會變差,變成傻瓜了可怎麽辦啊!
這次打架鬥毆,讓我意識到自己就是個戰五渣,而且打架太不劃算了,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比較好。所以之後的日子,即使麵對一些頑劣小孩的挑釁,我也能忍則忍。但是麵對他們的嘲笑,我有時候越想越覺得自己懦弱,應該拚死和他們打一架,打死也不該受這窩囊氣。有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自己被一群小孩挑釁,我化身英明神武的勇者,一拳一個,然後出手太重真的打死人了,我到處跑,到處躲藏,但是還是被抓住了,最後判我槍斃,黑洞洞的槍頭頂著我的腦袋,我立馬就嚇醒了,我想為了爭強好勝就把人打死,還不如忍忍算了,雖然受點委屈但是至少不會被槍斃。
那一年,我妹妹出了車禍,圍觀的冷漠群眾沒人伸出援手,她一個人在血泊裏絕望的等死等了幾個小時,當時的她是多麽無助和恐懼啊!每當我想到這些,我都忍不住會自責,為什麽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要讓她經曆這些絕望和痛苦。
初中三年級的時候,非典疫情肆虐,學校裏也給我們宣傳愛護衛生,聽說肺炎會咳嗽,我有時候身體稍微不舒服,咳嗽一下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非典肺炎,是不是快死了,那時候經常自己嚇自己。
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放學騎車迴家,路過一個陡坡的時候,差點和迎麵而上的客車撞上,我拚命的按住右邊刹車,右邊是前刹,急刹太猛烈導致翻車,我整個人從車上摔下來,摔下來手腳都受了傷,司機一溜煙又跑了,我見自己還能動,就沒有去追趕,而且我也對這些司機也有些害怕,也怕麻煩,所以穩定了心神,就騎車迴家了。迴去後,我越想越害怕,要是當時我沒按住刹車的話,撞上汽車出車禍,豈不是很危險,可能小命都不保。
那一年,上課時,有人通知我,我爸出車禍了,讓我趕快迴家去。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我一時不知所措,隻能趕緊飛奔迴家,一邊跑一邊祈禱,千萬不能出事啊!後來才知道不是出車禍,是患病偏癱了,我爸很害怕死亡,也害怕我們沒人照顧,病急亂投醫,花了不少錢,家裏也一貧如洗。後來為了治病,還把我當做朋友的那條蛇的蛇膽給吃了。
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的教室裏出現了一具學生的屍體。雖然學校封鎖了消息,但是消息還是擴散得很快,外麵的傳言很多,有的說是被混混們打死放到教室裏的,身上有很多傷痕。看到從遠方打工迴來的死者父母哭的撕心裂肺,我心中充滿了同情。同時也感歎人的生命有時候就是如此的脆弱,有些人年紀輕輕就死了,即使長命百歲也隻有區區三萬多天,每過一天就少一天。那段時間,我經常會思考生與死的問題,開始害怕死亡,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生命的終點是什麽呢?人死後會變成鬼魂嗎?這個世界存在鬼魂嗎?如果沒有靈魂轉世,那麽這個人就完全消失了嗎?雖然我害怕鬼,但是更害怕人會完全消失。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結果,但是一想到人一旦死亡後,火葬要被火燒,土葬要被蟲蟻啃食,對死亡的恐懼卻越來越深。
那一年,看了莫言的《枯河》,我的心中產生了傷痕共鳴,變得消極悲觀起來。
那一年,看了《鷹的再生》的故事:鷹是世界上壽命最長的鳥類,一生的年齡可達70歲。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要活這麽長的壽命,在其生命的中期必須做出艱難卻重要的決定。因為鷹活到40歲的時候,它的爪子開始老化,無法有效地抓住獵物;它的喙變得又長又彎,翅膀也越加沉重,飛翔十分吃力。這時,它隻有兩種選擇:一是等待死亡;二是重整後再生。選擇重整後再生的鷹,要經過一個痛苦更新的過程。它首先要努力地飛到山頂,在懸崖築巢,在那裏渡過漫長而又痛苦的150天。這段時間,要用力將又長又彎的喙擊打岩石,直到完全脫落,然後等候新的喙長出來;再用長出的新喙將指甲一根一根地拔出來;新指甲長出來後,再將羽毛一片一片地拔掉。待新的羽毛長出後,五個月以後才可以重新飛翔。鷹又可以翱翔於廣闊的天空,續走後30年的生命旅程。
我想人雖然不能像老鷹一樣再生,不過死的時候,能像老鷹一樣壯烈也不錯,等我老了的時候,就找個懸崖峭壁跳下去,飛流直下三千尺。
大一的時候,在遊戲廳被一群小孩子搶劫,沒有零錢還給了點小費。當時,隻覺得自己懦弱,居然被一群小孩子搶劫了。後來又一陣後怕,無知無畏的小孩子受到不良風氣的影響,也會變得很危險。
為了讓自己勇敢一些,在迴學校坐火車的時候見義勇為,成功幫助同學後,又開始飄了,覺得自己要為了正義而死,甚至鬥膽去街上抓小偷,被一群小偷尾隨後,心中又開始害怕,不該這麽魯莽冒險,這樣死去劃不來。
大二的時候,汶川地震讓無數的生命死去,悲痛的同時,我整個人也陷入了幾乎抑鬱的情況,我覺得我像個罪人一樣,每天在自責悔恨中度過,不過到底犯了什麽罪卻也說不清楚,隻知道對未來充滿迷茫。
為了從迷茫中走出來,我決定輟學去流浪,在流浪中找到生命的意義,不過被烏龜告密了,我父母來學校接我迴家,他們不讓我輟學,讓我休學一年,為了安撫他們,我也同意了。迴家的火車上,爸媽問我是不是得了精神病,為什麽好好的大學不讀,要跑出去流浪。
休學那一年,迷茫的我在海口遇到了小倩,覺得這是上天安排的愛情,又開始飄了,覺得自己要為了愛情而死,結果是我自作多情,小倩根本就不愛我。
愛情不如意,又開始踏上了事業的旅程,在廣州的時候,錢包丟了,進了救助站,又跟著一個武哥混了幾天,差點踏上了一條看不見光的道路。後來,跟著武哥進了東莞一家製衣廠,開始了重複枯燥乏味的工廠工作。實在受不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工廠的安保人員不讓我們走,甚至動了狠心,要打斷我們的腿。後來,好不容易逃出來後,在東莞呆了幾天,就灰溜溜的跟著堂哥迴家了。
迴家後,我覺得我已經任性過了,不能再好高騖遠,異想天開,要為父母而活,聽父母的話去念大學吧!為了賺點學費,又去重慶飯店廚房打雜。我以為自己已經認命了,但是剛到重慶的時候,我站在高樓上往下望的時候,居然有跳樓的衝動,不過我很快清醒了過來,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停止了這個危險的想法,我告訴自己我現在還不能死,我還沒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我要好好活著。
大三的時候,我又迴到了學校,為了不讀大二,我必須在半個月內,把荒廢了兩年的學業補上,繁重的學業導致我神經衰弱,很想逃避這一切。就在這時候,不知是神經衰弱產生的幻想,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我居然撞到了一個賭鬼迴宿舍打手衝。我聽說這個學生因為在外麵的電玩城賭博把學費輸了跳河自殺了,我試著去思考他的死,他的死有價值麽?我聽說他的父母在他屍體旁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他的死是逃避麽?那麽死真的給他解脫了麽?若真的解脫了,他為什麽還如此寂寞的迴到宿舍來打手衝呢?他心中的悲傷到底有多深呢?這個世界無法報答的恩情,無法解決的困境,離開了就真的解脫了麽?人始終逃不了,這個世界沒有完成的使命,就算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也逃避不了,這大概就是這位鬼兄不得安息的原因吧!於是,我不再逃避,經過一番努力,終於還是修夠了學分,不用再留級了。
大四的時候,隨著06級同學的畢業進入社會,雖然現在我已經努力把學習搞好了,不過對於未來依然迷茫,我想起休學那一年在社會中的經曆,心中又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那段時間,經常看徐克導演的《刀》這部電影。
“正義,隻不過是一種同情,對與錯不是這樣分的,今天你看到了不對的事情,你要強出頭,明天你就會知道,錯的可能是你自己。”
正義在這個社會中還有生長的空間嗎?追求正義,見義勇為的人會像電影中的和尚一樣死狀慘烈嗎?
電影中,斷了手的定安將斷刀埋在地下,希望安安定定地過些平淡的日子。不過,在混亂的江湖中,哪有安定可言,一群馬賊抓獲他,把他吊在樹上虐打,險些喪命。
我現在也將理想藏起來了,希望安安定定地過些平淡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貴,隻希望平平安安,安居樂業就好。雖然現實中沒有馬賊,不過壞人挺多的,社會不公平的地方也很多。我這樣樸實的願望能實現嗎?
那一年,外公去世了。意外的是,忠厚老實,積德行善,吃齋念佛的外公居然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這又讓我陷入矛盾糾結,不想自己的人生像忠厚善良的外公一樣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
畢業後,我誤打誤撞進入一家給政府賣土地的事業單位。雖然一直告誡自己要知足常樂,不過在周圍環境的影響下,也漸漸不平衡,甚至產生了攀比之心。雖然時常提醒自己“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不過輕鬆安逸的工作還是讓自己迷失了,孤獨寂寞空虛的我開始恣性妄為,先是沉迷遊戲,後又沉迷賭博。
沉迷賭博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每年都沒逃過賭博這個夢魘,從開始用工資賭博,到後來辦信用卡,網貸賭,越陷越深。賭博過山車一樣的刺激感,看似治好了我的寂寞空虛,但是代價太大了,它讓我輸了整個人生,輸了親情,輸了愛情,輸了健康。
小時候,不覺得人生苦楚,總是滿懷希望,對於未來也有美好的憧憬。懂事後,特別是畢業這些年的經曆讓我真的感受到,人生真的太苦了。以前有個真誠善良的女孩子曾經對我說,人生真的好苦,她來世想做一隻豬,無憂無慮,吃著豬草就能很開心了。我有時候,也很疑惑,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這麽多的人都活在痛苦之中呢?是不是像書上說的那樣,昏昏逐逐,才導致世人皆苦呢?不過即使這樣,大多數人還是相信好死不如賴活著。如今,我得麵對著賴活著都沒辦法的困境了。
既然沒辦法擺脫這個困境,就好好麵對吧!於是,我試著思考古人是怎麽看待生死的呢?
《黃帝內經·素問·寶命全形論》說: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
《易經·係辭傳上·第四章》:《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道德經》: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論語》:未知生,焉知死?
《莊子·內篇·齊物論》: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己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百骸、九竅、六藏、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汝皆說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遞相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與不得,無益損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莊子·外篇·知北遊》: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複化為神奇,神奇複化為臭腐。
《莊子·外篇·至樂》:夜半,髑髏見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諸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 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 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麵王 樂,不能過也。”莊子不信,曰:“吾使司命複生子形,為子骨肉肌 膚,反子父母、妻子、閭裏、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顰蹙額曰: “吾安能棄南麵王樂而複為人間之勞乎!”
《荀子》:子貢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列子·天瑞》:《黃帝書》曰:“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無動不生無而生有。”形,必終者也;天地終乎?與我偕終。終進乎?不知也。道終乎本無始,進乎本不久。有生則複於不生,有形則複於無形。不生者,非本不生者也;無形者,非本無形者也。生者,理之必終者也。終者不得不終,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而欲恆其生,畫其終,惑於數也。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清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真宅。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人自生至終,大化有四:嬰孩也,少壯也,老耄也,死亡也。其在嬰孩,氣專誌一,和之至也;物不傷焉,德莫加焉。其在少壯,則血氣飄溢,欲慮充起;物所攻焉,德故衰焉。其在老耄,則欲慮柔焉;體將休焉,物莫先焉;雖未及嬰孩之全,方於少壯,閑矣。其在死亡也,則之於息焉,反其極矣。
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處常得終,當何憂哉?
仲尼曰:“賜!汝知之矣。人胥知生之樂,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憊,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惡,未知死之息也。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者,德之徼也。古者謂死人為歸人。夫言死人為歸人,則生人為行人矣。行而不知歸,失家者也。一人失家,一世非之;天下失家,莫知非焉。有人去鄉土、離六親、廢家業、遊於四方而不歸者,何人哉?世必謂之為狂蕩之人矣。又有人鍾賢世,矜巧能、修名譽、誇張於世而不知已者,亦何人哉?世必以為智謀之士。此二者,胥失者也。而世與一不與一,唯聖人知所與,知所去。”
《神龜雖壽》: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蘭亭集序》: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
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長歌行》: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珂遊帝都。焉能不貴複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氣誌是良圖。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臨江仙·送錢穆父》: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臨終詩》: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飄流在異鄉。
想到這些,我心中多了些釋然,但是又想到父母的恩情未報答,總歸是有些遺憾吧!該怎麽死才會讓父母好接受一些呢?疫情有那麽多人死去,要不然我也偽裝成疫情死去吧!或者能不能說個謊言,比如出家或者隱居,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至少給他們留點希望,不至於絕望。但是想來想去,無論怎麽死,父母總歸是要傷心難過的,還是順其自然吧!
想著想著,我肚子居然又咕咕叫了,我想到醫生讓我吃點好的,我還是聽醫生的吧!離開公園的時候,我想要不要為我這短短的一生做個總結呢?但是又想到我這一生荒誕狂亂,碌碌無為,實在沒什麽好總結的。還是多想想剩下的時間如何好好利用起來才好,即使不能孝順爸媽,也不要讓爸媽那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