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的手能夠恢複到能夠使用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我家。我又變成形單影隻的一個人了,經常會感覺到很孤獨,經常會一個人去釣魚,一個人在屋後的花園裏發呆。屋後的花園其實是一片空地,媽媽會種些蔬菜,我也會在外麵弄點花草迴來栽,所以我把這裏稱為花園。有一次我在屋後的花園裏發呆的時候,看到鄰居家的地基石頭縫隙裏有一條蛇,它露出頭部和一小段身體在外麵悠閑的曬太陽。我想靠近一些仔細觀察,又有點怕,也怕驚擾它,就站隔著幾米遠的地方靜靜看它曬太陽,不知道它有沒有發現我,它就一直露出一小節身體,偶爾會露出長一點,但是很快又會縮迴去,我看著蛇悠閑的樣子心裏也覺得放鬆起來,我覺得它就像我的朋友一樣,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悠閑的下午時光,就這樣,一個孤獨的人和一條蛇就這樣在花園裏結成了特別隱秘的友誼。從那以後,我就經常在花園中去看望這個朋友。看著它悠閑地曬太陽,有時候隻露出一點點頭,有時候會露出10多厘米出來曬太陽。我想給這位朋友送點吃的,由於我爸血壓高,不能吃雞蛋,所以家裏隻有鴨蛋,所以我就偷偷拿了一個鴨蛋放在附近,但是蛇好像不喜歡吃鴨蛋,反正我放的鴨蛋,它都沒吃過。那段時間,校外時光有了這個特殊朋友的陪伴,我覺得沒那麽孤獨了.。我有時候也會想,萬物都有靈性,這條蛇要是有靈性,也會和我一樣把彼此當做好朋友吧。


    那年的夏天有些炎熱,我住的三樓是頂樓,就顯得特別熱,所以我就在二樓的客廳放了一床席子,每天都睡在席子上,有一天迷迷糊糊的聽到樓下有很吵的聲音。隱約聽到我媽說,家裏抓住了一條蛇,我一聽就感覺不好,連忙下樓去查看情況,我媽說,這條蛇到我睡覺的房間裏抓老鼠,在樓梯間搞得動靜很大,開始還以為是我們在樓上玩鬧,後來才發現是一條蛇。被人發現後,就盤在樓梯間,父母不會抓蛇,就叫了隔壁會抓蛇的人來抓住了這條蛇。我走到樓房外麵看見有個人手上正纏著一條蛇,他的手牢牢控製住蛇,問我爸怎麽處理。我爸說他要蛇血、蛇膽,這些對他的病有效果。我小聲的問我爸,這條蛇真可憐,能不能把它放了。我爸沒好氣的問我,為什麽要放了。我不敢跟他說,這條蛇是我的朋友,要是知道我把蛇當做朋友,說不定會把我神經病,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麽安置它,它已經闖入了人類的世界,作為一條蛇,是很難被人類所接受的。抓蛇人聽我爸這麽說,就熟練的把蛇頭綁在門前的樹上,然後準備放蛇血、取蛇膽。我有些不忍心看,但是又想送送這位陪伴了這些日子好朋友。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到它,以前怕打擾它,我都是隔得遠遠地觀察它,沒想到第一近距離見麵,就是生離死別。抓蛇人把蛇尾巴用剪刀剪掉,然後用一個碗在傷口處接蛇血。我趁著抓蛇人放血的間隙,用手摸了摸這個朋友的身體,夏天蛇的身體依然冰冰涼涼,就像此刻我的心情一樣。抓蛇人接完血後,就準備開膛破肚取出蛇膽,我不忍心再看了,就迴到樓上去了。


    迴到樓上,我心裏很悲傷,覺得自己真沒用,保護不了我養的小狗,保護不了自己,保護不了我妹,現在在鎮上唯一的朋友也保護不了。想到我和這條蛇認識了這麽久,說不定它也把我當成好朋友了,它到我房間裏抓老鼠,路過熟睡的我,說不定也像我偷偷看它一樣,偷偷看我,它一定很信任我吧,要不然周圍這麽多鄰居,為什麽單單跑到我家來抓老鼠。我不太忍心去責怪我爸,他隻是希望自己身體早日好起來,即使他把我好朋友的蛇膽吃了。我隻責怪我自己,沒本事,連信任自己的好朋友也保護不了。


    過了一段時間,屋後又出現了幾條小蛇的屍體,聽大人說,蛇很可怕,看見了就要用棍子打死。我聽了開始覺得難受,後來也開始麻痹自己,雖然我沒本事保護這些弱小的生命,但是千不該萬不該,這些蛇都不應該闖入人類的世界,這裏除了我這個孤獨的人,沒人會把蛇當朋友。


    西中距離我家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我每天都走路上下學,同班的黃一家租的房子在附近,他老爸為了讓他方便學習,就給他買了一輛賽車,我看他每天騎著賽車瀟灑自在的樣子,心中很是羨慕,就偷偷去自行車店看了看賽車的價格,要好幾百就覺得太貴了,打消了這個想法。後來爸媽看我每天上下學走路不方便,就花了三十塊在對麵廢品站給我買了一輛黃色二手女士車,雖說是賣到廢品站的二手車,不過這輛車看起來有六七成新,而且功能完好,我得到人生中第一輛自行車,雖然沒有賽車那麽好看,但是依然十分開心。


    每天能騎著自行車上學,我感覺上下學方便了不少。有個同班女生個子很高,長得還不錯,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天天想搭我自行車,開始我也帶著她一起放學。後來有一次,我開玩笑說她比較重,她以為我嫌棄她,就沒再搭我的車了。我看到有人騎自行車放開雙手,雙手抱在胸前,覺得這樣很酷,就也學著放手騎車,開始很怕自行車會亂跑,等到慢慢掌握技巧後,覺得自己厲害,就開始炫耀技巧,騎車的時候,也把手抱在胸前,自以為這樣很酷,有時候甚至伸開雙手,感覺自己像風一樣自由,很逍遙的樣子。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迴家的時候,也這樣放手快速轉彎,本來平衡性不錯,但是路中間突然出現了一塊很大的鵝卵石,自行車車輪正好撞上了這塊鵝卵石,由於當時速度較快,我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自行車龍頭也順勢直接插到我肚皮上,還好當時是當天,衣服穿得厚,而且龍頭鈍性較大,所以隻是感覺到肚子上很疼,我從地上爬起來,緩解了一會兒疼痛,迴家後,又感覺一陣後怕,當時速度這麽快,要是頭著地,或者車龍頭插入到身體裏怎麽辦,那小命豈不是很容易就沒了。


    有一次放學騎車迴家的時候,路過有個陡坡的時候,差點和迎麵而上的客車撞上,我拚命的按住右邊刹車,右邊是前刹,急刹太猛烈導致翻車,我整個人從車上摔下來,摔下來手腳都受了傷,司機一溜煙又跑了,我見自己還能動,就沒有去追趕,而且我也對這些司機也有些害怕,也怕麻煩,所以穩定了心神,就騎車迴家了。迴家了也不敢和父母說這個事情,怕他們擔心,也怕麻煩。我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吃了飯就去上學了,由於腿上骨頭有點隱隱作痛,就沒有騎車,一路上,我越想越害怕,要是當時我沒按住刹車的話,撞上汽車,豈不是很危險。迴想起我妹以前出車禍的事情,傷的那麽重,在路邊等死等了幾個小時,她那時候是多絕望啊。


    快開學的時候,聽說學校的教室裏出現了一具屍體,是本校的一個男生,學校很快封鎖了消息。但是消息擴散得很快,外麵的傳言很多,有的說是被混混們打死放到教室裏的,身上有很多傷痕。家長們在學校鬧了一段時間,從遠方打工迴來的父母哭的撕心裂肺,他們出去打工就是為了讓生活過得更好,現在兒子沒了,賺再多錢又有什麽意義呢,這件事後來也不知道怎麽解決的。


    人的生命有時候就是如此的脆弱,長命百歲也隻有區區三萬多天,每過一天就少一天。那段時間,我經常會思考生與死的問題,開始害怕死亡,開始思考生命的意義。


    不久以後,班裏來了一個插班生,在老師的安排下成為了我的同桌。後來聊天中得知,他叫宋維,因為他在上個學校犯了錯誤所以不得不轉校。宋維經常熬夜看小說,所以皮膚不太好,嘴唇總是暗黑色,不過五官挺好看的,氣質容貌很像汪東城。一雙眼睫毛非常的長,經常照鏡子拔眉毛,所以眉毛有些亂,平時除了學習,看小說以外就是耍帥,他的學習也不錯,和我很快成為了朋友。


    宋維的打扮也很時尚,一頭飄逸的頭發總是很順,有時候上課都在照鏡子打理頭發,一個人孤芳自賞,我總說他是臭美,他說理發是在城裏最好的理發店花了幾百塊理的,我聽了很驚訝,因為我理發也就幾塊錢而已。


    他給我說起互聯網,qq號,以及他最愛玩的傳奇,他還給我說他和同學熬夜弄到了屠龍刀,賣了好幾千塊。那時候我那知道很吃驚,覺得幾千塊是巨款了。經常給我講述上個學校的風流趣事兒,他說他在學校如何受歡迎,在學校的文學社多風光。我很羨慕他能有這樣瀟灑自由的校園生活,他活成了我想要的樣子。


    同學間都喜歡叫綽號,感覺互相叫綽號更加親切,有些綽號好朋友之間才能叫,相當於宣示一種主權。當然,也有些綽號,是不懷好意的。隨著我和宋維關係越來越好,為了拉近兩人的關係,表現自己的地位,所以給維取了一個外號“維斯”。為什麽取這個外號呢?記得課本中有一篇課文,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總是叫別人這廝,所以我叫他“維斯”,就是宋維你這小子的意思,宋維估計以為我是以“斷臂的維納斯”來誇讚他的酷帥,所以樂嗬嗬的接受了這個稱唿。維斯平時課外時間除了吹牛耍帥之外,基本都在看小說,由於他住校,所以有時候也會讓我去學校外的書店租小說,如果有新書出來,他也會讓我去書店詢問是否上架,他時常給我介紹《萌芽》雜誌,一些新銳作家,比如郭敬明、韓寒、安妮寶貝。他給我形容,看了郭敬明的小說能憂鬱三天,但是看了安妮寶貝的書,則是會壓抑三個月,沉浸在那些憂鬱中,無法自拔。他時常在我身邊念叨一些他背的句子,比如“我落日般的憂傷就像惆悵的飛鳥,惆悵的飛鳥飛成我落日般的憂傷。”,然後仰頭45度露出憂鬱的表情。那時候,並沒有接觸到這方麵作品,這些句子對於詞匯量匱乏的我,無疑是覺得很好的,加上維斯努力表現出來的憂傷,讓我也對這些文學作品也產生了興趣。


    不過當時並沒有機會去接觸這些作品,後來網絡上有人把這些作品歸類為傷痕文學。後來有機會看了郭敬明的《悲傷逆流成河》,不過時間有些久遠,也不記得裏麵的“傷痕”了,不過還依稀覺得郭敬明的文筆好。也看了韓寒的《三重門》,有一絲共鳴,但是不多,既沒有表達出我的煩惱,也沒有得到我想要的能夠解決煩惱的答案。


    真正讓我產生共鳴,感受到傷痕的,是在高中課外選讀上的一篇文章,莫言的《枯河》,那時候他還沒獲得諾貝爾獎,但是這篇《枯河》卻影響了我很長一段時間,裏麵的風景和人物都被描寫得那樣的冰冷無情,所傳遞出的悲傷與絕望引起了我的共鳴。


    我是走讀生,每天下午六點放學後,就要迴家吃飯,迴家吃過晚飯後,有時候會在家裏躺著看看電視,有時候隻是無聊的躺在床上。等到快七點的時候,再慢悠悠的返迴學校。我比較會掐時間,所以迴到學校的時候,基本也到了晚讀時間,學生大多都已經迴到了教室裏開始準備晚讀。從校門到教學樓要經過學校的大操場,這時候除了像我一樣姍姍來遲的走讀生和一些教職工以外,基本都空無一人,空曠的操場上偶爾會看到夕陽,夕陽總讓我想到《枯河》裏邊慢慢流逝的生命,感覺自己的生命又少了一天,心中充滿了惆悵,迴到教室,我就開始大聲朗讀,我的英語發音並不標準。但是我依然要大聲朗讀,與其說是朗讀,更像一種呐喊,希望靠著呐喊驅逐心中的恐懼和惆悵,希望在朗讀聲中忘記生活上的煩惱。晚讀時間一般就半個小時,之後就是安靜的晚自習。偶有噪聲,不過很快會被紀律委員“鎮壓”。安靜的時候,心中的惆悵又會襲來。經常想起我小時候住院時經常偷看的骷髏模型,經常想起我去世已埋入黃土的爺爺,會去想那個生病的失去手足的小夥伴,他生病時一個人臥病在床,用手把自己壞掉的腳一塊塊的摳掉,那是多麽可怕絕望的事情。想起我妹出車禍被許多人旁觀拋棄,在路邊等死時絕望的心情。生命如此的短暫而又脆弱,如果像書上說的,人如果沒有靈魂轉世,那麽這個人就完全消失了。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結果,對死亡的恐懼卻越來越深。


    因為與《枯河》產生了共鳴,所以一直對莫言很感興趣,大學曾經想看他的文集,但是沒有堅持下去。後來,他得了諾貝爾獎,也一直計劃看看他的獲獎作品,但是看了一部分就放棄了。


    莫言在書中曾說,他是個醜陋自卑,懦弱善良的人。以上種種,隻有善良屬於傳統意義上的優點。不過在我對他的書有限的閱讀中,並沒有很好的捕捉到善良,善良從哪裏來,應該怎樣保持善良,善良又該到哪裏去。


    雖然我對這種傷痕文學產生了共鳴,但是並沒有過多的接觸傷痕文學。傷痕文學是特殊時代的產物,也被一些人稱為暴露文學,大多隻是暴露時代傷痕,很少去思考如何治愈這些傷痕,如何去避免傷痕再次出現。這種傷痕文學是不適合出現在高中的課本上的,很會影響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社會、學校和家庭都應該努力保護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


    人間正道是滄桑,每一代人都有他的征程與使命,困境與苦難,也造成了許多時代傷痕,對於那些已經發生了的苦難,就如《金剛經》所描寫的那樣“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於法體上生清淨心、平等心與平常心。這樣才能更好地往前走,找到並成為真實的自己。如果一味的怨天尤人,很容易迷失自我。在後來的日子裏,我也迷失了自我。最絕望的時候,我曾慕先賢,求古仁人之心,試圖尋找那能治愈個人和時代傷痕的良方,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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