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英她們來後的第二天,隊伍便啟程了。


    為了等著黃英追上來,徐正已經拖了八天了。


    再不走,限定的時間內到不了流放之地,可就麻煩了。


    根據多年的經驗,早就定下了規矩。


    百天之內,無論死了多少人,也要有人到流放之地報到。


    本來一百天已是很寬鬆,但是耽誤了這八天,後麵的路,便不能再多休息一天了。


    若是遲到了,流放之地會派出一隻鷂鷹,飛往京城,帶著一封信。信上寫著,這一隊人馬都沒了,那事兒可就大了。


    所有馬匹,車輛,不好帶的行李,都寄存在這家客棧中,等往迴走的時候再來領取即可。


    客棧給這些人準備了食物和水,隻夠翻過石山去的。


    石山上有一處泉水,即便是錯過了,這點水也能堅持到翻過石山。


    等翻過去,到了荒漠邊緣,那裏還有一家同樣的客棧為他們準備好一切。


    等進了荒漠,可就真的要全靠自己了。不是走過這條路的人,根本就出不來,光是找不到水源這一條,就足夠要命的。


    所有的人,身上都背了一個包裹,徐大徐二背了兩個。


    黃英和徐二媳婦兒,都空著手。


    就連徐正和徐小狗的身上,都有著同樣大小的包裹。


    犯人不用背,怕他們突然崩潰,把食物和水糟蹋了,衙役也會跟著受苦。


    陳誌強的馬被留下了,他也背了個包裹,小賊趴在包裹上麵由他背著走。


    陸小北則是背著包裹,牽著小白,小白的背上,背了兩個水囊。


    一行人就這樣開始浩浩蕩蕩的往石山上走。


    原本走平地的時候,經過三十多天的不停行走,便已經很累了。


    雖然歇了好幾天,上山還是會感覺腿軟。


    尤其是六月的太陽,竟是有了夏天那種火辣辣的感覺。


    沒一會兒,所有人身上都被汗透了。


    喝水的時候,就緊著一個水囊喝,一人一口便沒了。


    犯人們留到最後才能喝,免得有些人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是流放,即便是挨頓打,我也得把這些水都喝光了。


    出於對李財主的關照,他是最後一個喝到水的,水囊裏剩下的水,連半口都不到。


    其實每個人心裏都有數,喝的並不多,隻是稍稍洇一下嗓子就行了。


    可是李財主不行了,本來他就沒吃過這種苦,這一路又由於他兒子的買路錢,經常吃鞭子。


    飯吃不飽,水喝不夠,姨娘的離去,兒子的不出現,這一切擊潰了李財主。


    他憤恨的把水囊一把摔在地上,瘋狂的嘶吼。


    “為什麽!為什麽!飯吃不飽!水喝不著!你們到底為什麽這樣對我!我兒子明明給你們錢了啊!”


    所有人都看著他的時候,閆豆豆輕聲說道。


    “你兒子,隻給你送了半路的買命錢啊。快走吧,還有幾日,才到半路。”


    李財主一下子怔住了,他聽懂了閆豆豆話裏的意思。


    他怔怔的不再嘶吼,隻是隨著被牽動的鎖鏈跟著往前挪步。


    所有的人都懂,但是沒有人再多看他一眼。


    走到了晚上,隻能睡在石頭上,鋪個油紙布,就地躺下就行。


    犯人躺在最中間,看管的人分四個方向湊成幾堆守著他們。


    馬衙役帶著衙役們各自占了兩個方向,陳誌強和陸小北,小白,小賊,閆豆豆在一個方向。


    徐正和黃英,徐大徐二以及徐二的家人在另一個方向。


    徐小狗很是懂事,嘴裏喊著爹爹累了,我給爹爹捶背,徐二笑著去捏兒子的腳。


    媳婦兒在一旁,和黃英一同鋪油紙,盡量把碎石子掃走,期望能睡得舒服一些。


    徐大見黃英用手劃拉石子,便走過去,用自己粗厚的手掌一撫,地麵上頓時平整了許多。


    徐正也在幫忙,雖是第一次睡這種石頭山上,他卻覺得星星格外的亮。


    犯人們羨慕的看著這個方向的人。


    若是能迴到當初,不知他們還會不會選擇如今的道路。


    第二日清晨,才發現李財主死了。


    他是咬舌自盡的,臉就衝著徐正他們這個方向。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徐二和徐小狗笑鬧,想起了連出城門都未曾來見他一眼的兒子。


    反正,死不瞑目。


    妨礙風水罪的中年人,又開始神神叨叨的念起了往生文。


    陳誌強隻是歎了一口氣,翻開了押犯文書,記下了今天的日期,李某人,死於畏罪自盡。


    石頭山上連土坷垃都見不到,有的,隻有漫山遍野的石子。


    衙役們象征性的抓了幾把石子,扔在了李財主的身上,便當做已經把他埋了。帶著剩下的人,繼續前行。


    陳誌強見閆豆豆走到他的身邊,輕聲說道。


    “還好,不是你親手做的。”


    閆豆豆依然是往日那般樣子。


    “哎喲我的哥,這種事兒何須動手,一句話便夠了。”


    說完,拉著手中的鎖鏈頭,繼續登山。


    一行人,就這樣沉默的繼續前行。


    這一天下來,許是爬山太熱太累,沒有幾個張嘴說話的。


    夜晚的山上又是太涼,風吹的讓人冷不丁的會打一個寒顫。


    徐二見眾人都不怎麽說話,覺得徐少爺和自家大小姐現在應該是沒那麽激動了,便求著少爺給自己的兒子賜個新名字。


    徐正和文盲差不了多少,他就沒好好學習過。


    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個名字。


    徐迎新。


    徐正結結巴巴的解釋著。


    “是我過去不懂事,沒有好好的念過書。我隻想到了迎新朝,辭舊歲這句話。若是你們覺得不好,你們自己起也行。”


    巧了,徐二和徐小狗也是文盲。


    徐小狗高興的跪在地上,給徐正磕了個頭。


    “迎新多謝少爺賜名,迎新喜歡這個名字的很。”


    徐二笑著給兒子後腦勺一巴掌。


    “還叫少爺,以後,這就是咱們徐家的老爺了。他的娘,可就是咱們徐家的老太太了。”


    徐迎新又重新磕了個頭。


    “迎新多謝老爺賜名,見過老爺,見過老太太。”


    徐大望著自家的大小姐。


    明明還是當初的那般模樣,怎麽現在就變成了老太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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