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寢室。


    濃鬱的中藥味彌漫在空間,猶如渾身泡在濃鬱的中藥缸子裏麵,陷入中藥藥材製成的沼澤裏麵,渾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泡在中藥材藥水之中,渾身黏膩膩的,十分的不舒服,嗆人的中藥味不斷侵入自己的鼻子、嘴巴之中,將鼻子和嘴巴染成它的顏色,鼻腔、嘴裏都泛著一股苦澀的味道。


    蘇玄上前詢問孫守真,“齊王的情況如何?”


    孫守真暗中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暗自用手帕擦眼睛的達定妃一眼,如同枯樹皮一樣的手捋了捋灰白夾雜的胡須,微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低聲道:


    “齊王的病情十分的古怪,我仔細檢查齊王的體表,齊王的體表除了頭上有一道小口子,沒有其他的傷,這道小口子並不重,按情況來說,一般不會有什麽大礙,這種傷口六七天就會自動痊愈,然而,齊王卻昏迷。”


    “我剛剛給齊王診脈,檢查他體內的情況,發現他的體內一切正常,並不像是中毒。”


    孫守真露出困惱之色,他屬實沒見過像是齊王這般奇怪的病症,齊王的身體除了頭上的那道小口子,其餘的一切正常,偏偏齊王昏迷不醒,而且齊王的病症還不是假裝的,這就奇怪了。


    他行醫數十年,見過無數的疑難雜症,就沒見過這麽奇怪的。


    “我來看看吧。”


    蘇玄坐到床旁邊的位置上,將醫藥箱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伸手按在了齊王的手腕上,假裝給齊王診脈。


    他透過齊王不斷跳動著的脈搏,感受著齊王身體內年輕旺盛的生命力。


    作為幕後黑手。


    他自然知道齊王是什麽情況。


    齊王在和傅友德爭執的時候。


    後者推了前者一下。


    蘇玄派出去的錦衣衛暗中動手。


    齊王昏迷。


    而後齊王被抬去醫治的時候,錦衣衛又暗中動手,給齊王喂下昏迷不醒的藥。


    這藥是係統出品。


    能令人昏迷。


    卻不致死。


    甚至難以檢測出來。


    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人昏迷。


    但誰也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昏迷的。


    這種藥還不會對人體有任何的損傷。


    十分的牛掰。


    孫守真之所以察覺不出來齊王的狀態,就是這麽迴事。


    齊王想要醒來。


    有兩個辦法。


    一個辦法就是等藥效消失。


    一顆藥能夠令齊王昏迷二十四小時,就是一天。


    等到二十四小時過去後。


    齊王就會醒來。


    二是解藥。


    然而這解藥隻有蘇玄有。


    除非蘇玄願意給齊王解藥。


    否則齊王短時間醒不過來。


    齊王之所以一直昏迷,二十四小時過去了依舊在昏迷,這是因為每當齊王的藥效即將消失的時候,錦衣衛都會暗中給齊王下藥,通過各種方式下藥,正因為這樣,齊王才會呈現出一直昏迷不醒的情況。


    雖然這種藥對人體無害,但若是人長時間昏迷,不能進食,恐怕對身體也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不過齊王的身體是否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蘇玄並不關心,在他看來,齊王就是讓朱元璋和傅友德產生間隙矛盾的工具人之一罷了。


    工具人反正多的是,哪怕齊王翹辮子了,還有下一個工具人。


    “如何?”


    達定妃抓緊手中的手帕,滿臉擔憂緊張的看著正在給自己兒子診脈的蘇玄。


    據說蘇玄醫術高明。


    連痘疾這種不治之症都能夠醫治好。


    那自己兒子的病,定然也能夠醫治好才對。


    蘇玄沉吟。


    自己究竟是“治好”齊王,還不治好呢。


    若是自己不能治好齊王的病,就顯得自己的醫術並非傳說中的高明。


    而現在利用齊王,讓朱元璋和傅友德產生矛盾間隙的目的已經達到。


    齊王這個工具人也沒有什麽大用。


    若是讓齊王繼續昏迷,或者是讓齊王意外死亡的話,傅友德恐怕會遭受朱元璋的雷霆怒火,說不定傅友德會因為“殺害”齊王的罪名,從而被朱元璋株連九族。


    殺死傅友德。


    這可不是蘇玄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招攬傅友德。


    蘇玄露出笑容,朝這位雍容華貴的達定妃道:“達定妃請放心,齊王隻是腦袋受到衝擊,所以暫時昏迷罷了。”


    “臣開一些藥。”


    “讓齊王服下去。”


    “齊王不日就能蘇醒並康複。”


    達定妃鬆了口氣,放在寬廣的胸懷的手跟著顫動了下,臉上的擔憂和緊張伴隨著蘇玄這話放心下來。


    “蘇院丞的醫術果然名不虛傳。”


    “請蘇院丞來,真是請對了。”


    “這是你治好齊王的一點賞賜。”


    “雖然不多。”


    “但也是本妃的一點心意。”


    達定妃朝身邊的宮女示意,宮女從袖子拿出一疊鈔票遞給了蘇玄。


    蘇玄掃了一眼遞過來的鈔票,這些都是百兩鈔票,並不多,但也有上千兩,他眉頭一挑,沒想到達定妃還是個富婆。


    還蠻有錢的。


    “達定妃,我們是太醫院的太醫,為齊王醫治是我們的職責,所以這錢我們不能收。”蘇玄說道。


    孫守真剛想勸阻蘇玄,卻沒想到蘇玄如此守規矩,居然直接拒絕了,他不由欣慰,雖然蘇玄平日裏愛摸魚,但沒想到在這方麵如此守規矩。


    不錯,不錯啊。


    孫守真看著蘇玄的目光充滿了欣賞。


    然而。


    下一刻。


    孫守真捋須的手一頓,欣賞的目光也變得複雜。


    “不過。”


    “既然是達定妃您特意賞賜給我的,若是我不收的話,就顯得我不識好歹,我怎麽敢呢,所以臣多謝達定妃的賞賜。”


    蘇玄美滋滋的將這遝鈔票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裏麵。


    這一千兩可是不少的錢,換成現代的鈔票就足足有六十多萬兩,而這一千兩足夠尋常百姓數百年都賺不到。


    這麽多的鈔票,蘇玄怎麽可能會拒絕。


    “噗嗤。”


    達定妃將手帕掩蓋在下半張臉上,她不由失笑,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神醫竟然如此有趣。


    因為齊王的病能夠治好。


    她的心情也好轉許多。


    “蘇院丞。”


    “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達定妃道。


    “達定妃過獎了,我現在就寫下方子,讓下麵的人去抓藥煎煮,隻要齊王喝下去,一個時辰內必然就能醒過來。”


    “齊王已經昏迷多日,醒來後,需要先食用流食等容易讓胃部吸收的食物,等適應一頓時間後,方可食用硬一些的食物。”


    看在鈔票的份上,蘇玄不介意再提點一下該如何照顧齊王這個“病人”,他刷刷寫下藥方,而後交給齊王府的醫師,讓他們去抓藥煎煮。


    隨後,齊王服下蘇玄開的藥,一個時辰後果然醒來。


    “我這是?”


    齊王虛弱的睜開眼,滿臉的迷茫。


    達定妃喜極而泣。


    “太好了。”


    “真是上天保佑。”


    “沒想到那蘇玄的藥居然真的如此厲害,隻是一劑藥,就能夠讓你醒來。”


    “醫師!”


    “快讓醫師進來看看,看看榑兒現在的情況如何!”


    “是。”


    宮女急忙朝外麵走去,將王府內的醫師全部召集進來,讓他們為齊王診斷,烏泱泱的一群人包圍著床旁,為齊王診斷著。


    床上的齊王朱榑被這群人包圍著,陰影籠罩著他,他現在渾身虛弱無力,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滿臉的迷茫不解,加上身體虛弱,隻能任由這群人為他拿捏他的手診斷著。


    不過或許是因為齊王的身份尊貴,這群醫師也不敢造次,隻是拿著他的手診脈,亦或者黑漆漆的眼珠盯著齊王的臉色。


    “身體有些虛弱。”


    “臉色有些蒼白。”


    “已經轉醒,應該沒有其他的障礙。”


    這群醫師說著。


    齊王:.......


    身體虛弱的他,被這群人如同珍稀動物般看著,這群人還說一些屁點用都沒有的話,他心中忍不住湧出怒氣。


    “你們......都給我滾。”


    齊王氣喘籲籲,勉強抬起手,指著外麵,發出怒吼。


    他能不虛弱嗎?


    貌似他已經昏迷了很多天,這些天幾乎都沒有進食,他都快要餓死了!這群沒用的醫師還半點用沒有,隻知道說一些廢話。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醫師,是食物。


    齊王府的醫師們麵麵相覷,臉上露出畏懼,而後紛紛跪下來,五體投地,求饒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他們不知道怎麽就得罪了這位祖宗,但求饒準沒錯。


    “吃的.......給我,吃的.......”


    齊王虛弱的聲音被這群醫師求饒的聲音給掩蓋,他喊了半天都沒有人迴應他,齊王沒有睡得餓死過去,差點就要被這群沒用的醫師給氣死。


    幸虧守在一旁的達定妃聽到了自家兒子的聲音,趕忙讓齊王府裏麵的廚子給齊王準備流食,齊王這才沒有被餓死和氣死。


    “皇上駕到——!”


    外麵傳來尖銳且穿透力強的聲音,這聲音穿透層層的牆壁和阻礙,傳入了寢殿之內,達定妃渾身一震,趕忙讓婢女、宮女們收拾好房間,準備迎接朱元璋的到來,她親自扶著齊王坐起來,並且整理了下齊王的白色裏衣的衣領,拉平衣服上的褶皺,將被子蓋好,蓋到他的腹部,並將被子上的褶皺撫平,做完這些,她整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而後摸了摸頭發上的發簪和發飾,邊詢問身邊的宮女,“我的發飾和發簪有沒有亂?頭發有沒有亂?”


    宮女為達定妃整理了下,而後說:“主子,已經整理好了。”


    伴隨著“嘎吱”一聲,沉重的雕龍畫鳳的兩扇門被推開,一眾的內侍魚貫而入,而後守在了門裏側和門外側,隻有幾人跟隨著穿著明黃色袞服的朱元璋走了進來。


    朱元璋逆著光,達定妃卻能夠看到對方明黃色袞服上張牙舞爪,威嚴無比栩栩如生的一團團龍紋飾,袞服的下擺伴隨著朱元璋的走動而擺動著,等到達定妃漸漸熟悉這逆光之後,她看清楚朱元璋此刻的表情,朱元璋臉上平靜,沒有絲毫的表情,充滿了帝王的威儀,也令人難以猜測他此刻的心情。


    她卻分明瞧見朱元璋黑白分明的眼睛視線落在了躺在床上的齊王朱榑身上。


    “參見陛下,妾身給陛下請安。”達定妃低下頭顱,雙手交疊在身側,身子微微一福,給朱元璋行禮,而旁邊的宮女、婢女則是唿啦啦的給朱元璋跪下來,死死低著頭,不敢直麵聖顏。


    “兒臣見過父皇。”


    齊王朱榑見到朱元璋,虛弱的掀開被子,就想要下床給朱元璋行禮,而因為身子虛弱的緣故,還未等他坐直身子,他就感覺雙眼一黑,就要往前栽倒,眼看就要栽倒下床,達定妃見此驚慌失措的扶住了齊王,這才沒讓他直接栽倒下床出醜。


    “罷了,你身子虛弱,咱就免了你的禮。”


    朱元璋看著齊王麵無血色,慘白虛弱得很,渾身軟綿無力的模樣,擺了擺手,說道。


    “多謝父皇。”


    “多謝陛下。”


    齊王和達定妃紛紛道謝。


    朱元璋熟稔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旁邊的宮女趕緊給朱元璋倒茶,並且端上一些點心,朱元璋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在齊王身上。


    “何時醒的?”


    他問。


    “剛醒不久。”


    “是太醫院的蘇玄,蘇院丞治好的兒臣。”


    “若不然,兒臣恐怕一直昏迷不醒。”


    齊王坐在床上,虛弱的靠著床頭說道。


    “哦?是蘇玄?”


    “蘇玄那小子的醫術果然厲害。”


    朱元璋沒想到蘇玄一來就治好了齊王的病,在心中驚歎了一句蘇玄的醫術果然一如既往的高明,而後覺得太醫院其他太醫的醫術水準太差。


    之前是太醫院的其他太醫給齊王診治,但齊王一直沒有好轉,然而蘇玄一來,齊王就好了,這足以證明兩者的醫術差距。


    他心想,當初自己將蘇玄招入太醫院,果然是明智的選擇,否則哪一天自己或者自己的皇子皇孫們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恐怕太醫院的那群廢物根本治不好自己,蘇玄除外。


    現在有了蘇玄,生命得到了一定的保證。


    達定妃用手帕抹淚,哭訴道:


    “陛下,榑兒此次之所以受如此重的傷,全都是因為潁川侯,那潁川侯為何如此歹毒,竟然要重傷榑兒,若不是蘇院丞醫術高明,恐怕此次榑兒兇多吉少。”


    “陛下定然要為我們榑兒主持公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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