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新華書店門的門,謝昭昭、何紅雲和曹慧玲三人還沒走多遠,就被一群初中模樣的小將攔住了去路。


    這些小將們身穿綠色的軍裝,腰間係著粗粗的皮帶,胳膊上戴著紅袖章,一個個神情激動地盯著謝昭昭。


    謝昭昭偷偷檢查了一遍自身形象,確認沒有問題後才稍稍安心。


    一個短頭發的小將徑直走到她麵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突然指著她腳上的鞋,語氣強硬地說道:“把你的球鞋脫下來!”


    什麽?


    謝昭昭一愣,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鞋,那是最近才買的一雙高級球鞋,款式簡單大方,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我鞋有什麽問題?”


    謝昭昭不想和這些人發生衝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你們這種高級球鞋,鞋底的花紋走一步能踩出一個“毛”字........我們必須堅決抵製。”


    小將說起來滔滔不絕,顯然對這個問題有深入的研究。


    謝昭昭聽明白了,按照他們的要求,脫下鞋,“給你。”


    這雙球鞋雖然不算便宜,但她不至於為了鞋和這些小將起衝突。


    可憐現在連穿鞋都要受到限製。


    曹慧玲看不下去了,剛想上前一步,為謝昭昭辯解幾句。


    她還沒開口,就被謝昭昭伸手掐了一把。


    謝昭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衝動,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少惹麻煩為妙。


    雖然能脫身,但是免不了弄一身騷。


    攔了這個,沒攔住那個。


    何紅雲看不慣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她把她剛才追著畫家跑的時候全忘了。


    對小將說道:“我覺得你們還是好好學習比較好。”


    謝昭昭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伸手也掐了何紅雲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怎麽就那麽欠呢,說這個幹嘛。


    純屬找事。


    何紅雲也意識到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果然,小將立刻瞪圓了眼睛,眉毛一豎,滿臉怒容地吼道:“全國一起停課,就是為了讓我們鬧革命,你竟然要讓我們迴去上課,你這是什麽居心?”


    何紅雲被嚇得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她剛才說的時候真沒多想。


    謝昭昭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擋在何紅雲麵前,對小將說道:“她沒別的意思,就是隨口一說。你們別往心裏去。”


    謝昭昭給找個台階,曹誌玲暗中拉拉何紅雲的袖子,示意她趕緊道歉。


    何紅雲躲在後麵,小聲的道:“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說。一切都是正確的。”


    小將卻不想放過她,剛想怒斥她,“我看你就是資產階級的......”


    “那邊著火了。”


    謝昭昭打斷他的話,指著前方說道。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不遠處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小將們頓時激動起來,紛紛扔下手中的東西,朝著火光跑去。


    “那是在燒鞋呢!”一個小將興奮地喊道,“不管你們情願不情願,這些鞋都得被集中起來,一把火燒掉!還有你這雙!”


    他指著謝昭昭的鞋。


    謝昭昭心想:我情願啊,怎麽不情願?我特別情願!


    你們說有問題就有問題,現在有人幫忙燒了,正好省了事。


    小將們拿著謝昭昭的鞋,急匆匆地跑迴去加入到燒鞋的隊伍中。


    謝昭昭看著他們把鞋扔進火堆裏,看著大火吞噬了那雙球鞋。


    一個光腳的高大男人從那邊走過來,看見謝昭昭也沒穿鞋,直接站在地上,對她苦笑一下。


    笑完後立馬意識到自己表情有問題,趕緊調整了一下,嘴裏立刻跟上一句,“革命萬歲。”


    何紅雲下意識地迴了一句,“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昭昭比男人強點,她還有雙襪子。


    男人走了,何紅雲問謝昭昭,“你紅衛兵袖章需不需要摘下來?”


    謝昭昭疑惑的看她,“為什麽要摘下來?”


    “萬一人家說你不穿鞋,有損紅衛兵形象怎麽辦?”


    “別摘,戴著。”曹慧玲不同意,“不戴著,萬一誰覺得你樣子不對勁,把你當黑五類盤問一頓怎麽辦?還是戴著紅衛兵袖章比較安全。”


    “對,對,曹慧玲說對,你還是戴著吧。”


    戴著紅衛兵袖章,至少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場,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謝昭昭瞅瞅兩人無奈了,“迴學校這麽遠的路,總不能讓我光著腳走迴去吧?”


    說點有用的,一個紅袖章戴不戴的,有什麽需要討論的。


    “幫我去買雙鞋吧。”


    謝昭昭掏出錢票給兩人。


    在麵對這樣的事時,何紅雲總是猶豫不決。


    她內心充滿了糾結,擔心自己買來的鞋價格過高,會讓謝昭昭覺得不劃算;


    又害怕自己挑選的款式不符合謝昭昭的喜好,落得一番埋怨。


    更何況,如果為了省錢而買了質量不佳的鞋子,那謝昭昭恐怕會嫌棄不已。


    這些顧慮在她腦海中盤旋,讓她難以做出決定。


    曹慧玲也知道何紅雲的性子,所以她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從謝昭昭手中接過錢,轉身就向供銷商店走去。


    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拖延隻會增加不必要的風險。


    謝昭昭知道就會是這種情況。


    現在的情形,有雙鞋能走路就行,謝昭昭絕對不會挑剔。


    這個時候,迅速而果斷的行動比任何猶豫和拖延都更加重要。


    何紅雲想不明白這點,曹慧玲卻知道。


    所以謝昭昭和何紅雲雖然也是朋友,但與曹慧玲和張藝之間的默契相比,她們的關係似乎稍顯遜色。


    小將們雖然被燒鞋的事件暫時吸引了注意力,但誰也無法保證他們不會很快迴過神來,繼續找他們的麻煩。


    因此,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不一會兒,曹慧玲就提著一雙布鞋迴來。


    將鞋子遞給謝昭昭,“這雖然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先湊合穿著吧,至少比光著腳要好。”


    謝昭昭接過鞋子,感激地看了曹慧玲一眼,然後迅速穿上鞋子。


    的確,有鞋穿總比光著腳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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