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洛先生，先前是我失禮了。”艾琳娜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
“無妨，‘虛張聲勢’這招我也常用。”千靈雨念俏皮一笑，表示並不在意。
聽聞此言，坐在一旁的飄渺無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而千靈雨念瞥了少女一眼，然後又迴正視線，全然當做沒看見。
對坐的艾琳娜看見了姐弟倆的互動，有些羨慕地說道：
“洛小姐，你們姐弟之間的關係可真令人羨慕啊！”
聞言，飄渺無心頓時來了興致，俏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
“瓊斯小姐，你應該沒有弟弟吧？”
艾琳娜聞言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果然……”
【果然……】
姐弟二人話語與心聲同步。
“怎麽了？”艾琳娜好奇地看著眼前表情古怪的兩人。
“沒什麽。”飄渺無心搖了搖頭，然後扭頭看向他處。
艾琳娜不解地看著少女的側臉，她感覺其中似乎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這時，千靈雨念習慣性地站出來解釋。
“瓊斯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倭國的妹係文學？”
聽到這有些生硬的轉折，艾琳娜愣了一會兒，然後再度點了點頭。
“的確有所耳聞，但卻不甚了解。”
“這樣啊……那你可能不知道妹係文學的粉絲很多都是沒有妹妹的宅男哦！”千靈雨念輕輕一笑。
“嗯？”艾琳娜微微一愣，然後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幻想文學？”
聞言，千靈雨念並未立刻迴答，隻是輕笑著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在舊華國，曾經有一個各種公知大行其道的時期，意淫外國美好生活的幻想文學也頗為流行。”
“除去那些非蠢即壞的寄生蟲，更多對此深信不疑的人說白了也隻不過是懷揣著對美好生活的樸素向往罷了。”
“隻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
“你覺得呢，瓊斯小姐？”
聞言，艾琳娜沉默了。
沉思片刻後，她又突然抬起頭，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洛先生，你還是叫我艾琳娜吧！”
聽到少女這番話，千靈雨念真的有些意外了。
敢情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意外歸意外，千靈雨念還是點了點頭。
“好啊，艾琳娜。”
先前他突然稱唿她的名字本身就隻是為了套近乎。
現在艾琳娜主動想要拉近兩人的距離，那千靈雨念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幹完這單他就要迴去了，至於爛攤子就留給真正的“洛雲熙”吧！
不過，還是做的別太過火吧。
否則感覺有點缺德了……
當千靈雨念暗自思索的時候，艾琳娜也是思緒萬千。
唯一不同的是，兩人想的事情完全不同。
而一旁的飄渺無心全部看在眼裏。
【雨念這家夥……】
【行走的芳心縱火犯啊……】
正當黑發少女暗自腹誹之際，艾琳娜終於緩過神來了。
她抬起微微潮紅的小臉，笑著說道：
“華國我也去過很多次，感覺那是一個很和諧安寧的地方。”
“雲……洛先生，你覺得你的祖國是一個怎樣的國家呢？”
聞言，千靈雨念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然後平淡地說道：
“大政府主義，強調秩序，奉行‘權力至上’。”
聽到這過分官方的迴答，艾琳娜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
在這個時候，洛雲熙不應該好好介紹一下自己的祖國嗎？
然後艾琳娜就可以趁機請求下一次她來華國的時候讓洛雲熙好好帶她一起去遊曆四方美景，順帶著拉近感情。
怎麽結果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噗嗤——”
笑聲傳來，千靈雨念和艾琳娜幾乎同時看向一旁。
“抱歉，我剛才突然想起一件高興的事情。”飄渺無心掩嘴輕笑。
聽到這個敷衍的迴答，兩人雖然心知肚明，但也不好再說什麽。
艾琳娜的狀態也終於迴到正軌上了。
身為瓊斯家族的直係成員，她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麽瑪麗蘇白癡。
“大政府，秩序，權力至上……”艾琳娜低下頭，喃喃自語著。
“感覺正好和米國相反呢。”
“小政府，自由，金錢至上。”
金發少女再度抬起頭來，明媚一笑。
千靈雨念會意，笑著迴道：
“可惜現在的米國已經沒有實力追求‘自由’了，隻能乖乖地作為三戰後秩序的一個組成部分。”
聞言，艾琳娜紅唇微翹，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
“是啊，畢竟隻有強者才喜歡那所謂的‘自由’。”
言畢，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兩人的話題終於迴到了正事上，開始討論如今的全球時事。
聊著聊著，自然又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現代政治繞不過去的主題——政黨。
“洛先生，你覺得華國的執政黨究竟是一個政黨？”艾琳娜輕輕地攪拌著杯中咖啡，將咖啡表麵的奶花悉數破壞。
“官僚資產階級政黨。”千靈雨念幾乎沒有猶豫，語氣依舊那麽平淡。
“啊？”
艾琳娜猛地抬起頭來，手中的瓷勺也滑落而下。
“不是無產階級政黨？”
“噗嗤——”這次是少年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說法你信嗎？”
艾琳娜頓時語塞，陷入了沉默之中。
見狀，千靈雨念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畢竟，沒有人對無產階級的印象會往官員形象上靠攏。
有時候，刻板印象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或許刻板印象的確不適用於具體的某個人，但對整個群體而言，刻板印象就相當準確了。
“官僚階級或許沒有問題，但是資產階級應該不至於吧？”
“它們並不掌握生產資料啊？”半晌之後，艾琳娜終於再次開口了，語氣中帶著些許遲疑。
“嗬！”千靈雨念忍不住笑了。
“明麵上的確如此，但是別忘了，統治工具可比生產工具好用多了。”
“更何況社會主義國家的核心生產資料全都掌握在官僚集團手中……”
“那又如何？那些國有資產不是屬於全體國民嗎？”艾琳娜的語氣有些激動了。
被打斷講話的千靈雨念不禁眉毛一挑，靜靜地等待她發言完畢。
“那你有辦法解決官員腐敗問題？”待少女情緒稍稍平複後，少年突然冷不丁地反問道。
或者說，侵吞國有資產難道是個別現象？
聞言，艾琳娜愣住了。
見少女沉默，千靈雨念那獨有的黑色幽默感又適時地顯現出來了。
“還是說，你覺得它們是官僚無產階級？”
“哈哈！”艾琳娜果然被逗笑了。
這個名詞組合，真的有些諷刺啊……
“對了，艾琳娜，你是怎樣評價社會主義國家的？”千靈雨念有些好奇地看向艾琳娜。
經過先前的對話，他已經發現少女的思維方式似乎有些問題。
教條主義傾向嚴重，帶有極其明顯的理論色彩。
“啊？社會主義國家是一種無剝削的新型國家啊！”艾琳娜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果然……】
千靈雨念的神色愈發古怪起來。
這位貴族大小姐真的是米國人嗎？
怎麽感覺像是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的社會主義韭菜？
“那國家又是什麽呢？”千靈雨念繼續追問。
“國家是階級鎮壓和統治的工具啊！”艾琳娜愈發覺得少年很奇怪，怎麽總是問一些常識。
聽到這裏，千靈雨念終於忍不住笑了。
“那你說，社會主義國家是誰鎮壓誰的工具？”
聽到這番話，艾琳娜徹底愣住了。
對啊……
誰鎮壓誰啊……
無產階級鎮壓資產階級？
感覺這個答案有點離譜啊……
一時間，少女的腦袋宕機了。
一旁的飄渺無心耳聞目睹這一切，心中越發覺得無趣，便起身閑逛去了。
所以說，聖界人歧視外界人類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不用想了，社會主義國家是官僚階級鎮壓其他所有階級的工具。”見金發少女一臉呆滯的模樣，千靈雨念終於不再賣關子了。
建國靠工農，滅國因資本。
修聯和華國都是這樣的，一點新意都沒有。
“這樣嗎……”沒有想象中的醍醐灌頂，艾琳娜的眼神愈發迷惘。
“在社會主義國家，無產階級也是被鎮壓的對象嗎？”
“當然，你該不會以為華國就不會剝削農民和鎮壓工人了吧？”少年望向西方，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嘲弄。
沒有進行資本的原始積累，華國是靠什麽實現工業化的呢？
兩者唯一的區別就是統治階級的不同。
資產階級是寄生蟲，寄生的宿主倒下了便會換一個新的宿主，也就是所謂的“資本無國界”。
典型代表就是某個流浪千年的吸血鬼民族。
而官僚階級是貴族領主，國家是私人領地，隻要土地不荒蕪，榮華富貴便不會停止。
對於底層人民來說，後者可能會好一點，因為保護私有財產是人類的天性。
隻要統治階級是個正常人類，就不至於幹出抽骨吸髓、竭澤而漁的事情出來。
當然，凡事都有意外。
“額？真的嗎？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艾琳娜一臉驚異地看著少年的側顏。
“嗬！”千靈雨念轉過頭來，嗤笑一聲。
“這是自然，沒有高效的鎮壓工具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大政府主義國家呢？”
“更何況社會輿論工具也都掌握在官僚集團手中。”
“無論是話語權還是定義權，都不在底層人民手中。”
艾琳娜沉思了許久，認真迴味少年的話語。
突然間，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定義權？”
“是啊，華國工人沒有罷工的權利，工人運動在華國也有另外的說法。”說到這裏，千靈雨念隻覺得虛偽又惡心。
什麽叫做“因為華國沒有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矛盾，所以華國工人不需要罷工權”？
“手中無劍”和“有劍不用”是一個概念嗎？
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那是什麽？”艾琳娜追問道。
“惡意討薪。”
“啊？”
艾琳娜聽懵了。
這又是什麽新名詞？
工人運動的代名詞？
“很意外嗎？這和米國的‘政治獻金’本質不是一樣的嗎？”千靈雨念看著呆滯的少女，笑著說道。
艾琳娜漸漸迴過神來。
“的確，都是特洛伊木馬罷了。”少女的眼神有些複雜。
見狀，千靈雨念也不再多言。
他端起咖啡，望著不遠處賞花弄蝶的黑發少女，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就是布爾喬亞的生活嗎？】
【還真是……】
【無趣啊……】
千靈雨念咽下苦澀的咖啡，慵懶地放下咖啡杯，有些興致闌珊。
【也不知道組員們怎麽樣了？】
【空間變化中精準定位可是一個大問題。】
【他們應該不會把小白鼠放逐到高維空間中去吧？】
【也罷。】
【現在還沒有解決維度坍塌的問題。】
【即使小白鼠成功升維也會因維度坍塌而死……】
【但是……】
終於，神遊天外的千靈雨念迴到了美洲大陸。
他看向仍在苦惱的金發少女，不禁莞爾一笑。
“艾琳娜，你在想什麽呢？”
聽到少年的唿喚，艾琳娜抬起了頭，眼圈似乎有些發紅，
這讓千靈雨念有些始料未及了。
【這一幕怎麽這麽眼熟？】
“沒什麽，隻是覺得工人們好可憐，分明是自己流血犧牲建立的國家，卻仍要被壓迫剝削。”
聽到這番話，千靈雨念也有些啞然無言了。
這是……鱷魚的眼淚？
於是，少年歎息道：
“所謂國家，不就是如此嗎？”
“最重要的是底層，最卑微的也是底層。”
聞言，艾琳娜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聲問道：
“你說，共產主義可以解決這一切嗎？”
這下輪到千靈雨念沉默了。
思索良久後，他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確定一點——”
“共產主義絕對不會以國家和民族的形式存在！”
“啊？”艾琳娜再次愣住了。
“什麽意思？”
少年繼續解釋道：
“馬克思說過，世界是階級的而非民族的。”
“沒有階級，也就沒有國家。”
“人類想要實現共產主義無非兩條路。”
“一是解散所有國家和民族，以文化自治體的形式組成人類聯邦。”
艾琳娜思考了一會兒，旋即歎息著搖了搖頭。
“難度太大了。”
“人類發展數千年有餘，各民族文化多元而複雜，甚至連仇恨都會隨曆史文化而代代傳承下去。”
“比起團結一心，人類自相殘殺的概率顯然更大一些。”
聞言，千靈雨念擺了擺手。
他對這個迴答毫不意外，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
更何況，有一些混跡在人類社會中的低等生物也根本不配被當做人類看待。
“那就是第二條路了。”
“團結人類之中最強大的一部分，並以此為基礎清除所有異端，讓地球上隻剩下一個民族、一種文化、一個聲音。”
沉默。
“啊！？”艾琳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麵無表情的少年。
“你認真的？”
千靈雨念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
“有什麽不對的嗎？”
【畢竟聖界走的就是這條路。】
“這不是法西斯主義嗎？”艾琳娜眼中滿是驚駭。
“不是。”千靈雨念搖了搖頭。
“那是清除異類，不是異端。”
“法西斯主義根本就沒有看清楚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隻是在野蠻地發泄而已。”
“哪怕當初它贏了，也終有一天會因為內部矛盾而滅亡。”
艾琳娜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還是覺得太極端了。”
對於這個迴答，千靈雨念毫不意外，。
隻是……
“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柔情的一麵。”千靈雨念淡淡地瞥了少女一眼，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是什麽意思！”艾琳娜嘟起小嘴，有些不滿地看著少年。
“沒什麽，隻是覺得這種話似乎不是特別適合從我們口中說出而已。”千靈雨念轉過頭去，左手撐著腦袋看向別處。
“這是何意？”艾琳娜眉頭一皺，心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喜。
“從政治光譜上分析，我們可是比封建軍閥甚至奴隸主都更為反動的買辦階級。”
“現在又不是在公眾麵前表演的時候，這種鱷魚的眼淚就無須浪費在我身上吧？”千靈雨念繼續看著別處，就好像那邊有什麽特別吸引人的景色一般。
“才不是什麽‘鱷魚的眼淚’呢！”艾琳娜真的有些生氣了。
“雖然我們的確是買辦階級，但我們可不是一般的買辦階級，而是聖界買辦！”
“聖界文明和人類文明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文明體係，它根本就不稀罕壓榨人民的那點剩餘價值。”
“聖界唯一所需要的礦產資源也是按照國際價格來的，完全是公平交易。”
“我們八大家族說白了，也隻是利用手上的人脈資源賺點辛苦費的代理商罷了。”
“哪裏反動了？”
“我甚至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整個人類社會的權貴階級中唯有我們是最幹淨的，與底層人民秋毫無犯！”
聽到這裏，千靈雨念終於轉過頭來，微笑著看向一臉嬌嗔的金發少女。
【國際價格？代理商？】
【哈哈哈！】
【聖界向八大家族收購礦產資源的確是按國際價格來支付的。】
【但是別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迴扣”啊！】
【你可知道，八大家族在世界各地收購而來的各種“血礦”隻有國際價格的百分之幾嗎？】
【你有沒有想過八大家族手上的人脈資源是怎麽來的？】
【在八大家族的白手套中，行賄、暗殺、支持恐怖勢力和分裂組織……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聖界向八大家族出售的工業製成品在經過它們一道轉手後，價格翻了多少倍你不知道嗎？】
【做買辦，哪有幹淨的！】
盡管心中思緒萬千，但是少年臉上依舊帶著陽光和煦的微笑。
“也是，艾琳娜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
“哼，我就說嘛！”艾琳娜得意地哼了一聲，俏臉上滿是可愛的自滿之色。
目睹這一切的千靈雨念眼底微微閃爍著天藍色的星光，一閃而逝。
隨後，他又不動聲色地看向不遠處的黑發少女。
飄渺無心一邊欣賞著停留在玉指之上的蝴蝶，一邊迴以少年一個嬌媚的眼神。
【心理防線已經降至預期目標，可以正式開始計劃了。】
【知道了，你繼續表演吧，我會配合你的。】
經過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千靈雨念再度迴到了與艾琳娜的交流之中，準備商議晚會的事宜。
而艾琳娜身後不遠處的飄渺無心也默默地放飛了手上的蝶形人腦控製器——現在似乎用不上它了。
至於先前有關買辦階級的討論，兩人都已經拋之腦後。
反正也隻是一個試探的話題而已。
不管艾琳娜的天真想法是真實流露還是虛假偽裝，這都不重要。
對於聖界而言，隻要礦產資源能夠保質保量的交付，其餘一切都無所謂。
畢竟，血礦也是礦嘛！
（溫馨提示：千靈雨念終究是聖界人，不是外界人類，更不是華國人，思想觀點並不一定符合外界實際，更不一定正確）
（請書友們切勿多想！）
“無妨，‘虛張聲勢’這招我也常用。”千靈雨念俏皮一笑，表示並不在意。
聽聞此言，坐在一旁的飄渺無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而千靈雨念瞥了少女一眼，然後又迴正視線，全然當做沒看見。
對坐的艾琳娜看見了姐弟倆的互動，有些羨慕地說道：
“洛小姐，你們姐弟之間的關係可真令人羨慕啊！”
聞言，飄渺無心頓時來了興致，俏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
“瓊斯小姐，你應該沒有弟弟吧？”
艾琳娜聞言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果然……”
【果然……】
姐弟二人話語與心聲同步。
“怎麽了？”艾琳娜好奇地看著眼前表情古怪的兩人。
“沒什麽。”飄渺無心搖了搖頭，然後扭頭看向他處。
艾琳娜不解地看著少女的側臉，她感覺其中似乎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這時，千靈雨念習慣性地站出來解釋。
“瓊斯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倭國的妹係文學？”
聽到這有些生硬的轉折，艾琳娜愣了一會兒，然後再度點了點頭。
“的確有所耳聞，但卻不甚了解。”
“這樣啊……那你可能不知道妹係文學的粉絲很多都是沒有妹妹的宅男哦！”千靈雨念輕輕一笑。
“嗯？”艾琳娜微微一愣，然後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幻想文學？”
聞言，千靈雨念並未立刻迴答，隻是輕笑著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在舊華國，曾經有一個各種公知大行其道的時期，意淫外國美好生活的幻想文學也頗為流行。”
“除去那些非蠢即壞的寄生蟲，更多對此深信不疑的人說白了也隻不過是懷揣著對美好生活的樸素向往罷了。”
“隻可惜，幻想終究是幻想。”
“你覺得呢，瓊斯小姐？”
聞言，艾琳娜沉默了。
沉思片刻後，她又突然抬起頭，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洛先生，你還是叫我艾琳娜吧！”
聽到少女這番話，千靈雨念真的有些意外了。
敢情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意外歸意外，千靈雨念還是點了點頭。
“好啊，艾琳娜。”
先前他突然稱唿她的名字本身就隻是為了套近乎。
現在艾琳娜主動想要拉近兩人的距離，那千靈雨念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幹完這單他就要迴去了，至於爛攤子就留給真正的“洛雲熙”吧！
不過，還是做的別太過火吧。
否則感覺有點缺德了……
當千靈雨念暗自思索的時候，艾琳娜也是思緒萬千。
唯一不同的是，兩人想的事情完全不同。
而一旁的飄渺無心全部看在眼裏。
【雨念這家夥……】
【行走的芳心縱火犯啊……】
正當黑發少女暗自腹誹之際，艾琳娜終於緩過神來了。
她抬起微微潮紅的小臉，笑著說道：
“華國我也去過很多次，感覺那是一個很和諧安寧的地方。”
“雲……洛先生，你覺得你的祖國是一個怎樣的國家呢？”
聞言，千靈雨念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然後平淡地說道：
“大政府主義，強調秩序，奉行‘權力至上’。”
聽到這過分官方的迴答，艾琳娜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
在這個時候，洛雲熙不應該好好介紹一下自己的祖國嗎？
然後艾琳娜就可以趁機請求下一次她來華國的時候讓洛雲熙好好帶她一起去遊曆四方美景，順帶著拉近感情。
怎麽結果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噗嗤——”
笑聲傳來，千靈雨念和艾琳娜幾乎同時看向一旁。
“抱歉，我剛才突然想起一件高興的事情。”飄渺無心掩嘴輕笑。
聽到這個敷衍的迴答，兩人雖然心知肚明，但也不好再說什麽。
艾琳娜的狀態也終於迴到正軌上了。
身為瓊斯家族的直係成員，她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麽瑪麗蘇白癡。
“大政府，秩序，權力至上……”艾琳娜低下頭，喃喃自語著。
“感覺正好和米國相反呢。”
“小政府，自由，金錢至上。”
金發少女再度抬起頭來，明媚一笑。
千靈雨念會意，笑著迴道：
“可惜現在的米國已經沒有實力追求‘自由’了，隻能乖乖地作為三戰後秩序的一個組成部分。”
聞言，艾琳娜紅唇微翹，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
“是啊，畢竟隻有強者才喜歡那所謂的‘自由’。”
言畢，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兩人的話題終於迴到了正事上，開始討論如今的全球時事。
聊著聊著，自然又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現代政治繞不過去的主題——政黨。
“洛先生，你覺得華國的執政黨究竟是一個政黨？”艾琳娜輕輕地攪拌著杯中咖啡，將咖啡表麵的奶花悉數破壞。
“官僚資產階級政黨。”千靈雨念幾乎沒有猶豫，語氣依舊那麽平淡。
“啊？”
艾琳娜猛地抬起頭來，手中的瓷勺也滑落而下。
“不是無產階級政黨？”
“噗嗤——”這次是少年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說法你信嗎？”
艾琳娜頓時語塞，陷入了沉默之中。
見狀，千靈雨念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畢竟，沒有人對無產階級的印象會往官員形象上靠攏。
有時候，刻板印象本身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或許刻板印象的確不適用於具體的某個人，但對整個群體而言，刻板印象就相當準確了。
“官僚階級或許沒有問題，但是資產階級應該不至於吧？”
“它們並不掌握生產資料啊？”半晌之後，艾琳娜終於再次開口了，語氣中帶著些許遲疑。
“嗬！”千靈雨念忍不住笑了。
“明麵上的確如此，但是別忘了，統治工具可比生產工具好用多了。”
“更何況社會主義國家的核心生產資料全都掌握在官僚集團手中……”
“那又如何？那些國有資產不是屬於全體國民嗎？”艾琳娜的語氣有些激動了。
被打斷講話的千靈雨念不禁眉毛一挑，靜靜地等待她發言完畢。
“那你有辦法解決官員腐敗問題？”待少女情緒稍稍平複後，少年突然冷不丁地反問道。
或者說，侵吞國有資產難道是個別現象？
聞言，艾琳娜愣住了。
見少女沉默，千靈雨念那獨有的黑色幽默感又適時地顯現出來了。
“還是說，你覺得它們是官僚無產階級？”
“哈哈！”艾琳娜果然被逗笑了。
這個名詞組合，真的有些諷刺啊……
“對了，艾琳娜，你是怎樣評價社會主義國家的？”千靈雨念有些好奇地看向艾琳娜。
經過先前的對話，他已經發現少女的思維方式似乎有些問題。
教條主義傾向嚴重，帶有極其明顯的理論色彩。
“啊？社會主義國家是一種無剝削的新型國家啊！”艾琳娜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果然……】
千靈雨念的神色愈發古怪起來。
這位貴族大小姐真的是米國人嗎？
怎麽感覺像是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的社會主義韭菜？
“那國家又是什麽呢？”千靈雨念繼續追問。
“國家是階級鎮壓和統治的工具啊！”艾琳娜愈發覺得少年很奇怪，怎麽總是問一些常識。
聽到這裏，千靈雨念終於忍不住笑了。
“那你說，社會主義國家是誰鎮壓誰的工具？”
聽到這番話，艾琳娜徹底愣住了。
對啊……
誰鎮壓誰啊……
無產階級鎮壓資產階級？
感覺這個答案有點離譜啊……
一時間，少女的腦袋宕機了。
一旁的飄渺無心耳聞目睹這一切，心中越發覺得無趣，便起身閑逛去了。
所以說，聖界人歧視外界人類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不用想了，社會主義國家是官僚階級鎮壓其他所有階級的工具。”見金發少女一臉呆滯的模樣，千靈雨念終於不再賣關子了。
建國靠工農，滅國因資本。
修聯和華國都是這樣的，一點新意都沒有。
“這樣嗎……”沒有想象中的醍醐灌頂，艾琳娜的眼神愈發迷惘。
“在社會主義國家，無產階級也是被鎮壓的對象嗎？”
“當然，你該不會以為華國就不會剝削農民和鎮壓工人了吧？”少年望向西方，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嘲弄。
沒有進行資本的原始積累，華國是靠什麽實現工業化的呢？
兩者唯一的區別就是統治階級的不同。
資產階級是寄生蟲，寄生的宿主倒下了便會換一個新的宿主，也就是所謂的“資本無國界”。
典型代表就是某個流浪千年的吸血鬼民族。
而官僚階級是貴族領主，國家是私人領地，隻要土地不荒蕪，榮華富貴便不會停止。
對於底層人民來說，後者可能會好一點，因為保護私有財產是人類的天性。
隻要統治階級是個正常人類，就不至於幹出抽骨吸髓、竭澤而漁的事情出來。
當然，凡事都有意外。
“額？真的嗎？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艾琳娜一臉驚異地看著少年的側顏。
“嗬！”千靈雨念轉過頭來，嗤笑一聲。
“這是自然，沒有高效的鎮壓工具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大政府主義國家呢？”
“更何況社會輿論工具也都掌握在官僚集團手中。”
“無論是話語權還是定義權，都不在底層人民手中。”
艾琳娜沉思了許久，認真迴味少年的話語。
突然間，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定義權？”
“是啊，華國工人沒有罷工的權利，工人運動在華國也有另外的說法。”說到這裏，千靈雨念隻覺得虛偽又惡心。
什麽叫做“因為華國沒有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矛盾，所以華國工人不需要罷工權”？
“手中無劍”和“有劍不用”是一個概念嗎？
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那是什麽？”艾琳娜追問道。
“惡意討薪。”
“啊？”
艾琳娜聽懵了。
這又是什麽新名詞？
工人運動的代名詞？
“很意外嗎？這和米國的‘政治獻金’本質不是一樣的嗎？”千靈雨念看著呆滯的少女，笑著說道。
艾琳娜漸漸迴過神來。
“的確，都是特洛伊木馬罷了。”少女的眼神有些複雜。
見狀，千靈雨念也不再多言。
他端起咖啡，望著不遠處賞花弄蝶的黑發少女，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就是布爾喬亞的生活嗎？】
【還真是……】
【無趣啊……】
千靈雨念咽下苦澀的咖啡，慵懶地放下咖啡杯，有些興致闌珊。
【也不知道組員們怎麽樣了？】
【空間變化中精準定位可是一個大問題。】
【他們應該不會把小白鼠放逐到高維空間中去吧？】
【也罷。】
【現在還沒有解決維度坍塌的問題。】
【即使小白鼠成功升維也會因維度坍塌而死……】
【但是……】
終於，神遊天外的千靈雨念迴到了美洲大陸。
他看向仍在苦惱的金發少女，不禁莞爾一笑。
“艾琳娜，你在想什麽呢？”
聽到少年的唿喚，艾琳娜抬起了頭，眼圈似乎有些發紅，
這讓千靈雨念有些始料未及了。
【這一幕怎麽這麽眼熟？】
“沒什麽，隻是覺得工人們好可憐，分明是自己流血犧牲建立的國家，卻仍要被壓迫剝削。”
聽到這番話，千靈雨念也有些啞然無言了。
這是……鱷魚的眼淚？
於是，少年歎息道：
“所謂國家，不就是如此嗎？”
“最重要的是底層，最卑微的也是底層。”
聞言，艾琳娜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聲問道：
“你說，共產主義可以解決這一切嗎？”
這下輪到千靈雨念沉默了。
思索良久後，他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確定一點——”
“共產主義絕對不會以國家和民族的形式存在！”
“啊？”艾琳娜再次愣住了。
“什麽意思？”
少年繼續解釋道：
“馬克思說過，世界是階級的而非民族的。”
“沒有階級，也就沒有國家。”
“人類想要實現共產主義無非兩條路。”
“一是解散所有國家和民族，以文化自治體的形式組成人類聯邦。”
艾琳娜思考了一會兒，旋即歎息著搖了搖頭。
“難度太大了。”
“人類發展數千年有餘，各民族文化多元而複雜，甚至連仇恨都會隨曆史文化而代代傳承下去。”
“比起團結一心，人類自相殘殺的概率顯然更大一些。”
聞言，千靈雨念擺了擺手。
他對這個迴答毫不意外，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
更何況，有一些混跡在人類社會中的低等生物也根本不配被當做人類看待。
“那就是第二條路了。”
“團結人類之中最強大的一部分，並以此為基礎清除所有異端，讓地球上隻剩下一個民族、一種文化、一個聲音。”
沉默。
“啊！？”艾琳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麵無表情的少年。
“你認真的？”
千靈雨念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
“有什麽不對的嗎？”
【畢竟聖界走的就是這條路。】
“這不是法西斯主義嗎？”艾琳娜眼中滿是驚駭。
“不是。”千靈雨念搖了搖頭。
“那是清除異類，不是異端。”
“法西斯主義根本就沒有看清楚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隻是在野蠻地發泄而已。”
“哪怕當初它贏了，也終有一天會因為內部矛盾而滅亡。”
艾琳娜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還是覺得太極端了。”
對於這個迴答，千靈雨念毫不意外，。
隻是……
“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柔情的一麵。”千靈雨念淡淡地瞥了少女一眼，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是什麽意思！”艾琳娜嘟起小嘴，有些不滿地看著少年。
“沒什麽，隻是覺得這種話似乎不是特別適合從我們口中說出而已。”千靈雨念轉過頭去，左手撐著腦袋看向別處。
“這是何意？”艾琳娜眉頭一皺，心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喜。
“從政治光譜上分析，我們可是比封建軍閥甚至奴隸主都更為反動的買辦階級。”
“現在又不是在公眾麵前表演的時候，這種鱷魚的眼淚就無須浪費在我身上吧？”千靈雨念繼續看著別處，就好像那邊有什麽特別吸引人的景色一般。
“才不是什麽‘鱷魚的眼淚’呢！”艾琳娜真的有些生氣了。
“雖然我們的確是買辦階級，但我們可不是一般的買辦階級，而是聖界買辦！”
“聖界文明和人類文明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文明體係，它根本就不稀罕壓榨人民的那點剩餘價值。”
“聖界唯一所需要的礦產資源也是按照國際價格來的，完全是公平交易。”
“我們八大家族說白了，也隻是利用手上的人脈資源賺點辛苦費的代理商罷了。”
“哪裏反動了？”
“我甚至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整個人類社會的權貴階級中唯有我們是最幹淨的，與底層人民秋毫無犯！”
聽到這裏，千靈雨念終於轉過頭來，微笑著看向一臉嬌嗔的金發少女。
【國際價格？代理商？】
【哈哈哈！】
【聖界向八大家族收購礦產資源的確是按國際價格來支付的。】
【但是別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迴扣”啊！】
【你可知道，八大家族在世界各地收購而來的各種“血礦”隻有國際價格的百分之幾嗎？】
【你有沒有想過八大家族手上的人脈資源是怎麽來的？】
【在八大家族的白手套中，行賄、暗殺、支持恐怖勢力和分裂組織……無所不用其極。】
【而且，聖界向八大家族出售的工業製成品在經過它們一道轉手後，價格翻了多少倍你不知道嗎？】
【做買辦，哪有幹淨的！】
盡管心中思緒萬千，但是少年臉上依舊帶著陽光和煦的微笑。
“也是，艾琳娜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
“哼，我就說嘛！”艾琳娜得意地哼了一聲，俏臉上滿是可愛的自滿之色。
目睹這一切的千靈雨念眼底微微閃爍著天藍色的星光，一閃而逝。
隨後，他又不動聲色地看向不遠處的黑發少女。
飄渺無心一邊欣賞著停留在玉指之上的蝴蝶，一邊迴以少年一個嬌媚的眼神。
【心理防線已經降至預期目標，可以正式開始計劃了。】
【知道了，你繼續表演吧，我會配合你的。】
經過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千靈雨念再度迴到了與艾琳娜的交流之中，準備商議晚會的事宜。
而艾琳娜身後不遠處的飄渺無心也默默地放飛了手上的蝶形人腦控製器——現在似乎用不上它了。
至於先前有關買辦階級的討論，兩人都已經拋之腦後。
反正也隻是一個試探的話題而已。
不管艾琳娜的天真想法是真實流露還是虛假偽裝，這都不重要。
對於聖界而言，隻要礦產資源能夠保質保量的交付，其餘一切都無所謂。
畢竟，血礦也是礦嘛！
（溫馨提示：千靈雨念終究是聖界人，不是外界人類，更不是華國人，思想觀點並不一定符合外界實際，更不一定正確）
（請書友們切勿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