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李毅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謝硯北和沈淮之都不願意相信。


    就算是死了,總也要有個全屍。


    “不可能,就算是真的碎了,就是拚也把他拚起來。“


    他們明明約定好了的,等這場仗打完,還要請他們喝喜酒。


    他和紀輕舟都還沒有辦婚禮,他怎麽能消失在這冰冷的寒冬裏?


    時間一點點消逝,眼看著天邊已經完全暗了下去,依舊沒有找到蕭爍的任何東西。


    醫護人員不得不先撤離,紀輕舟原本想要堅持。


    可是因為身體原因,又擔心會拖累謝硯北,她還是跟著組織迴到了營地。


    一直到了第二天,沈淮之身體都有些僵硬了,大家依舊沒有放棄。


    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合眼,所有人都是雙目通紅。


    他們急切地在一堆的廢墟裏尋找著自己昔日的朋友。


    天氣依舊是灰沉沉的,像是壓抑著什麽,即將爆發。


    空氣裏的煩悶甩不開,隻要吸一口氣,就會被代入進去。


    有不少人因為透支體力暈倒,可是大家都不願意放棄。


    現在他們盡力多找一找,就能讓兄弟落葉歸根。


    如果不能活著迴家,起碼也要讓他們長眠於故鄉。


    “蕭爍平時可沒有這麽好的耐性,早知道當初就對他好一點兒,最後一次喝酒的錢,也就不讓他出了。“


    沈淮之頹廢的坐在泥土堆上,他和謝硯北各自一邊。


    以前都是他們三個一起,如今談話,唯少一人。


    謝硯北抬起頭來,看著遠處。


    今天的天不算很亮,現在正是中午,可是他們看不見太陽。


    他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來任何情緒。


    男人隻是歎一口氣,朝著昨天抓獲潘青雲的方向。


    他問沈淮之:“太陽什麽時候出來?“


    最近他們好像都沒有時間去看天空,又怎麽會留意身邊人呢。


    沈淮之默不作聲。


    一直到傍晚,天色漸暗,大家都是筋疲力盡。


    謝硯北一隻手撐在地上,看到腳邊的一塊碎片。


    被燒毀了邊緣的紙張,依稀能看清楚一些字跡。


    謝硯北撿起來,沈淮之聲音同樣幹澀沙啞:“這是誰的家書?那邊有收集員,一起交給他們吧。“


    謝硯北看著信上的字跡,心裏一沉。


    他壓著聲音道:“是蕭爍的。“


    沈淮之一怔,原本要往前走,又立馬返了迴來。


    上麵的內容還能分辨一二,謝硯北的手顫抖得厲害。


    【硯北,淮之,見字安康。


    來了這破地方,組織天天讓寫家書,我明白就是遺書,


    可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有什麽好寫的?


    隻是最終執拗不過劉參謀長,我思來想去,寫給你們倆吧。


    咱們好說兄弟一場,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倆不能不給我收屍吧?


    哎,不是我說,你倆的表情怎麽這麽凝重?我該不會是死無全屍吧?


    行了,你倆都是正經人,不跟你倆廢話,其實有件事兒我一直瞞著你倆。


    我心裏一直有個姑娘,以前我住在親戚家認識的,隻是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我不敢去冒昧,想著軍功再多一些,讓自己拿得出手,可你們要是看到了這封信,我八成是拿不出手了。


    不過你們也不用傷懷,幫我照顧好她吧。


    那姑娘叫——氵


    ……


    蕭爍。】


    姑娘的名字包括後麵的內容被火燒毀,謝硯北不知道後麵還有多少內容。


    他們最後能看到的就是蕭爍的名字。


    沈淮之一隻手捂住眼睛,失聲痛哭。


    謝硯北站在原地沒動,他背對著眾人,背影淒涼。


    深夜。


    大家匆忙的身影依舊沒有停下來。


    營地裏的醫護人員忙得喝口水都來不及。


    劉春燕端著一盆熱水,從外麵進來,她說話都冒著白色的哈氣。


    “外麵下雨了,倉庫那邊可能需要人過去看一下。“


    一連兩天的連軸轉,劉春燕的腰酸疼得厲害。


    哪怕有靈泉水撐著,還是敵不過大家迅速消耗出去的體力。


    每個小組輪流休息,一個人平均每天隻能睡三個小時。


    紀輕舟臉上依舊沒有緩和,她探出頭去。


    外麵的雨不小,路麵本來就比較泥濘。


    一下雨,不知道謝硯北那邊會不會更困難。


    她自告奮勇想要去倉庫,被江君雅提前攔下。


    “倉庫那邊地勢比較高,應該不會進水,我先過去看看,這裏情況比較複雜,輕舟你能力大,還是你留下來。“


    營地裏甚至連雨傘都沒有,江君雅說完,隨意拿了一件衣服,擋在了頭頂,消失了雨夜中。


    手術還在繼續,紀輕舟後背沒了知覺。


    她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邁不開腿,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透支精力。


    她不止一次地認清自己的渺小,可是又不敢什麽都不做。


    或許她不重要,可是萬一,就隻差她一個呢。


    “倉庫那邊有點漏水,很多物資都已經被打濕了,現在需要人立馬過去把東西搬出來。”


    江君雅離開之後十幾分鍾,又匆匆跑了過來,她身上的雨水都還沒有來得及擦去。


    現在的物資本來就比較匱乏,絕對不能因為這一場雨雪上加霜。


    很快,就有自發的隊伍去了倉庫,紀輕舟還在進行手術。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等到手術結束,一群人也氣喘籲籲的迴來。


    大家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外麵帶進來的冷空氣瞬間席卷了帳篷。


    江君雅打了個噴嚏,紀輕舟幫她倒了一杯熱水。


    都快要到了後半夜,大家還在忙碌中。


    紀輕舟已經不清楚這是第幾個通宵了。


    “春燕,你怎麽樣?你還好吧?”


    劉春燕正清點著物資,忽然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黑,險些倒在了地上。


    同行的醫護人員立馬扶住她,劉春燕額頭上還有冷汗。


    她嘴唇發白,比紀輕舟之前的氣色沒好多少。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大家很快圍了過來。


    其實醫護人員暈倒已經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有醫生因為體力透支暈過去。


    一線上的醫護,因為每天要付出大量的體力,營養又跟不上,大多都患有低血糖。


    劉春燕蹲在地上,耳朵一陣耳鳴,好在很快就緩和了過來。


    她有些費力地抬起頭,渾身無力:“沒事兒,就是低血糖犯了,我一會兒吃個饅頭,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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