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


    沈雲卿高燒不退,研究組快到收尾階段,進度已經不能再耽誤了。


    她隻能帶著數據,在衛生所裏打點滴。


    “雲卿,我知道你們的工作很重要,我們不認識字,幫不上什麽忙,但是什麽都比不上自己的身體。”


    王大姐從自己家裏帶了一些野菜,是老輩子們留下來的偏方,說是退燒很靈驗。


    這麽多年,家裏一直用的就是這個。


    沈雲卿臉色有些蒼白,因為一連幾天沒有休息好,眼底的烏青像是大病了一場。


    “王大姐,李嫂子,我就是普通的感冒,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家裏都有孩子,不用每天過來陪我。”


    下鄉的這段日子雖然艱苦,但是村子裏的人們都很和善,沈雲卿第一次體會到了被這麽多人愛著的感覺。


    “孩子們都好打發,你哥臨走的時候交代了,說你在家裏沒吃過苦,讓我們把你照顧好,你們都是年輕的小姑娘,怎麽來的,我們將來就要怎麽把你們送迴去,可出不得一點兒差池。”


    對於這些在艱苦的西山搞研發的研究人員們,村民都是愛護的。


    大家都崇尚有知識,有學識的人,尤其是他們是國家重視的人,國家交代過白雲村,要好好照拂這群研究人員,他們就一定要做到。


    提到沈淮之,沈雲卿心裏又揪了起來。


    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寧,前不久給紀輕舟和沈淮之寫了信,兩個人都沒有迴信。


    也不知道是太忙,還是壓根沒收到。


    “王大姐,你們就放心吧,這裏還有我呢,我來照顧她,你們都去上工分吧。”


    每個生產隊的工分都很重要,雖然王大姐和李嫂子平時都是輪換來的,但是也耽誤了不少工分。


    沈雲卿心裏一直過意不去。


    一直到紀清婉現在過來,王大姐才應下。


    “也好,你們兩個都是年輕人,更說得來,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麽你在喊我。”


    沈雲卿點頭,微笑著送人離開。


    紀清婉把手裏的湯放下:“現在湯還熱著,要不要趁熱喝一口。”


    沈雲卿全身發燙,臉上潮紅,頭上也暈乎乎的,沒什麽胃口。


    她擺了擺手:“我現在眼皮沉得厲害,清婉,你說我會不會被燒成傻子啊。”


    之前在京城就總是聽說,誰家的孩子因為發燒救治得不及時。


    等燒退下去,腦子都傻了。


    紀清婉一隻手幫她蓋好了被子,用冷毛巾搭在了她額頭上。


    “胡說什麽,誰傻你也不會傻。”


    沈雲卿說話含含糊糊,她口齒不清:“其實傻了也沒什麽,我隻是怕,我會忘記你們。”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看著麵前的紀清婉,隻覺得有幾分熟悉。


    一會兒又不認得了,一會兒又變成了紀輕舟的臉。


    她手心燙得厲害,卻抓著紀清婉的手不肯放開。


    “輕舟,你來了,我給你寫了很多信,你是沒看到嗎?我哥怎麽沒來?”


    她說著,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看到沈淮之的身影,才沒忍住抽噎。


    “我哥他是不是出事了?我跟他有心理感應的,我夢到他再也迴不來了。”


    她說著,一滴淚滑落,紀清婉幫她擦了淚水,放緩了聲音。


    “沒有,他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沈雲卿帶著鼻音:“真的?“


    紀清婉點頭:“真的。“


    沈雲卿勾了勾唇角,不再鬧了。


    她昏沉睡過去,紀清婉看向遠處,心緒不寧。


    她從今天下午就開始心髒隱隱作痛,預感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


    她一隻手緊緊攥著拳頭,手心裏是一排指甲印。


    江賀本來想跟沈雲卿套近乎,沒想到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一時難掩心裏興奮。


    看沈雲卿和紀清婉的樣子,謝硯北和沈淮之八成是沒了,那紀輕舟又是單身的狀態了。


    沒了礙眼的謝硯北和沈淮之那個自持清高的大舅子,事情又迴到了起點,紀輕舟和沈雲卿豈不是任由他選?


    江賀樂得飯都多吃了一碗。


    *


    一夜過去,戰線上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東邊的天一點點泛起了魚肚白,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劉參謀長一夜之間像是蒼老了許多,他的背脊依舊挺著,卻難掩悲哀。


    “參謀長,情報員迴來了。“


    就在紀輕舟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外麵終於有了動靜。


    還不等劉老把人請進來,情報員已經掀開簾子。


    劉參謀長立馬起身,情報員一臉悲痛,痛哭出聲。


    “參謀長,我們的消息出現了重大失誤,我們傳錯了信號,導致我軍傷亡慘重,報錯信息的唐星海衝在最前線,最開始就犧牲了。“


    劉參謀長一怔,往後退了一步,連忙有人攙扶住他。


    紀輕舟坐了一晚上,她沒有合眼。


    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這樣的消息。


    “還有蕭連長和馮副連長,也被敵人的炮火重傷,犧,犧牲了。“


    帳篷裏的幾個老爺子摘掉了帽子,飽經風霜的眼睛是無限的憤恨。


    紀輕舟手裏的杯子滑落。


    蕭爍犧牲了,她能體會到謝硯北的心情。


    他這個人最是講義氣,就算是拚了那條命,也要給兄弟報仇的。


    幾個小姑娘沒忍住,抽泣的悲傷籠罩著整個帳篷。


    劉參謀長眼眶通紅:“同誌們,這一仗,我們打得很辛苦啊,可是,敵人在我們的領土上踐踏,這個仗如果我們不去打,就得我們的子孫去打。“


    紀輕舟的淚砸下來,她手足無措地搓著手指。


    明明昨天謝硯北還說會平安迴來的,她都這麽努力了,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嗎?


    “參謀長,我們打迴去,哪怕我們都死在這裏,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在我們的領域肆意妄為。“


    “對,我們打迴去,守住我們的國門,為蕭連長和馮副連長報仇!“


    國仇家恨,連在一起,大家熱血沸騰。


    “報告參謀長,謝連長和沈連長帶著兩隊人和俘虜迴來了!“


    就在大家鬥誌昂揚的時候,外麵的衛兵一路小跑,大氣都沒敢喘一下。


    劉參謀長一愣,就連曾老都有些不可置信。


    “誰?你說誰迴來了?“


    衛兵洪亮的聲音帶著哽咽,他用袖子摸了一把控製不住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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