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後麵的女人不吭聲了,不過她不說話,司空明檜卻還有話要說的:“你有資格參加賞花節,說明你不僅漂亮,還有才藝。你擁有的這些,哪一樣不是你的父母給你的?如今你用你那年輕的腿走出去為你的母親買藥,用你的才藝和本事為你的父母掙一間能夠擋風遮雨好好養病的屋子,怎麽了?委屈你了嗎?你的父親年邁體衰,他現在就算再肯吃苦,也沒有多少人願意雇用他了。但是你不一樣,你去成衣鋪子當個繡娘行不行?去教小孩子彈琴下棋行不行?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地看一眼你的父親,你知不知道他現在都已經瘦弱成了什麽樣子了?你怎麽還能忍心靠著他來養你呢?!”


    那女子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掀開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衣袍,走了出來。


    “這就對了!”司空明檜麵不改色地將藥方遞給了她,“去給你的母親抓藥!迴來之後和著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就可以喝了。這次我們可以幫你付藥錢,但是以後可就得靠你自己了。”說著,司空明檜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邊的虞祁霖,“掏錢!”


    虞祁霖:……


    就這樣寒酥那廝居然還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養不起司空明檜?明明掏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好嗎?!


    那女子接過了銀子和藥方,在老兩口眼巴巴的眼神之下向門口的方向走去。但她還是停在了門前,絲毫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仿佛門的那頭就是阿鼻地獄似的。


    “賞花節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我暫且不論,我隻想讓你捫心自問一下,究竟是在這賞花節中勝出的人多,還是像你一樣落敗了的人多?”司空明檜站在那女子的身後說道:“石奎府中參加賞花節的人何其多,那麽落敗的人難道就會少嗎?可是大街上現在依然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難道那些人也都像你一樣躲起來了嗎?看樣子應該不是吧!怎麽就你過不去這個坎兒呢?


    “如果你是因為坑害了父母而覺得愧不可擋,那就更好解決了,你應該立刻出門去,為你的父母做些什麽!


    “說實在的,你也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你又沒有勝出,失敗者何其之多!沒有人會特意記著你等著你當你出門之後就去嘲笑你的。你除了在你父母這裏重要,對其他人來說都沒有那麽重要。如果你想為你那含辛茹苦的父母做些什麽的話,就更應該走出這扇門去!更應該帶著他們努力奔向好一些的日子!不是嗎?”


    那女子迴過頭,嘴唇囁嚅著,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一扭頭,出門買藥去了。


    司空明檜再迴頭,就發現那老兩口早已淚流滿麵,為自家女兒能夠再一次振作起來而感動著。


    趁著女子出門買藥的工夫,司空明檜和虞祁霖就詳細詢問了一下他們關於石奎府賞花節的內幕。畢竟他們剛才也見到這二人的女兒了,確實是有幾分姿色的。照那老頭兒說,他們的女兒當時是在最後一輪評選的時候才敗給鄭家的大小姐的。也就是說,他們參賽的時間更長,了解得理應也就會更多一些。


    老兩口如今對司空明檜十分有好感,對他簡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石奎府跟其他地方一樣,賞花節是一直都在辦的,但是每十天參加的人都不一樣。到目前為止,石奎府的賞花節已經辦了五六輪了,每一輪都會評選出三名優勝者,而老兩口的女兒,當時是第四名。


    “那第一第二確實是漂亮!我們對她們沒有什麽怨言,她們贏過了我們閨女那也確實是應該的。可是那位鄭大小姐……她能優勝實在是出乎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了,真的,不光是我們家覺得不忿,其他圍觀的人當時也都覺得奇怪的。所以後來才有那麽多人去打聽鄭家大小姐獲勝的原因,最後才知道是給府尹塞了好處了。”那老頭子如是說道。


    誠如方才宋景風和蒲舸帶迴來的消息,想要參加賞花節,必須得先去找一個叫梁媽媽的人掌掌眼。也就是說,隻有梁媽媽覺得你長得還算是看得過去的,你才有資格參加賞花節。否則你就是交上十個人的參加費,也照樣沒有資格參加。


    而在參賽的過程中,梁媽媽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百姓們的唿聲在她那裏隻占一小部分,並不能完全左右她的想法。而她憑借個人的好惡,卻可以對所有參賽美人們的裝束、長相、妝容等毫不留情地做出評價,並且她的觀點是能直接左右美人們的輸贏的。


    因此,討好梁媽媽也自然是每一位美人的必修課了。


    隻有到最後一場比賽,也就是經過梁媽媽的層層篩選,最終隻剩下來五個人的時候,石奎府衙才會介入評選,從那五個人之中挑出來三個,作為最後的優勝者。


    而柴房裏的這家人之前也是給梁媽媽送了不少好處的,不然美人那麽多,人家憑什麽偏愛你呢?本來一切都很順利,沒想到到了最後,梁媽媽卻說她做不了主了,一切都得看府衙中的官員們的意思,於是他們家的姑娘就這麽落了選。


    “那個老虔婆說是做不了主,最後那些優勝者不還是她帶到京城去的?”說到這裏,老太太憤憤不平地插了一句嘴,心情一激動,咳嗽又加重了幾分,“咳……咳……我看他們就是想要更多的賄賂!隻給那老虔婆一個人好處,不行!得把這石奎府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都打點到了,不然指不定你在什麽時候就會落選!咳……”


    “行了,你自己身子這個樣子,就少說兩句吧!”那老頭子一邊幫自家夫人順氣,一邊勸道:“我聽這些孩子們說啊,這賞花節壓根兒就不是皇上要舉辦的,而是一場騙局!那你想想,那些被帶進京的優勝者現在都怎麽樣了?畢竟皇上壓根兒就沒打算娶親啊!咱們雖然是被騙得夠嗆,但好歹隻是損失了錢財,至少人還沒被他們騙了去不是?要不然,囡囡沒了,就剩咱們兩個,到時候真是死了都咽不下這口氣了!”


    老太太驚得就連咳嗽都忘了,“騙局……?”


    “是啊!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裏的官府竟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還在繼續舉辦這害人的玩意兒。”司空明檜歎氣道:“不管怎麽說,你們告訴你家小姐這件事情的時候,一定要慢慢地說,別刺激到了她。像您剛才的那個觀點就很好,雖然被騙了,但好歹人還沒被騙了去。苦中作樂總比全都是苦要好一些的吧,您說呢?”


    虞祁霖冷笑了一聲,“官府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繼續撈好處呢?畢竟這件事情在矜國全國都鬧出來了那麽大的動靜,說這石奎府的官員們就一點小道消息都沒有,誰信?!”


    司空明檜繼續歎氣:“是啊!但這就不是這些老人家們能管的事情了,他們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經算是竭盡全力了。”


    說完,司空明檜又看著兩位老人的眼睛說道:“如今矜國上下全部都在整肅這賞花節,皇上對於這件事情也特別憤怒,下旨嚴查。你們被騙走的錢財朝廷肯定是會盡力幫你們追迴的!但是具體結果究竟會怎麽樣……總之你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保重好自己的身體,賺一些力所能及的銀子來改善生活,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等到老太太喝完了藥又睡下,司空明檜又給她診了一次脈,他與虞祁霖這才從那間狹小的柴房告辭。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梁媽媽倒是個關鍵人物。”靳昊蒼聽完之後說道:“既然你們兵分兩路,卻最後都能迴到這一個人的身上,那看來我們還真得去好好會會她了。”


    “聽百姓們的意思,這個梁媽媽並不是官。”蒲舸道:“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究竟是什麽,為什麽能負責賞花節呢?”


    “這個梁媽媽成天忙活賞花節的評選,就連確定誰有資格參加賞花節這件事情她都得放到一大早去做,否則根本就沒有時間。那她又是怎麽把優勝者送去京城的?”寒酥問司空明檜道:“這裏離矜城正經還挺遠的,她這一來一迴的不耽誤事嗎?”


    “哦,可能我剛才沒有說清楚。”司空明檜解釋道:“梁媽媽是把優勝者帶去交給別人的,聽那老者說,那人是專門負責往後宮裏送人的官員,他就隻認梁媽媽送去的人,其他人想要冒名頂替都沒機會。”


    寒酥點了點頭,看向宋景風笑道:“哎呀!宋小狀元!這次又要靠色相取勝了啊!”


    宋景風氣結--要不是當時蒲舸的嘴比自己的快,直接斬釘截鐵地告訴了好多人是自己一個人要參加賞花節,自己高低也得把蒲舸拉上墊背才行。


    “沒事,這次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寒酥假模假式地安慰道:“至少這次不用穿女裝了不是?那幕後黑手不是都說了嘛,男女不忌,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宋景風咬牙切齒--不幸中的萬幸說到底也還是不幸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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