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那老者有些暈頭轉向,一把抓住了司空明檜的袖子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司空明檜看向老者的眼睛,神情不忍地點了點頭。


    眼看著那老人就要撅過去,司空明檜又趕忙說道:“不過我可以幫你的夫人看病,不收你錢。”


    老人這才艱難地喘過了氣,問道:“……你、你還會看病?看你這麽年輕,你還是個郎中?”


    百姓們對於郎中都有一個普遍的刻板印象,那就是年紀越大的經驗就越豐富,醫術也就越高超。蒲舸正想要報出司空明檜的大名來幫他鎮鎮場子,卻見司空明檜對那老人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我是郎中!您也先別急著斷言我的醫術究竟怎麽樣,反正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收您的診金,無論我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您總歸是不虧不是?到時候您在評價我這醫術到底怎麽樣吧!”


    老頭兒一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就準備帶司空明檜迴家去。


    虞祁霖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


    而宋景風、蒲舸和胖球則是留了下來,一邊打探民生,一邊盡量告訴更多的人這賞花節其實隻是一場騙局而已。


    沒有強大的背景支撐--比如軍隊--宋景風和蒲舸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這樣說服所有人,隻能做一點算一點了。


    夜裏,寒酥和靳昊蒼也趕來了石奎府,不僅他們來了,還帶來了一支十人的小隊。他們隸屬於仲昂禮的東麓大軍,個個都是精銳,是仲昂利看他們這次可憐兮兮的連個衙役都沒有,特意派過來幫助他們的。


    六人一貓忙了一天,終於聚齊在了石奎府的悅來客棧之中,開始分享自己一天的所得。


    寒酥和靳昊蒼那邊沒什麽好說的,仲昂禮肯定是會幫他們的,隻是一時半會兒的東麓大軍實在是騰不出手,所以隻能再等一等了。


    而那十位精銳兵也已經便衣來到石奎府了,與宋景風他們打了個照麵之後,就隻留下了一個人跟在寒酥他們的身邊,其餘人則分散進了城中,如果需要集合的話,留下的那個人有他們軍中的辦法。


    宋景風和蒲舸那邊的情況也不複雜,他們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在石奎府中到處走訪,打聽石奎府賞花節的景況,並且盡可能地告訴更多的人--賞花節其實隻是一場騙局而已。


    然而,正如那個賣手帕的小販所言,大多數人是不信的,不僅不信,他們還要罵宋景風他們是騙子,有幾個脾氣暴躁的甚至一度還想要動手打人,不過鑒於他們都打不過蒲舸,所以倒是也沒出什麽大事。


    “越是與賞花節有關的人,就越是不相信我們的話。”宋景風苦惱道:“比如說那些參加賞花節的美人啊、為了讓那些美人們更加光彩奪目而傾盡了所有的人啊……都不相信我們!即使是已經被賞花節害慘了的人,也很少有相信我們的。”


    “是啊,今天一天對於我們倆來說可真是太漫長了!”蒲舸感歎道:“我倆就跟個過街老鼠一樣,每說一句話都要擔心會不會挨罵挨打,真是不好過啊!我可算是知道那個小販為什麽到後來就什麽不說了,沒事幹嘛受他們這個氣啊?”


    “這也正常。”靳昊蒼道:“他們付出的越多,就越不能接受自己其實隻是白白犧牲的這一真相。”


    “是啊!”蒲舸歎氣,“幸好最後還是宋小狀元聰明,我們假裝也想要參加賞花節--當然其實是宋小狀元參加,我的長相還不夠格--問那些人應該怎麽參加。這樣一來,才算是有了點收獲。”


    “什麽收獲?”司空明檜問道:“你們知道該怎麽給石奎府的官員行賄才能穩贏不敗了嗎?”


    “你還真別說,我倆一開始也以為是這麽迴事兒,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蒲舸說道:“這石奎府的賞花節居然不是去找府衙裏的府尹啊師爺之類的去報名,而是要在每天一大早去找一個叫梁媽媽的人讓她看看,說是那人對賞花節每屆的優勝者都有很大的發言權……”


    “梁媽媽?”司空明檜沒忍住,打斷了蒲舸的話問道。


    “嗯,就是梁媽媽,說是住在寶鏡胡同裏。”宋景風肯定了蒲舸的話。


    “怎麽了?”寒酥問司空明檜:“你們不是去給老太太看病了嗎?也知道這個梁媽媽?那個生病了的老太太總不可能就是這個梁媽媽吧?”


    “當然不是。”司空明檜搖頭道:“一聽就知道那個梁媽媽是這件事情的操控者之一了,她怎麽可能讓自己落到那個地步呢?”


    “倒也是!”寒酥點頭表示讚同,“那說說吧,你們又是從哪兒聽說那個梁媽媽的?”


    司空明檜和虞祁霖當下就跟著那老者迴了家,當然了,說是家,但其實就是位於一間大宅邸院牆之外的一間小柴房,潮濕狹小,也真虧了他們這家人能找到這樣的一個地方租住。


    柴房中自然是擁擠不堪的,老人家的女兒畢竟大了,也不好意思一家三口一直擠在一處,於是他們就將舊衣袍掛了起來,權當作屏風遮擋。但是由於空間極小,因此即使被這樣粗糙地隔開,這邊咳嗽一聲,那邊也照樣能聽得一清二楚。


    根本不用誰來多說,隻要看過這個“家”一眼的人就一定能明白,這家人的貧窮已經超乎尋常了。


    而且也不用再多言,這樣的一個家裏自然也是不會有床這種東西的。病人如今就躺在一張草席子上咳嗽得厲害,身上蓋的除了破衣服,也依然還是一張草席子。


    虞祁霖很少會有出現在這樣一個房間裏的機會,此時的他就連唿吸都心驚膽戰的,生怕有誰會因為自己的唿吸太重而窒息。


    司空明檜倒是並沒有在意這房間裏的環境,他的注意力自從一進屋就集中到了病人的身上。司空明檜在那老婦人的麵前席地而坐,一手搭脈,一手翻開那老婦人的眼皮仔細查看,沒過多久就給出了藥方,“夫人本身就有肺病,再加上生活巨變導致的著急上火,體內的熱毒散不去,因此才會越來越嚴重。你們住的這個地方也不好,石奎府本來離海就近,天氣炎熱,這間柴房又太過潮濕,不利於夫人的病情。雖然我知道你們的條件確實艱難,但我還是建議你們盡早搬離為好。”


    那老頭兒聞言,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得容易,我也知道這裏不好,可是我們哪裏有那個條件搬家啊!”


    “繼續在這裏住著,沒病的也能住出一身病來,更不用說夫人本來就身有沉屙,自然更是耽誤不起的。”說話間,司空明檜已經將藥方寫好,卻並沒有交給老頭,而是將藥方拿在手上問道:“你女兒呢?母親病重,床前卻沒有她的身影,怎的如此不孝?!讓她出來,去給夫人抓藥去!”


    還沒等老頭兒老太太說話,司空明檜和虞祁霖就聽見右手邊的一件掛起來的長袍後麵傳來了一聲尖叫:“不要!我不要出去見人!”


    “你不出去誰出去?!”司空明檜毫不示弱地大聲說道:“你是打算讓你那年邁的老父親繼續出去奔波,還是打算讓我們兩個外人去伺候你們家?你因為自己的任性,已經害得你年邁的父母損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了,讓他們在本該安享晚年的年紀卻要跟著你在這個破柴房裏受這個罪,現在就連這麽點活兒你都不肯幹嗎?!”


    “那不是我的錯!!”那女人的尖叫聲已經近乎刺耳,“都是鄭家!都是鄭家行賄!否則我本來是可以贏的!我本來是可以帶他們過好日子的!”


    “那又怎麽樣?”司空明檜雖然並沒有與那女子麵對麵,但他還是毫不退讓,“如果不是你任性地非要參加這賞花節,鄭家行不行賄跟你家又有什麽關係?你敗光了家產,這是不是事實?你連累了父母,我有錯怪你沒有?你閉門不出逃避現實,你的父親就得代替你整日辛勞,你有聽過他抱怨你一句沒有?


    “你的父母寵你,你就能憑著他們的寵愛任性至此,甚至就連為你的母親買藥都不肯嗎?她的病情加重到如今的這個地步,我就問你跟你有關係沒有?!你怎麽好意思?你怎麽在家裏坐得住的?如今這個家裏,正值壯年的人是不是隻有你?你不出去勞作,不想辦法補上那個被你敗光了的大窟窿,你坐在家裏是等著銀子從天上掉下來砸在你的頭上,還是等著皇上八抬大轎把你抬進宮裏享福去?!


    “這麽大個人了,就連接受現實的這點勇氣都沒有嗎?!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你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嗎?你覺得你這樣做,又對你的父母公平嗎?他們疼愛你,什麽事情都由著你,結果到了如今的地步,你就連承擔責任這一點都做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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