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牢房裏,關押著一個已經看不出麵目的男子,整個人蜷縮在牢房的一角。


    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頭發淩亂的披散在肩頭和臉上,身下的鮮血早已凝固。


    他的雙腿已經被打斷,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似的癱軟在地上,一身破爛的衣服上布滿血汙,多處皮肉潰爛生瘡,周身散發出一股子刺鼻的腐臭氣味。


    一隻肥碩的耗子,像是找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不知疲倦的在男子的身上肆意攀爬。


    一下子爬到他的脊梁,一下子又爬上他的肩膀。


    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那幽暗的角落,無數的小耗子在打洞,黑黝黝的蜈蚣沿著牆縫爬,而蟑螂在穿行,尋找著能啃噬的食物。


    侍女小心翼翼的穿過幽暗的長廊,來到牢房的門口,小聲又焦急的喊道,“崔公公,崔公公,您醒醒!”


    癱軟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的人,正是此前被皇上抓到和祺嬪有一腿的崔公公。


    當晚,一個下了慎刑司,而另一個則被打入了冷宮。


    尹婧兮悄無聲息的靠近,再次掀開一片琉璃瓦,看著裏麵的情形,眉頭微微挑了挑,這人的嘴還挺硬。


    即使被打成了這樣,還是什麽都沒有招。


    她有些好奇,許凝香這人,手上到底有什麽樣的籌碼,才能讓崔公公改口?


    從一係列的事情來看,還有桑峻尚那裏傳過來的情報,許凝香背後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後宮的某個人。


    而此時這位侍女來找崔公公,尹婧兮猜測,許凝香背後之人,大範圍就是那位祺嬪娘娘,不然也無需這時候冒著風險來找崔有亮。


    被抓到的話,可是得不償失。


    隻是,不知,她手中的籌碼,到底能否讓她脫離那個泥潭?


    尹婧兮垂眸一笑,眼底閃過一絲譏諷。


    聽到唿喚的崔有亮艱難的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眸,警惕的往四處掃了一眼。


    門口的侍女朝他招了招手,雖然穿著丫鬟的服飾,但也掩飾不了渾身的那股鮮靈勁。


    他動了動身子,努力讓自己的身體靠著牆壁,好有個支撐,那雙漆黑的眼眸中迸射出幽暗的光芒。


    他這一切,都是拜狗皇帝所賜,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他垂了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完美的弧度,聲音沙啞的道,“你找咱家可有什麽事?”


    侍女看到崔有亮的慘樣,有些心生不忍,但她要說的事事關重大,可不能輕易被人聽了去,不然可就麻煩了。


    誰知這裏麵有沒有藏著別人的眼線,或者是皇上的人,到時候說不得一個弄不好要砍頭的。


    “公公,您能過來些嗎?奴婢說的事情,事關重大,不能被第三人聽去。”侍女有些為難的說道。


    她也知道,這時候說這話有些強人所難,崔公公的樣子她都看在眼底,但她不得不謹慎。


    這裏關乎好幾個人的人命和前程,她不得不小心。


    屋頂的第三人尹婧兮和第四人樨潯,悄然對視一眼,說的是他們嗎?


    他們不就是第三人和第四人嗎?


    崔有亮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麵色帶有幾分陰驁,拳頭緊緊握起,虎落平陽被犬欺。


    如今,連一個小小丫頭都敢嫌棄他了?


    雖然被送進來的第一時間,他就被淨身了,但他又怎會承認自己從天堂掉落了泥潭呢?


    他有大把的前程,他一定會東山再起。


    侍女被崔有亮那陰鷙的眼眸淡淡一掃,心中一驚,忙低垂著頭顱解釋道,“公公,奴婢真的有要事相告,這才請您移步的。”


    崔有亮眼眸陰沉沉的,望著自己的雙腿陷入了一種瘋癲的狀態。


    隨後仿佛想通了什麽,一切情緒歸於眼底,臉上恢複了平靜。


    這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挪了過來,血水浸染了一路,滴滴答答的好不滲人。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於他而言,好像過了一個世界那般漫長。


    崔有亮氣喘籲籲的靠在牢門上,喉間像是破舊的風箱般,發出‘唿次唿次’的聲音。


    聲音低沉如蚊蠅,“現在可以說了吧!”語氣裏隱隱帶著一絲警告。


    侍女趕緊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圍,這才從袖筒裏掏出一塊玉佩出來,小聲的說道,“公公,有人讓奴婢帶話給您,宮裏那位不是您的兒子,而您真正的兒子,在宮外。”


    “如今,他們母子受到了威脅,她希望您能幫她一把,不管發生任何事,她和孩子都會在您身邊,而您也後繼有人了。”


    那您想要完成的事情,何愁不成呢?


    種子,就代表著希望。


    崔有亮看著侍女手中的玉佩,一雙眼睛充滿了戾氣,眼底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光。


    這塊玉佩是他曾經身份的象征,更是他父親給他的玉玦,他當時隻給過一個女子,他一直以為給的是她!


    如今,有人居然拿著這塊玉玨來相認,那麽,宮中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他的種呢?


    如果不是,那麽他這些年做的這些算什麽?


    被人利用的工具?


    如果是,那這玉玨為什麽會出現在別人的手中?


    而她卻從沒和他提起過關於玉玨一事?


    種種的一切交織在心頭,他的心有些亂了。


    他已經是無根之人,自然更加在乎子嗣。


    娘娘啊,你可不能騙我崔有亮啊……


    他眼神陰狠,讓人不寒而栗,仿佛隱藏著無數的怨恨和怒火,隨時可能爆發。


    “咱家知道了,你先迴去吧!”


    侍女看了眼崔有亮,低頭應道,“是。公公您保重。”


    侍女沿著來時的路慢慢退了出去。


    獄中的崔有亮慢慢理了理額前的亂發,整理著淩亂的衣衫,仿佛即將要去見貴客般慎重。


    等一切整理完畢,他才慢慢抬眸,看著頭頂的那一片天地,其實是看那掀開一片琉璃瓦的小小口子,銳眼中泛著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


    四目相對,雙眸碰撞,在電光火石間交鋒。


    他嘴角微微上揚,忽然緩緩笑了起來,沙啞低沉的聲音淡淡響起,“咱家見過戰王妃。”


    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揚,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孤狼一般的冷眸,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一般的粉嫩嘴唇,還有那白皙的皮膚。


    無不說明了眼前這男子的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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