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鉛雲低垂,那雪花不知何時猶如鵝毛般,漫天卷地而來。


    這天氣貌似就如趙熠安的心情,沮喪而哀愁,還帶著那麽幾分恐怖。


    許是因為剛才哭的太厲害,趙熠安現在頭重腳輕,走起路來,腳上更是發虛,就像踩在棉花上。


    許是因為中了‘合歡散’,趙熠安那深邃的眸子中燃著怒氣,腦袋裏更是轟隆隆的,混沌一片。


    即使如此,趙熠安還是不得不裝作慌了手腳的樣子,奪路而逃。


    隻不過在那深深淺淺的印跡中,倒映的是趙熠安那孤身隻影。


    虛懷惴惴不安的看著自家主子,剛剛那又哭又笑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這戲至於入的這麽深嗎?


    不過若是好好想想,他家主子向來矜重,嚴肅,今日這般模樣,著實有些嚇人了。


    虛懷看著那孤獨前行的背影,趕緊疾走了幾步,緊緊的跟在他家主子身後。


    虛懷即使如此小心,他家主子還是摔了。


    趙熠安上那木凳時,一時不察,竟從木凳上跌坐下來,地上那帶棱的石子嵌進了手心裏,那肉絞著勁的疼。


    趙熠安就似被疼醒一般,狠狠地瞪了一眼虛懷,冷冷的說道“迴府。”


    趙熠安坐於馬車上,那體內的燥熱卻絲毫沒有因為氣溫的驟降,而有所改變,反而是在不斷提高。


    不消片刻,那地上便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那雪被風扯著,打著旋落下。


    馬車慢慢駛過長巷,積雪在車輪下發出‘吱呀’的聲音,那聲音寂寥而單調。


    “籲”


    虛懷似是看見了什麽,籲了聲,扯了下韁繩,那馬車緩緩的停下,虛懷翻身跳下馬車,雙腳穩穩的落在地上。


    趙熠安似是感覺到了什麽,正在包紮的手,停了下,然後又繼續包紮起來,緩緩開口。


    “怎麽了,虛懷,馬車怎麽突然停了。”


    “迴主子,魚公子在前邊。”


    趙熠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不是叮囑過了嗎?讓沐白好好的在府中待著,怎麽可能會出來找他。


    “這大冷的天,他出來做什麽,你是不是看錯了。”


    虛懷好好的又看了一眼,他現在非常確定,前麵的那個人就是魚公子。


    趙熠安還是有所懷疑,他的小傻子向來是最聽他話的,怎麽可能會出來。


    “真的,好像魚公子帶了件鬥篷,想來應該是要給主子您的”


    趙熠安聽虛懷如此說,趕忙從馬車上,直奔著沐白而去。


    “沐白,這天這麽冷,你怎麽來了,斐然,向風沒有跟著你嗎?”


    趙熠安甚是擔心他的小傻子,怎麽就自己出來了,這多麽危險呀?


    魚沐白確實擔心趙熠安,從趙熠安出來的那刻起,他便開始有些擔心了。


    趙熠臣與顧柔兒,一看就不是好人,萬一下套怎麽辦,他真的擔心。


    “下雪了,我不放心你,所以我就沒給他們說,自己出來了。”


    魚沐白把那鬥篷給趙熠安披上,緩緩開口。


    趙熠安看著魚沐白來時的路,心裏滿是心疼,這麽大的風雪,魚沐白一個人拿著鬥篷,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想想便心有餘悸。


    “那你怎麽不找個人傳話,實在不用親自來的。”


    “我心裏總覺著有些不好的預感,別人來傳話我終是不放心,所以我便親自來一趟。”


    趙熠安單手撐了撐腦袋,有些頭疼,唉!他的小傻子總是如此,對他這麽好,讓人這麽心疼?


    “那上馬車,咱們迴去吧?”


    “嗯”


    魚沐白在看見人的那刻,便放下心來。


    魚沐白上了馬車,但馬車上那刺鼻得血腥味,又讓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自己說吧!”


    魚沐白一副你自己坦白吧的表情,讓趙熠安心裏隱隱有些發虛。


    趙熠安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清了清嗓子,方緩緩開口。


    “沐白,我胳膊不小心用石子劃傷了,剛才我自己又沒看清路摔了一下,手掌被石子劃破了。”


    趙熠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這話他說的著實有些心虛。


    魚沐白知道趙熠安為了讓他安心,肯定不會說實話,隻得掀開簾子,開口詢問虛懷。


    “虛懷,你家主子說的是不是真的,沒有什麽隱瞞的吧?”


    虛懷有些心虛,但他不敢說。


    虛懷搖頭,心裏暗暗思忖,你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非要讓我說,那多不好意思啊?


    魚沐白看著趙熠安手上的傷,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趙熠安,你還有別的事情沒說是嗎?”


    魚沐白心裏滿是心疼,手上有傷,胳膊上也有上,這人怎麽就這麽讓人不省心呢?


    “中了點藥而已,其他的真的沒什麽。”


    趙熠安有些扭扭捏捏的,繼續緩緩開口“軟筋散而已。”


    魚沐白長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不是中了什麽了不起的毒。


    “駕”虛懷很是自覺的加快了速度,駕著馬車往府中趕去。


    ……


    顧府


    趙熠承看著寧王離開,覺著再在這待下去,屬實無聊,方緩緩開口


    “顧老爺,府中還有事情,我便先帶著小妹先行告退了。”


    顧興平著實沒臉留人家,府中發生了如此惡心的事,還怎麽好意思把人留下。


    難道留下看熱鬧,留下繼續看看這出兄長勾搭弟妹的戲,他可沒那個臉。


    顧興平長長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躬身一禮


    “今日顧府招待不周,還望五皇子海涵。”


    “無妨,告退。”


    趙熠承心中好笑,來這顧府還真是大開了眼界,迴去他可要好好的講給他的母親聽,讓他的母親好好的開心一下。


    趙熠承應了聲,轉身帶著一臉迷茫的趙玥公主離開了。


    顧府中的其他貴公子們,看著顧府中的情形,也大致猜到了八九分,紛紛告辭離去。


    顧府中的貴小姐們,看著顧柔兒如此品行不端,也都紛紛告辭離開。


    片刻功夫,顧府中人便走的七七八八,隻有極少數人沒有來接的馬車,顧府便也套了馬車,給送迴本家。


    顧興平看著這個給她丟盡臉麵的女兒,心裏氣的火冒三丈。


    “你給我穿好衣服,來書房。”


    顧興平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顧柔兒閨閣中隻剩下了,他與大皇子還在那麵麵相覷。


    趙熠臣看著眼前的狀況,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隻記得顧柔兒找人給他傳信一敘,他進了梅園之後,自己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醒過來時,便是這種狀況,赤身裸體,自己竟然跟自己的表妹做出如此事情,趙熠臣眼裏滿是焦慮。


    他要是迴宮,可怎麽給他的母妃說呀!他的母妃對他給予了多大的希望呀!這麽一來,不就全毀了嗎?


    趙熠臣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狠狠地瞪著他的表妹顧柔兒。


    “你竟然會做這種事情,你到底是何居心?”


    趙熠臣一時有些不敢相信他的這個好表妹了,說話的語氣中滿是質問。


    “你莫不是真的喜歡寧王,想要把我拉下來,給寧王墊腳。”


    顧柔兒一副楚楚可憐得模樣,她著實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方向,居然是這樣的。


    “不是的,表哥,我隻是給三皇子下了合歡散,我希望他在這名聲盡毀的,不曾想,不曾想……”


    名聲盡毀的竟然會是他們……


    “顧柔兒呀!顧柔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良善的,沒想到你竟然…”


    竟然這麽傻,傻到把自己都給陷害其中,又竟然如此狠,竟然敢出如此損招。


    “我一直以為這計劃天衣無縫,以為自己聰明呢?”


    “還有點聰明…不過你還真是聰明呢?聰明的把這些招,全部使在自己身上了。哼!”


    趙熠臣現在真的是很憤怒,他若不是還希望得到顧家的支持,恐怕早就要把顧柔兒給能死了。


    顧興平現在覺著臉已經被丟盡了,好好的一樁婚事也被顧柔兒親手給毀了。


    還有那寧王給送來的聘禮,那可是一百二十八抬聘禮呀?一場火可把東西燒的差不多了,若是以前顧柔兒不這麽作,說不定寧王也不會計較,但現在寧王怎麽可能不會計較。


    顧興平端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兒,心裏滿是怒火,站起身便給自己的女兒深深地來上了一腳。


    “我以為,你已經放棄大皇子了,好好安心待嫁,我還在為你準備嫁妝,沒想到你竟敢用此等法子去勾搭大皇子。”


    顧興平狠狠地看著顧柔兒,心裏卻是咬牙切齒,兇狠的臉扭曲的有些變形,緩緩開口


    “你知道嗎?你若是把大皇子給他毀了,你姑母會放的過你嗎?”


    “你可是顧家的女兒,書香世家,堂堂顧家嫡女,怎能做出如此汙穢不堪的事情來。”


    顧興平一副,語重心長的說道


    “跟你說話呢?你啞巴了。”


    “我是策劃了一些事情,但事情不是這麽發現的。”


    顧柔兒嘴角含著笑意,把自己一樁裝,一件件都說了出來。


    顧興平氣的,臉色氣的煞白,瞪著那雙眼睛,駭人非常。


    “那奸夫應該是三皇子才對的,我是給他下了藥,名聲盡毀的應該是他呀!怎麽會是大皇子呢?”


    他氣的渾身哆嗦,臉色白了紅,紅了青,青了白,那鋼牙更是咬的咯咯響。


    他的這個顧家嫡女,還真是玲瓏心思,什麽事都想去管,不過這得罪的兩位皇子,可怎麽辦呀?


    “那你真是可以啊!竟然把自己也當做那獵物,你自己舍得。”


    “不是我,是二妹妹,怎麽會是我呢?”


    顧柔兒脫口而出的話,更是讓人寒了三分的心,明明是姐妹,怎麽就可以拿來利用,拿來犧牲呢?


    顧興平從一開始的驚訝,再到害怕,再到憤怒,他真的從沒真正分認識過他的女兒。


    “顧柔兒,那可是你的親妹妹呀!你怎敢拿她做局。”


    顧興平現在著實憤怒,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一位父親,即使不喜歡那個小女兒,但是也不能把小女兒的名聲給壞了呀?


    “她有什麽用,若是她入了寧王府,不也是一件喜事嗎?”


    “那奸夫淫婦怎麽換成你們了,說呀!”


    顧興平說的簡言易懂,你這麽會算計,怎麽到最後,還是自己親自上的陣呢?


    “看你說的這個意思,你還是無辜的,我還怪罪錯了不成。”


    “我是不是應該攜家帶口,給你磕幾個,謝謝你想出了這個好招啊?”


    顧興平現在被氣的,就差再來口老血,氣的吐血而亡了。


    他真的不敢去招惹他的妹妹,現在可倒好,他寵了一輩子的好女兒,竟然幹出了如此惡心的事。


    “舅父,事情已經如此了,你還是不要生氣了。”


    “我會進宮,去給父親母親說清楚,您就不要再責怪表妹了,她也是好心。”


    好心,好心就敢拿著全家人的命去玩,就敢去陷害自己的親妹妹,她這是好心,誰信啊!


    顧興平心裏滿是愧疚,這件事怎麽說也都是他沒有教導好自己的女兒,讓她肆意滋事,才發生了如此大的醜聞。


    他一直以為這個女兒,即使沒有了生母的照料,隻要他好好的教導著,怎麽著也能成個大家閨秀,哪曾想被他教導出了這麽一位心思狠毒之人。


    “舅父,你也不要太過氣惱了,我現在就迴宮去找母親,商量辦法。”


    趙熠臣看著這種情況,也屬實無奈,若是說兩家就此翻臉,那他以後若是想要有個倚靠,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那既然木已成舟,他不妨就送個順水人情,也好讓他的這個舅父,徹徹底底的為他所用。


    自己現在隻不過一個皇子,並且離那高位,還遠的很,若是沒有了這個舅父的倚靠,那也算是一大損失。


    現在出了這種事,以後三皇子肯定不會站在他這邊的,那他也隻好拉攏一下還能拉攏的人。


    若是兩邊的人都得罪了,他豈不是更是成了一個徹底一點勝算都沒有的人了嗎?


    兩害相較取其輕,看來他也隻能如此取舍了。


    再者他的這個表妹這麽喜歡他,那這些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若是說娶她表妹為正妃那是不可能了,隻能娶迴家當個侍妾。


    以後再娶個地位高些的女子為正妃,想來她有這麽一副把柄握在他手裏,這個表妹也翻不出什麽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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