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西北角處鸞鳳殿


    待我如法炮製,糊弄走了兩個殿門外值守的侍女,整座院落變得更加寂靜異常!嘴角含笑,推開殿門,隻剛邁入一步便覺滿殿飄香!珠翠織簾,輕紗幃幔,滿屋的錦繡輝煌,盈盈燭光從殿門口一直排排鋪開,延展至內室暖閣,映襯出溫柔和暖的淡金色,紅毯鋪地,不染纖塵,偶有微風吹進,且聽珠簾脆響……


    內室裏,此刻傳出阿鸞略微帶咳而又柔弱的聲音響起“是誰在哪裏?”


    真的病了?聞言,我隻輕輕一笑,款步踏入內室之中,下一刻珠簾卷起,眼中便映襯出了一張阿鸞錯愕的臉……


    “怎麽是你?”


    同樣的一聲疑問從阿鸞口中說出,與剛才軒轅宏的那一問如出一轍,隻不過言語間的驚恐卻比軒轅宏更甚!聞言,我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她,複而又將她的內室環視了一遍,卻見她的床榻對麵桌案旁,此刻正掛著一張《忍冬百鳥圖》的畫卷!


    那丹青之上,已無一片葉子的金銀木結滿了一串串紅色果實,幾隻小鳥躍然期間,隻隻口含紅珠,還有兩隻鳥兒為了爭搶一顆紅色果實,於半空中互相用爪子掐住了對方的鳥嘴,打得互不相讓,真真證實了一個“互”字的由來!目之所及,丹青妙筆呈現出一幅冰雪勝景,好似比昔年間,我與軒轅在山洞中發現的那副古龍山居士謝煜安的真跡,還要鮮明有趣,每筆落下都好似能將景物描活,恍然間就好像能聽見歡快的鳥鳴之音。


    卷軸的左下角,一首詩細筆蒼勁,龍飛鳳舞,雋寫其上“冷雪枝頭果紅妝,虯枝錦簇釀瓊漿。誤引百鳥尋蜜香,飛來醉飲倚寒霜。古龍國軒轅昭煊,古龍國宏運十七年十二月廿五日,原來,這首詩真是他作的……”


    如此默念出聲,忽聽身後的阿鸞滿是憤然的開口道“你來這裏幹什麽!難道是來揭發我將你打入湖中之事嗎?我告訴你……昭煊他不會相信的!”


    此刻,聽著她如此說,我轉而扭頭看向她,卻見她正側身躺在床邊,單手拄著床沿,吃力地抬頭看著我。一時間,我看著她的這幅形容,不禁止不住的讚歎,錦被半蓋,體半掩,纖腰微擰軟可現,薄紗淺穿露臂耦,琵琶鎖骨惹人憐……


    神思輾轉之際,卻又不由得輕歎出聲“如此美人,卻長了一副蛇蠍心腸……,當真是……可惜了……”


    “哼!南宮花期!憑你怎樣,我隻告訴你,休想將昭煊從我的身邊搶走!你為什麽不去死,你怎麽還沒死!”


    阿鸞的一聲嘶吼之音,在此刻傳來,入了我的耳中,不知為何讓我忽覺十分刺耳,但隻是轉瞬間,便也不甚在意,隻是轉而坐在了那幅圖下的桌案之側,一張座椅之上,眉眼低垂,看向這滿地的紅毯,滿眼皆笑地開口道“我……自然搶不走你的昭煊!昨日,我讓他在你我之間做個選擇之時,他已對我言明,你必須留在宮內,留在他的身邊!你瞧……他對你多好!”


    如此隻見阿鸞的神情間好似立時流露出一絲得意,語氣中滿是自得的開口道“既然這樣,你還來我這裏幹什麽!難道你還要害我不成?”


    聞言,我隻笑著搖搖頭,看著她,麵上露出一絲狡黠“看看你……,此刻對我是有多懼怕?虧心事做的多了,一定每日都很難熬吧?你處心積慮在百裏的安排下來到這裏,頂了我有蘇雪之女的身份,得到了軒轅的青眼,一邊哄著他開心,又一邊對皇後勤謹奉上!為掩蓋身份,擔心被人發現,處處小心,謹小慎微,讓軒轅認為你生性膽小,對你處處垂憐……


    而你……除此之外,還要暗中窺探我的行蹤,瞅準時機好對我加以暗害,時常在宮中傳信給百裏長戈,又將訊息傳給百裏長戎,銘錠山上對軒轅亂用蒹葭毒藥,以身為餌,引我入百裏長戎的亂箭之局,鏡鄉返程,再次暗中通知百裏長戎對我半路實行劫殺,劫殺失敗,又轉而假作無意的向皇後透露出我南宮花期的身份!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使你的神思緊繃,不敢有一刻懈怠!如今怎樣?忽而一朝將我打入湖中,心中就認定我必死無疑嗎?如此,這麽快速的就放鬆了心神,卸下了所有防備,身形鬆散,才得以讓病勢乘虛而入,就這麽簡單的倒下了?我還以為,對付你……會讓費上很大的氣力……,原來……竟輕鬆的很……”


    待我的一番話語慢悠悠的說完,隻見阿鸞的麵上已滿是不屑,冷冷看了我一眼,絲毫不像她平日裏楚楚可憐的形容!隨即衝著我厲聲開口道“即便你所說的全都為真又能怎樣?如今的古龍國中有誰人能信你?你唯一能證明身世的信件已經被毀,隻有一隻玉鐲戴在我的手腕之上!南宮花期!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搶了我的親娘,你害她為你而死,這些都是你該對我的補償!”


    一時間,阿鸞此刻說的每一句話,字字清晰,恍若理所應當,但卻聽得我雙眉緊蹙,十分想閉上雙眼。但隻將雙目微暇了一番,複而再次睜開,不知怎麽,心中卻因為她的話忽然生出百般憤怒,轉而毫無猶豫的起身,單腳抬起踩在她的床榻之上,探身看著此刻病裏纏綿,好像下一刻就會如瓷器般碎去的她,我不由得狡黠勾起嘴角,下一刻衣袖之中的一把天涯刎虎短刀便已出現在了手掌之中!


    此刻,我看著明晃晃的短刀散發出幽幽寒光,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悸動,轉而不屑地開口道“是不是有蘇雪之女又怎麽樣?能不能證明我是誰又怎麽樣?阿鸞……,你口口聲聲說,我此生欠你,既然你想要軒轅,軒轅也要你,我便成全了你們又有何妨?隻是……,你既然是百裏的人,就如此輕易的將你留在軒轅身邊,要我如何能夠放心呢?”


    眼看著阿鸞此刻伸出手來,瞬間握住我持刀的左手,霎時間,我力道微鬆,短刀得脫,右手霎時間接住,手起刀落,僅接著就聽阿鸞一陣哀嚎!阿鸞的痛苦之音叫嚷的慘烈,然而此刻,我明明見到她的血液順著手腕流淌開來,心覺觸目,卻絲毫沒有停止,右手,左手,左腳,右腳,眼見著此刻阿鸞躺於床榻之上慘叫連連,我卻隻覺得心中興奮異常,竟自摘下了她手腕上的紫色玉鐲,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下一刻我終於稍稍覺得有些心滿意足,隻是卻總覺得有哪裏還不夠!


    看著此刻痛苦的她,我的心中雖然還算滿意,卻仍不悅的開口埋怨道“瞧瞧你……,叫嚷什麽……,這麽大聲,當真是刺耳的緊!我不過是挑了你的手筋腳筋,讓你以後不能加害於人罷了!看來我的學藝還算精準,彼時我身死之時,不過是看著孟繁星操作了一次,便就學會了!隻不過,想來是這人的筋脈與飛鳥不同,你瞧,幸好我如此聰慧……,竟讓你少遭了許多的罪呢……,你說,要是我在你的臉上再劃上兩刀,軒轅還會喜歡你嗎?”


    話音一落,我仍舊嘴角含笑,恍若看著阿鸞越是痛苦,我的心中才越覺得公平,手起刀落,又是兩下,隻見阿鸞的右臉之上,此刻便已多了兩道刀印,刀深驚心刺目,滿麵的鮮血瞬間染紅了被褥,整個殿宇內都充斥著阿鸞的慘叫之音“南宮花期!你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娘親!娘親!啊……我的臉!我的臉!”


    霎時間,阿鸞的兩聲娘親在我耳邊響起,不知怎麽忽然驚的我身形一震,立時便後退了兩步,直至腰身抵在了身後的桌案之上,碰撞出一聲悶響!此刻驚覺之餘,看著在床上苦苦掙紮的阿鸞,複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刀刃鮮紅的短刀,我的心神恍若遭了一道驚雷,旋即炸的我一陣搖晃……


    略微閉目安定了片刻,我終是悲痛的睜開雙眼,慢步上前,指尖狠狠捏住了阿鸞流著鮮血的手腕,沉聲說道“阿鸞……,有得必有失,這也許就是你該得的……,如今……我看在阿娘和長旋的麵子上,不會殺你,你且安心留在軒轅身邊吧……,他說他會好好待你……”


    指尖上,一縷紫光緩緩注入,我眼看著阿鸞的手腕和腳腕上的皮肉已經不再有鮮血湧出,再又看了看她此刻沒有停止流血的臉,我終是收迴了手,從此……她便是一個廢人了……,軒轅……,從此以後,每當你看到阿鸞一張被短刀割破的臉,應該都會想起我吧……,這記憶將會刻骨銘心……


    終是在此時,身後的殿門處,傳來一聲我此生聽起來都會覺得驚心動魄的唿喚“花期?”


    軒轅的這一聲唿喚之中帶著疑惑,我沒有迴頭,但阿鸞的慘叫之音卻始終沒有停止!終於下一秒,就覺得軒轅動若驚雷,快步走到近前,一把將我推開,詫異的看著床榻之上的阿鸞,一臉不敢相信的迴頭看著我,在看到我手中拿著的短刀之後,立時站直了身形,下一刻,就覺得他的臉上滿是憤怒,不住的顫抖著胳膊伸手指著阿鸞看著我開口問道“這是誰幹的!這是誰幹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這就是你說的,我不選你我會後悔?你就是如此行事?枉我對你心誠至此,多番懇求父皇母後!你就一定要把所有的錯都算在阿鸞的頭上嗎!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


    一時間,看著此刻一臉怒不可遏的軒轅,我的心中終是陡然升起一片哀傷,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原本都是屬於我的一切,卻要離我越來越遠……,人生如此搓磨……,我為何還要來走這一遭?如今……,我終是成了軒轅眼中的罪人,慢慢抬起手來,將短刀的刀尖直抵在自己心口上,上前兩步為軒轅送上了短刀的手柄,滿眼含淚的抬起軒轅的手,放在刀柄之上!自落入湖中醒來之後,一直到現在,我終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隻是滿眼絕望的盯著軒轅開口道“殺了我!”


    頓時間,兩行熱淚撲簌而下,下一刻就覺軒轅猛的將我向後一推,終是讓剛剛才被我撞了一遭的桌案,再次撞了一遍,腰間瞬間一片生疼……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轉瞬抬頭之際,卻忽然見軒轅兩眼含淚,見我看他,終是又將頭瞬間仰起,就好像那兩滴淚會被他收迴去一樣,眼見著他雙眼微紅,下一刻就聽她衝著我怒吼出聲“南宮花期!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你如此對待阿鸞,讓我如何罰你?你以為你說一句讓我殺了你,就能了了你的罪孽嗎!你如此行事,還叫我如何娶你!更遑論隻娶你一人!”


    立時間,軒轅此話說完,隻聽此時躺在床上呻吟不斷的阿鸞好似也終於稍稍得緩,抬起胳膊指著我,聲嘶力竭的開口道“昭煊……,殺了她,殺了她!”


    陡然間,隻見軒轅聽到阿鸞如此說,終是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眼阿鸞,頓時便覺得震驚填滿了他的雙眼,恍若,他在懷疑他剛剛所聽到的是不是都是幻覺!我想,此時的軒轅一定不敢相信,他麵前的兩個女子會為了他喊打喊殺,相互憎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這一刻,不知為何,軒轅的憤怒、阿鸞的刀傷,無不讓我想要隱藏,忽而心中一股不知名的膽怯漸生,我隻不由的上前一步,拉住軒轅的手開口道“軒轅……,不要為她傷心,你瞧啊,她終於露了行跡!你聽,她說的多麽心狠,她讓你殺了我!你看看,你快看看我的手腕,這隻鐲子原是我的,這隻鐲子本就是我的!我才是有蘇雪的女兒,是我自幼和你定了親事!你告訴我用這鐲子將我定下,叫我不要嫁與旁人,軒轅,你想想,你想想啊!”


    忽然間,軒轅的態度不知怎麽,竟讓我覺得有一絲害怕,我多想用盡我此生能解釋的全部話語,向他解釋清楚,他原就是屬於我的,這一切原就是屬於我的!就當我如此說完,祈求的看著軒轅,希望他能信我之時,卻見他隻是冷冷的看著我,一把將我甩開,滿是憤然的開口道“南宮花期!夠了!”


    如此,我才突然驚覺,自己此時手執短刀,看著床榻之上被自己欺淩的如此之慘的阿鸞,還口口聲聲的說著阿鸞心狠,是多麽可笑,可笑便可笑吧,可我卻還偏偏笑出了聲,直笑的自己都快飆出淚來!


    下一刻才終於認命的看清了眼前的形勢,收了短刀,看著軒轅開口道“軒轅昭煊!你得意什麽!看著兩個女子為你爭風吃醋感到自豪嗎?我昨日就給過你機會,我說過讓你隻選我一人,你偏不選!為什麽?為什麽你們全都能求仁得仁,如願以償,偏我不能!你以為你說你願意娶我,阿鸞願意將皇後之位讓給我,就是對我的施舍嗎?我根本就不在意那個位置!嗬嗬……想我此生對你如此看重,漂泊八年之久,等你出生,一戀便到了現在,你如今二十一歲,我這一戀便是二十一載,彼時便得不到的!如今我也不屑一顧!”


    我此音一落,霎時間,就見軒轅滿是驚恐的皺緊眉頭看著我,開口道“南宮花期!你說的什麽瘋話!什麽漂泊八年,什麽等我出生?你當真瘋了不成!”


    直至此時,聽得他如此問,我轉而笑看著他,上前了兩步,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接著不住的搖頭道“你忘了我?沒關係……,隻要我一提醒,你一定能想起來……,你可還記得兒時你見到過的那隻孤雁嗎?時常盤桓在你的府院之上,偶有嚴寒,也不曾離開,從兒時到少年,你一定認得我,想我一生多麽淒慘,你們人族常言大雁忠貞,可我年老之時,最終落在了你院中的梅樹之下,你卻對我放任不管,任由孟繁星將我吃入腹中,如此,我仍對你沒有一絲怨懟,後來一朝入了你皇城之內的湖水,拘謹到現在就是七年有餘……,如今,我終於得以借著這幅身體,有了人形……,你為何……不要我?”


    待到我如此說完,隻見軒轅看著我的目光中滿是震驚,自然,除了震驚,還略帶一絲驚恐!陡然間,看著他露出如此駭然之色,我轉而收迴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終是向後退了兩步,一時間,隻覺得自己當真是即拖遝,又扭捏,此刻怕是已經將他嚇到,這又是圖些什麽?


    這時隻聽軒轅,顫抖著聲音,猶疑的、試探的發出一問“花期?”


    聞言,我再次凝神看向他,卻隻覺得怎麽也看不真切,目光微轉,看到了床上此刻已經暈死過去的阿鸞,終是心中一狠,看著軒轅再次開口道“軒轅昭煊!我已經給過你機會,讓你殺了我!是你自己不肯!枉我此生,三魂之中有兩魂又半對你如此眷戀,卻終是和一個鳳星的位子難以相較一場!如此想想,當真是荒唐!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不願意割舍,等著瞧吧,我說的你會後悔自然不會是如你現在所見到的這樣簡單!聰明如你,在骷髏美人麵前也不過是蠢貨一個!如何配得上我?”


    我此番話音一落,隻見軒轅看著我的目光已是琢磨不定,一雙眼睛在我的麵上左看右看,好似,想要看穿我此刻的心中所想,看穿我的言語為何如此荒唐!


    眼見著軒轅已經被驚的無法言語,我終是再次出口,聲聲狠戾“軒轅昭煊?想不明白嗎?我不防給你提個醒,若是以後心中有所疑惑,不如多去陪伴你的父皇!你的父皇老了,人一老就會有糊塗的時候,這人一糊塗就會說出許多不著邊際的話來!其中或許有隻言片語,可以對你有一二提點!唉……,想當年,你六歲上,聽到我的聲音,匆匆一次落水,就被移除了宮廷,從那以後,我再未見到你一麵!你可還記得我嗎?勝都皇城,來儀亭的假山之下,那副水晶棺槨中的我!你一定記得的,對吧?不然,我……不!花期,對,是花期,不然花期此次落水,為何你一下就能將她找到?湖中遍尋不到,直奔來儀亭之下?我如今脖頸之上所掛的桃木劍,就是你用來防我的!不是嗎?我的聲音好聽嗎?那副水晶棺中的我美麗嗎?上一次,花期奉你父皇之命入了宮廷,我匆匆喚她入湖的那一聲,你也聽見了,對吧?所以你才會對她出手阻攔,露出那副表情!瞧瞧你這一生……,過的是多幸福!諸事順遂,萬般皆安!你此生,自視文武雙全,知人善任,有勇有謀,活得熱情奔放,春風得意,心有淩雲壯誌,從來標新立異,身邊賢臣良將無數,確為未來的帝王之才,可奈何……太年輕……”


    “你……你不是花期……,你是她?”軒轅的這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和不確定,猶疑的朝我伸出手來,輕輕拉住了我的手腕,慢慢搖晃,下一刻好似連語氣都變得輕柔“花期……,你醒醒……”


    聞言,我隻是甩開他的手,淡淡一笑,轉而摘下了脖子上所掛的桃木劍,丟還給他,慢慢向殿門口退去,一邊後退一邊說道“軒轅昭煊……,你還是不明白!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如今再給你一次機會殺了我!這宮門外蟄伏好的弓弩就是你最後的機會!殺了我!殺了我便福禍全消!殺了我!好為你的阿鸞報仇!”


    言罷,我便再也沒有留戀,頭也不迴的,轉身出了殿門,隻待出了殿門的瞬間,就聽見諸般弓弦之音拉了個圓滿,宮殿之外,院牆之下,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半跪於地,支支箭羽借著宮燈,散發出冰冷的寒光!


    此刻,我的心中終於生出一片坦然,淡漠而又冰冷,再沒有一絲留戀,隻扭頭朝著身後的軒轅不屑一笑,隨即旋身飛到了屋簷之上,下一刻就見到了軒轅一副踉蹌著腳步從殿門內奔跑出來的身影……


    蒼茫的黑夜裏,軒轅的一聲“住手!”中帶著道不盡的無奈與不甘,失落與孤獨,迷茫與不解!


    古龍國七月上旬的天氣裏,原本還算和暖的黑夜,此刻忽地吹起了冷風,可到了最後終是一滴雨,一片雪也沒有落下,眉心處的靈印在黑暗中交替閃爍,最後恍若被一隻唿之欲出的鳳凰靈印險險占據,如此,我終是閉上了眼睛,隻在心中道了一聲,從今以後……我終於不必躲藏……


    院中的弓弩此刻已經皆被放下,箭在弦上,轉瞬而收,軒轅就那樣站在院落中間,仰頭凝視著我!這不禁又讓我想起了彼時雲淩淵教我的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話,立時間,想是心中覺得有趣,隻不由得輕輕一笑,便慢慢勾起了嘴角!不過想來,是這黑夜太濃,讓軒轅將我看的並不真切,誠然……軒轅他也從來沒有將我看的真切過……,一時間,長長一聲歎息出口,引來目光無數……


    隻聽,院落之內,軒轅的一聲話語,此時出口,其中好似帶著一絲祈求,又好像帶著一絲哄騙“花期……你下來……,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你是受了有蘇氏幺女屍身的蠱惑!你下來……,如今古龍國中的岐道長道行高深,他一定能救你!”


    聞言,我卻隻是衝著軒轅一笑,心中不禁暗道了一句,如此赤子之心,萬般煩惱皆不知曉,當真是榮幸!但是轉而,我卻在心中又一縷悲傷漸起,最終眼中才慢慢變得清明,不禁伸出手來,將手送到自己眼前瞧了瞧,終是開口道了一句“也好~”


    如此一聲也好,便算是發自內心的認可了自己彼時對阿鸞的所作所為,隻是此刻,我的眼中已經再沒有淚水可供拋灑……


    目光飄向院中的軒轅,終是心中又生出了百般不甘,對他怨懟叢生,隨即衝著他開口大喊道“軒轅!你為什麽總是不明白!你為什麽什麽都不懂!為什麽從來隻有我擔下這所有?你也該有份的!你也該有份的!阿鸞說我欠她的,叫我將你賠給她,你既然對她如此不舍,便去陪她吧!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


    此音一落,我旋即憤而轉身,飛向了漆黑一團的夜空,消失在了這片威嚴的殿宇之上,這一刻我才好似接納了如今混亂的自己,這就是我……,這才是真的我……


    “花期!花期!”


    軒轅的一聲聲大喊,從身後一遍又一遍的傳來,而我卻隻是轉而將目光睜的更加銳利了幾分,再也沒有一次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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