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寅時二刻出發,辰時三刻到達。位於錦邑城城南六十公裏處的鳳翅山,整個鳳翅山由連綿的兩座山脈組成,兩座山脈綿延數裏,遠遠的看著好似兩隻鳳凰的翅膀,而山腳下的皇家陵園正好坐落在兩座山脈之間,活像是被一隻鳳凰托於背上的明珠。於皇陵的入口處,被活靈活現的修建了一隻從地底下破土而出的鳳凰鳳首,那鳳鳥張著大嘴,好像下一刻就會清麗地發出鳴叫!


    此刻整座皇陵正迎著朝陽慢慢蘇醒,恪盡職守的守陵人此刻已將一切安排妥當,隻等著我們這隊車馬到來,當我們停穩馬車下去之時,已有一黑衣守陵人總管事上前來,對著百裏和南宮灩陽笑吟吟的說道“恭迎百裏太子及長公主,皇上及各位大臣已經先行一步,此處為皇家陵園,先祖聖地,還請棄馬步行!”


    我默默的站在百裏和南宮灩陽的身後,遠觀著宏偉寬闊的皇家陵園神道,道路相當筆直,高聳入雲的銀杏和楓林錯落相間地分立道路兩側,在陽光的照射下,樹影搖曳地在神道中心舞動,道路兩旁的石像生通通由渾然天成的巨石打造雕琢,其中有武士、大象、獅子、駱駝、麒麟和馬匹,向陵園的深處望去一座巨大的拱門矗立在神道的盡頭,上麵彩金潑墨的提著幾個大字“欞天門”,這條路路程可謂不短。


    南宮灩陽雖說平時很有大家風範,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才十四歲,平時出門逛個街都要坐馬車,一聽說這麽遠的路程全要靠步行,一臉不情願的看了百裏一眼,百裏牽起她的手說道“厭火國陵園裏麵供奉的乃是厭火國的曆代先祖,躬身前行才可顯後輩賢孝之心,你是當朝國君的長公主,應該為各位皇子皇女做個表率!”百裏說完,斜著眼睛瞄了我一眼。


    我心裏暗暗佩服,百裏這頓彩虹屁拍的相當好,就見南宮灩陽也看了我一眼,當下挺起胸膛,輕咳了一聲,擺起長姐的款來,跟隨在百裏身側,徐徐而行。我暗暗的和時夏嘀咕了一句“百裏在哄小孩子上還真有一套!”


    忽覺胳膊上一疼,啪嗒一下一個小石子打在我的胳膊上落在地麵,我抬頭看了一眼,隻見百裏的一隻手正背在身後打算收迴!這廝,耳朵還挺好使!行姐姐不知何時已經落在我們的最後麵,礙於場合不宜喧嘩,所以我沒有理會她,隻要不跟丟就好。


    過了欞天門就是涅盤橋,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重生之門,高高的城牆將整個陵園圍起,走進城門,父皇已經在協文武百官先一步舉行祭典,遠處是一座高大巍峨的皇陵祭壇,不多時一隊人馬,從祭壇的內室將一個三米多高的鳳凰石刻移至室外。


    “那是什麽?”南宮灩陽的聲音響起,百裏沉穩的聲音響起“那是靈石之基!”不知為何百裏的聲音明明很和緩,我卻從中聽出了一絲驚歎。不知是何等寶物,能引得見多識廣的百裏如此讚歎,我朝著那石刻望去,那石刻雖然高大,內裏卻是中空的,石刻的周圍雕刻著形態各異的狐狸圖案,於所有狐狸的正中間,一隻鳳凰展翅翱翔於天空,去掉這些圖案,整個石刻除去正麵的一隻鳳鳥,其餘三麵皆是完整的石壁,由此可見,這隻鳳鳥應該是後天雕刻而成。


    祭壇的前方,已經被人提前鑄造起一座三米來高的高台,整座高台四周由大理石砌成,中空之處由幾層圓木排開,製成一個懸梯,另外一側登上高台的石階渾然天成看不出一絲縫隙,隻見那隊人馬,將靈石之基運於高台之下,放在懸梯之上吊起,最後將將地把雕刻的鳳凰部分斬露於高台之上,其餘的部分全都隱藏的高台下側。


    百裏越過南宮灩陽,走到我的身邊,將我領到一處空地上站好,然後偷偷的往我手裏塞了一塊糕點,以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藏起來,餓了時候吃些。”然後又返迴南宮灩陽的身邊,進行觀禮。


    我眼見著父皇,祭生,拜祖,叩跪天地,一係列流程走完,其實前一部分都沒有我什麽事,終於到了午時,父皇邁著略顯疲憊的步伐向我走來。


    他走到我麵前,於這萬萬的臣子麵前牽起我的手,讓我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是轉瞬我便恢複了理智。我心中暗想這若是其他的皇子皇女,被自己父皇這樣牽著,一定欣喜萬分,甚至會因為這莫大的榮耀而飄飄然,可是我並沒有。相反的,我有點貪婪的感觸著這份來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皇手心中傳來的溫度。


    曾幾何時,我也曾有那麽一次兩次被他抱在懷中,隻是那時他看著我的目光看著看著就會變成煩悶,煩悶之後就是一頭不迴的轉身離去。此刻我鎮定地跟在他的身後,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掃了一眼,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神,也不知他是否想起了什麽,他並沒有說話,一直牽著我的手走到皇祖父的陵墓前停下,我在他的帶領下,向皇祖父的陵墓叩了一個頭。


    再次向高台走去時又路過了一座陵墓,墓前的碑文上寫著厭火國王後有蘇雪,國君南宮啟親筆。隻見父皇停住腳步,看著那墓碑說道“朕曾有幸在蘇王後的跟前教養過五年。”


    “父皇感念先王後教養之情,可見父皇是至孝之人,先王後若在天有靈一定會深感欣慰!”我應聲說道。


    “你倒是很像你的母親。”他說完不再看那墓碑,而是看向我。我很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心中猜測,難道是我剛才說話的神態很像阿娘嗎?不過他有一個詞說的卻讓我深感動容,我記得阿娘活著時,父皇是斷不允許我叫阿娘母親的。


    當下仗起了膽子說道“父皇如果還記得阿娘,待到祭典結束後,可否差人將她也從那亂葬崗中尋迴,不求能葬於皇陵,隻求不要枯骨無依,得一清淨之所。”


    南宮翼然聽聞,身形一顫,看著我的臉目露寒光“是朕忘了,你的阿娘乃是美人季氏!”說著再次牽起我快步朝著高台走去,步伐中有著可見的憤怒。


    我心想,這廝一定是吃錯藥了,剛才一番話搞得我心血沸騰的,自以為阿娘終於能得見天日,原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癡心妄想。登上高台的台階時,我看到百裏向我投來擔憂的目光,可能是父皇剛才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我朝他會心一笑,叫他安心。


    隨著主持祭典的禮部管事朱紀元一聲高喝,於高台之下的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號角之音。號角聲結束,我隨著父皇於靈石之基前三拜九叩,行跪拜大禮,有兩個宮人走來,在靈石之基的兩側插上兩杆厭火國朱雀圖形的王旗,王旗隨著微風在空中飄動,朱紀元嗬嗬一笑說道“請皇上與公主將手放於基石之上,以祈禱我厭火國國運昌隆。”


    我和南宮翼然並身而立,南宮翼然伸出左手放於基石之上,我也學著將左手伸出摸了上去,不敢有絲毫差錯,我環顧著高台之下,百裏不知何時已經牽著南宮灩陽走到了我右方。


    我不屑的白了一眼以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切,晴天白日的秀什麽恩愛!”也不知百裏是否聽見,沒一會他居然真的將南宮灩陽的手撒開了,我狐疑的又看了一眼,見百裏看我,心虛的將頭扭過來,做起樣子,仔細觀摩這塊石刻。


    等到低頭去看石刻隱藏於高台下方的部分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陡然通過縫隙出現在我的眼前,那是幽冥?隻見他一身湛藍衣衫,絕世獨立的站在這塊石頭旁,抬頭看著我,見我看向他朝我笑了笑。他向我伸出左手,左手手心上一個黑色的飛鳥形印記顯現在我的眼前,我不解他這個動作何意,卻不能聲張。隻見他也學著我和南宮翼然,將左右貼於基石底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瞬間我感覺這基石變得微涼。轉頭看向南宮翼然時,他卻明顯沒有發現這其中變化,我再次低頭看向幽冥,隻見他十分安然的閉著雙眼,然後陡然睜開,看向我,嚇了我一跳。


    “下雪了!下雪了!”高台之下傳來臣子的陣陣唿聲,幾片雪花飄落在我的眉心處,驚起一片微涼,沒過一會兒,我覺得自己的眉心處由微涼慢慢變得滾燙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燃燒。我微微的仰起頭看向天空,如烈火般的驕陽此刻已躲進雲裏,空氣仿佛都已經靜止,連一絲一毫的微風都沒有,朱雀王旗也停止了飄動,漫天的輕雪翩然而下,素潔而輕盈。就在我環顧四周欣賞這雪景時,正好對上百裏的眼睛,他的麵上露出的錯愕目光。難道我的腦門兒上有什麽嗎?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一會的功夫,雪花停止飄落,卻聽見天空中傳來無數飛鳥的鳴叫之音。


    “是百鳥朝鳳的奇觀啊”高台之下再次傳來大臣們嘖嘖稱奇的聲音。


    “亙古未有啊,亙古未有啊”高台之下的大臣們讚歎之詞頻出。


    我抬起頭來再次仰望,隻見遠遠地一群白鶴鶴唳著從天邊飛來,緊接著又有一群長尾孔雀從遠處的山林間飛至,一群兩群,接二連三的飛鳥形色各異,種類繁多,一起成群地在皇家陵園的高台上空盤桓,或許在別人的耳中空中傳來的隻是普通飛鳥的鳴叫,可我卻清清楚楚的聽到它們唿喊著“恭賀鳳星臨朝!”


    那些飛鳥盤桓數圈之後全部落在皇陵的周圍,不肯離去,我隻覺得這些個飛鳥頗有意趣。隨著一隻白鶴落在百裏和南宮灩陽的身邊,我看見百裏此時正深情的望著南宮灩陽的臉,伸著手在她的眉心處揉了又揉,心想,這又是鬧哪樣?故意秀個恩愛不成,隻是也有點太不避人了吧?我這人向來愛熱鬧,不由得將這兩口子看了又看。


    當百裏發現我看他時,轉頭一動不動的盯著我,他那看向我的目光中不知為何帶著幾分疑惑與探究。我嘻嘻一笑,衝著他吐了吐舌頭,南宮灩陽終於發現了我的動作,扭過頭來看向我,就在這時,南宮翼然突然扯過我貼在石頭上的手,將我轉過身來,捧著我的臉看了又看,然後露出了驚駭的目光。


    他這番舉動沒有來由,著實嚇了我一跳,我輕聲喊了一聲“父皇”,他僵了片刻迴過神來,將我輕輕的摟入懷中,直到我的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腰間,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朱紀元輕笑著說道“恭喜皇上,想當年先皇與先皇後舉行祭典時也是瑞雪飄落,由此可見皇上對厭火勵精圖治不曾倦怠,是以才感動上天,更有百鳥朝鳳,皆跪於厭火過鳳鳥基石之下,這更是亙古未有過的景象,乃是大吉之兆啊!”


    我因被南宮翼然圈在懷中,有些不自在,想著借朱紀元這幾句話脫身,轉身就要去恭維他幾句,隻是剛剛稍稍一動,就被南宮翼然圈的更緊了些。隻聽南宮翼然說道“朱禮事,你總理此次祭典可謂辛苦,可先行移步台下,朕隨後就到!”


    “啊,這……哦……是,臣這就退下”朱紀元說完這句,朝台下走去。


    南宮翼然這才鬆開我,見我要向外張望,再次將我的身子端正迴來說著一聲“跪下!”


    我聽聞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他從旁邊將軟墊移到我的腳下,叫我墊好,再次吩咐道“你要虔心叩拜,不可抬頭,直至百官散去!”


    我恭敬的答了一聲“是,父皇!”


    然後就傳來了南宮翼然走下高台的腳步聲,沒一刻的功夫,南宮翼然果真吩咐著文武百官和他一起全部退出祭壇之外,獨留我一人跪於高台之上,台下隻剩下了一隊又一隊的守陵人來迴巡視。


    我見已是四周無人,抬起頭,小心的朝著基石與高台的縫隙之間看去,那裏已然沒有了幽冥的身影,心想這人可真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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