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夏之衝可不好對付……”


    “他的劍很快!”


    “他是天下第一的大劍客!”


    青龍、白虎、玄武眼中的擔憂清晰可見。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沉聲道:“去吧,此戰本王必勝。”


    跟了我這麽久,他們三人一定能明白我的用意。


    他們的神色異常凝重,略作遲疑後,一同拱手道:“王爺所托,定不辱命。”


    我欣慰極了,朗聲道:“本王先行謝過。”


    三人鄭重點頭,沒再多言。


    看著他們走進鳳儀宮,我悄然鬆了一口氣。


    一眼望去,鳳儀宮前的局勢已經分外明朗,甚至兩座天下多年的恩怨也即將落幕……


    今夜的棋局,走到現在這一步,我已別無選擇。


    隻要能夠拖住夏之衝,不管是羽林衛還是禦內衛,亦或者是東廠廠衛,一旦有更多的人騰出手,夏之衝哪怕劍法通神,也絕不可能抵擋。


    可我心知肚明,留給我的時間真的不多,所以我已打定主意,哪怕與夏之衝同歸於盡,也尚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


    收迴思緒,我清了清嗓子道:“若本王不敵夏大俠……”


    夏之衝眉尾上挑,緩聲道:“那普天之下再無一人可以攔住夏某。”


    他說的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就好像他的人站在這裏,就已經是宣告慕容婉勝券在握。


    我握緊拳頭,並不這樣認為。


    後半夜的雪,和著寒風飄飄灑灑。


    落在夏之衝身上的雪並未即刻消融,而落在劍上的雪,頃刻間便化為水漬。


    這位集輕功,內功,劍法於大成的純粹劍客,沒有人知道他的劍到底有多快!


    無法形容的劍氣,就像一重看不見的山峰。


    夏之衝劍已在手,也已出鞘。


    我不禁苦笑,這樣的劍法用來殺我,何需用三招?


    即便是如此懸殊的決戰,眼前之人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這才是純粹的劍客,無論對手是怎樣的人,他都會用全力,這不是謹慎,而是對對手發自內心的尊重,亦是對劍發自內心的尊重。


    蒼白的手,蒼白的劍,蒼白的臉。


    夏之衝凝視著我手裏的劍鋒,輕吐出一個“請”字。


    或許,我的每一個輕微的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連每一根肌肉的跳動,他都已經觀察得仔仔細細,連一點沒有錯過。


    身為一名劍客,所以他一定知道,對手的任何一點變化都可能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因素。


    夏之衝的劍,就像是雪夜的一陣寒風,隨心所欲,收放自如,除了冷冽以外,隻剩刺骨。


    而我的劍上,卻像是係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絲線——我的妻子,我的朋友,我的身邊人,還有,我心裏的天下……


    哪怕我已經決定犧牲自己,但我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這些。


    也許在平常,這都無可厚非,但在麵對夏之衝的時候,這樣的想法無疑是致命的。


    我已不得不承認……我再也不是那個在戰場上不顧性命的少年了。


    我的笑容愈發苦澀,隻有讓握劍的手再用力一些。


    夏之衝隻說了一個字,可他的人已經動了。


    然而,在我的眼裏動的,隻有他的劍。


    這是一把看起來很輕很薄的劍,簡直沒有一絲絲重量可言,正因為如此,他的劍就像是一束刺眼的光芒,轉瞬即至。


    我全神貫注的揮劍阻擋,同時急速後退,可這束光芒來勢太快,也太過璀璨,不僅刺穿了寒風,也劃開了冰雪,更沒有任何懸念的刺進了我的左肩膀。


    頃刻間,一種冷徹骨髓地感覺席卷我的全身。


    然後,他收劍,身形再度後退,抱劍,任憑血液滴落在地,淡淡的嗓音響起,“信王殿下,承讓了。”


    我自問這幾年已經很用心的在習劍,可跟這位純粹劍客比起來,還是宛如螢火之光比之皓月。


    所幸傷口不深,傷地也並不重,流出的鮮血浸濕大紅喜服,就像是沾染上了一片水漬。


    這一劍隻需下移三寸,便可以刺穿我的心髒,但他顯然還是手下留情了。


    我憤怒極了,渾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顫栗著,我可以死,但絕不允許有人這般侮辱我!


    我死死的盯著他,冷冷道:“剛才那一劍為什麽不殺了本王?”


    “夏某使的是劍,也尊重每一位用劍之人”,夏之衝歎了口氣,接著道:“隻因信王殿下的心不靜,握劍的手又怎會穩?”


    我微微有些動容,“所以你不願趁人之危?”


    “絕不願!”夏之衝表情嚴肅,沉聲道:“但我希望信王殿下也能尊重他的對手。”


    “好!”我不禁肅然起敬,也打從心底佩服這位劍客,似乎忘記了他是個北莽人。


    夏之衝不疾不徐地問道:“敢問信王殿下在想些什麽?”


    “醉仙樓小二馬六?”


    “我殺的。”


    “醉仙樓掌櫃李進酒的耳朵?”


    “我割的。”


    夏之衝不解道:“這些人好像跟信王殿下並無什麽太大的關係。”


    我淡淡一笑,“是沒有什麽關係,那本王問一個有關係的人。”


    夏之衝皺起眉梢,反問道:“信王殿下可是想問秋菊?”


    “是!”提起秋菊,我越發憤怒,幾乎是嘶吼出聲,“她人呢?”


    許是我的表現在他的眼裏頗為反常,夏之衝微微一怔,疑惑道:“不知信王殿下為何對府上的婢女這般關心?”


    “婢女?”我麵無表情道:“你說秋菊是一個婢女?”


    夏之衝一臉茫然,詫異道:“莫非秋菊還有別的什麽身份?”


    “沒有了……”我搖搖頭,一字字道:“她確實是一個尋常女子,沒有別的身份。”


    夏之衝簡單的“哦”了一聲。


    可他的眼裏隻有坦誠,並沒有那種自認為高高在上的異樣神色。


    那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我定了定神,開門見山道:“你打算帶她去哪裏?”


    “當然是迴北莽”,夏之衝坦然道:“家師劍法已有傳承,但夏某並沒有,而且秋菊是個使劍的好苗子……”


    說到這裏,我總算明白他對秋菊是什麽樣的感情了,我也早該想到的,像他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對一個尋常女子動心?


    我為秋菊感到不值,但我同樣為她感到不甘。


    我怒不可遏地打斷道:“所以,你一直在利用她?”


    “利用?”夏之衝唉聲道:“信王殿下說是,那就算是吧,我也不否認,我確實從她口中獲得過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上一次承蒙王爺出手相救秋菊,夏某不勝感激。”


    “秋菊是我信王府之人,讓她不受傷害,本就是應該,並不需要你來感謝本王!”他這句感謝的話雖誠懇,但我卻十分不屑。


    夏之衝橫劍在前,緊緊地盯著我身上的傷口,感慨道:“信王殿下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啊。”


    我冷冷道:“那夜,突然出現在我身後的白衣劍客果然是你!”


    “舍我其誰?”


    夏之衝啞然失笑,隨即又失望地歎道:“隻可惜她並不想看到你受傷。”


    想起那夜秋菊沒來由的搖了搖頭,我就該知道的,我一直都該知道的……


    短暫的沉默中,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倘若秋菊想嫁給你為妻呢?”


    夏之衝明顯愣了一下,歎了口氣道:“夏某讀書雖少,但……禮義廉恥四字一直謹記在心,她既然是我認定的徒兒,那麽自然是絕無可能。”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極力地壓低嗓音道:“秋菊她知道嗎?”


    “我一直是這樣跟她說的,或許這中間有什麽誤會也不一定。”


    在迴答這句話的時候,他極為認真。


    而我卻握緊手中長劍,不由地笑了,“既然不是……如此再好不過。”


    夏之衝的臉上忽然展現出一抹期待,“看來信王殿下的心神已定。”


    “夏大俠”,我點點頭,一字字道:“第二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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