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雨下地更大了,油紙傘上不停地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夜空,再一次照亮了整個黑夜。


    我默默地走出王府,站在府門的匾額下,門前這條大道寬而闊,它似乎永遠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沒有一處陰暗。


    阿梅,本王已是這般地對不住你,你在天有靈,保佑本王,讓本王早日得知真相,或者讓本王早些為你報仇雪恨吧。


    我也沒想過線索會突然在沁芮這裏斷了,所以現如今我又該去做些什麽呢?我想了很久,就目前來看,首要還是得去驗證盲眼琵琶女的身份,若真如我所想的那樣,從而撬開拓跋萬世的嘴,揪出所有潛伏在京城的北莽水線子,早些把京城的事處理幹淨,好給皇兄一個交代,以報昔日恩情。


    還有,她讓我等她,我也會一直等下去。


    這一刻,我從未如此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可越是想,越是期待,我的心情愈發煩躁,偌大的京城,竟無一人可以與我談心。


    我沿著府門前的大道,漫無目的地直直向前走去,步入黑暗,不再迴頭。


    夜已深,京城大街上撐著油紙傘的行人更是絡繹不絕。


    醉仙樓依舊人來人往,我側耳傾聽,除嘈雜外,正有人吟唱“春江花月夜。”


    站在醉仙樓門前,我抬頭望去,隻見一閣樓掛紅披彩,楣上一扁,上書百花樓三個鋶金大字。門前三四個妖嬈女子,正花枝亂顫的招唿著客人,這正是京城裏最著名的風月場所!


    早就聽說百花樓花魁雖傾國傾城,向來賣藝不賣身,我猶豫片刻,終究鬼使神差地朝著百花樓走去,剛到門前,耳邊隻聞得陣陣鶯聲燕語,推杯換盞之聲。


    收起油紙傘,走進青樓的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幅巨大的刺繡屏風,繡工精細,色彩鮮明,給人一種紙醉金迷的感覺。從走廊向裏望去,天花板上吊著輕輕搖晃的紫金薄紗燈,灑下昏暗的光,使整個房間彌漫著一種朦朧而迷離的氛圍。四壁的壁畫,無論是高山流水,還是翠竹鬆柏,都帶著一種欲說還休的韻味。而走廊的地上,鋪滿了從西域運來的緋紅地毯,走起來幾乎無聲,讓人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不消片刻,便有一個手裏捏著繡花扇子,身材豐腴的美婦人朝我走來,盈盈一笑,先是召來下人接過我手裏的傘,然後用扇子輕輕掃過我的肩膀,隻覺一陣香氣撲鼻,而這味道正是那日冷冽說的傳聞能迷倒天下男人的胭脂水粉,迷魂攝魄。婦人鄒媚地招唿道:“公子看著麵生,可是第一次來到咱們百花樓?”


    我點點頭,麵無表情地掏出一錠銀子,道:“找一處三樓僻靜的房間,要隔著窗能看到醉仙樓。“


    婦人未著急收銀子,而是靜靜等待。


    我當然知道他在等我,畢竟來這裏,若是隻坐著喝酒吃飯肯定會被人給當成呆子。我掃視一眼,然後直截了當道:“你們百花樓的花魁呢,是哪一位?”


    婦人仔細打量了我一眼,歎息道:“公子來的不巧,我們柳姑娘今天不舒服。”我還未來及說話,婦人又斜眼道:“公子別誤會,她呀是真的不舒服。”又衝我眨眨眼,一副你懂得的神態。


    這與我何幹?我來又不是為了跟花魁姑娘深談!


    我故意長長的哦了一聲,又拿出一錠金子,足有五兩,婦人先是一喜,然後又無奈道:“我也不瞞著公子,柳姑娘一向是到了下雨天,就不再接客,她是我們這的花魁,說是金字招牌也不為過,所以她的要求,我能不變著法的滿足她麽?平日裏,也有人像公子這般出手闊綽,可柳姑娘好像一直都不太在意這些似的......要是我有她那般才色......“說到這裏,婦人收迴思緒,欲言又止。


    我將那錠金子強塞到婦人手裏,饒有興趣道:“哦?這倒真有些意思,不知在下能否見花魁姑娘一麵?“


    婦人又仔細地看了我一眼,猶豫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公子生地這般風流,柳姑娘迴心轉意也不一定,請公子跟我來吧,不過咱們可先說好,若是她仍不願相見,那.....”


    又一個無奸不商!


    我咬咬牙,大大方方道:“送出去的東西何來要迴來的道理?“


    婦人喜形於色,但依舊有些不放心,道:“若是柳姑娘心誌堅定,不願與公子相見,公子盡管放心,咱們百花樓還有好幾位姑娘,皆是琴色雙絕,不輸柳姑娘的,而且啊,她們可比柳姑娘好說話多了,就像西廂房的陳姑娘,不光懂酒,也會飲酒,尤其煮出的酒,堪比神仙佳釀。南廂房的李姑娘呢,自幼飽讀詩書,十分善於言談,那些個朝廷裏的學士言官也最喜歡找她了,至於東廂房的楚姑娘,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


    “打住!”


    我心下了然,但對於煙花之地,本王向來十分不屑,來此處,便是想找一個才情絕佳的女子,淺談一會兒,可談些什麽呢?我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好,其實聊什麽都好,隻要不是煩心事,我想,本王花錢找人聊聊天,總不會心煩吧,也許有人想說本王身邊神仙美眷,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此中難處委實不便與外人道也,真要換成他,他能願意?


    思慮之間,婦人已帶我上了三樓,來到一處廂房門前,隻不過上樓的時候好些被摟在懷中的風塵女子,頻頻側目,望向我皆是搖搖頭,兀自感慨著什麽。


    “咚咚咚。”婦人敲門道:“柳姑娘,有貴客。”


    隔著門傳出一道慵懶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悅,“媽媽,女兒不是說過.....”


    豐腴婦人生怕惹得我不開心,忙打斷道:“姑娘哎,這次不同,你還是開開門吧,看一眼再說。”


    隻聽屋裏人無奈歎了口氣後,緩緩打開了屋門,抬頭一看,頓時愣在原地,眼中全是震驚之色。


    婦人斜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柳姑娘,偷笑道:“你們聊,我就先走了。”


    我心下起疑,這個在青樓裏賣藝不賣身的女子,似乎認識我!


    等老婦人走後,她迎我進了門。


    房間不大,一張雕花大床,一張紅木圓桌,中間隔了扇山水屏風,圓桌上一把古琴,旁邊三四把椅子,以及一個木架,上麵盡是些稀奇古玩,倒也沒什麽好說的,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不時會有那麽幾滴雨水濺到窗台上,對麵的不遠處,正是醉仙樓,此處甚是安靜,隻不過聽不到醉仙樓裏的琵琶曲。


    待我落座後,這才開始打量起少女的麵容,女子一襲粉衣,模樣端莊之中透露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妖媚之感,青絲披落,僅僅用一條粉色的發帶係著,粉色的色彩襯的女子肌膚透著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麗,一雙美目水如瀲灩,似是奪魂攝魄,蕩人心神,唇若點櫻,引人無限遐想。


    她的美卻與沁芮不同,沁芮的美雖然也是誘惑,但這種美給人的感覺是難以親近,而花魁姑娘的美,從裏到外都引誘著你不由地向她靠近,恨不得一步,一步,再進一步。


    下一刻,她突然施禮道:“柳絮兒見過信王殿下。”


    我驀然一驚,詫異道:“你認識我?”


    柳絮兒指著窗戶,解釋道:“前些日子,信王殿下凱旋還朝,穿著一身亮銀鎧甲,領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這京城大街上走過,受萬人敬仰,好不威風,我便是在這兒隻是偷偷看了王爺一眼,便永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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