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寺殿宇連綿，香火鼎盛，每逢節日宴客，香火錢便水漲船高，春花宴入場費雖昂貴，但席麵緊俏，早早就被預定空了。
院裏的席位，隻能賞院裏四方天地的春花，二兩銀子就可入席，院外的寬闊之地，大多是被花簇繁繞的席位，五兩銀子入席，而池塘沿岸邊湖心亭的景色最好，價格上自然翻倍，十兩銀子入席，所以沿岸的位置通常都是顯貴富庶人家的專席。
很多貴胄富豪一向謹慎不吃外食，便會隻租個席位，酒菜自備，但入席價格上並不會少，畢竟買的就是個景色。
徐嫣兒定了湖心亭的席位，湖心亭雕欄外被白玉蘭花叢簇擁，是全寺視野最開闊的位置，此時沿岸左右的席位一並被國公府被包了下來，護衛在旁嚴防死守，在寺廟喧鬧之中留了一亭清淨。
國公夫人正拿著泡餅喂池中錦鯉，寺裏的和尚就來上菜了，春花宴的席麵做得很是漂亮，第一道菜就是牡丹吊蘭燴豬肉，佐以牡丹清酒，菜是澆了酸甜汁的，徐嫣兒最喜吃酸甜口，第一道菜就很讓她開胃，但轉頭一看，國公夫人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太甜了。”她蹙了蹙眉，“牙疼。”
國公夫人出了名的挑食，國公府廚娘換了一波又一波，始終沒能讓她滿意，人都瘦出骨相來了。
“我怎麽覺得還行呢……”徐嫣兒今日雖也沒什麽胃口，但這些菜都是盛京人愛吃的鮮甜口味，沒出錯呀？
第二道菜是萱草假蟹黃，蟹黃用雞蛋代替，清香油潤，佐萱草花酒，國公夫人嚐了一口，筷子又放下了，歎氣：“一點味道都沒有。”
徐嫣兒狐疑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雞蛋是甜鹹口的，萱草花十分清爽，好吃的啊！
主食是以二十四節氣題名的花苞餛飩，花苞捏得惟妙惟肖，而且每一個餛飩都是不同的餡兒，精致得很。國公夫人低頭聞了聞，聞見湯中瑤柱和蝦的味道，失望地放迴去，怒道：“福澤寺請的什麽四司，竟然還要十兩銀子，真是難吃！”
國公夫人不愛吃河鮮，咳咳，嚴格來說，目前暫且沒發現她愛吃什麽。
上菜的小和尚見狀，放下碟子就落荒而逃，生怕下一刻國公夫人就會讓他退錢。
有這麽個不下飯的飯搭子，徐嫣兒也吃不下了，命女使去廚司要一些甜糕來，甜糕總不會出錯了，然而……
“天爺，這甜糕是搶劫賣糖鋪了？不要命地放！”國公夫人“呸呸”吐出口中的桃花糕，滿臉生無可戀，再精致的席麵都打動不了她。
徐嫣兒默默放下手中的桃花糕，忙給她倒佐餐的桃花酒漱口，誰知國公夫人喝了一口竟然吐了出來！
“酒也這麽甜，天爺啊……我還是不吃了，難以下咽。”
徐嫣兒還想勸她兩句，實在不行就讓女使去後廚命廚司做一些合口的菜色來，但話還未說出口，隻見國公夫人忽然皺鼻嗅了嗅，“什麽味道，如此香？”
徐嫣兒一愣，聞了聞，的確有一股強烈的勁香飄散在空中，甚至蓋過了花香，多聞幾下，又有些嗆人，再一聞，香得人咽口水！
國公夫人起了身，順著勁香來源走出湖心亭，一路嗅著走上橋，在池塘對麵，沿岸有一桌席麵，有四個姑娘正在把酒言歡，這香味就是從這桌席麵上散發出來的。
國公夫人好奇得不得了，走近一看，發現這幾個姑娘席麵上的菜色和其他的都不一樣，案上放了粗獷的炭火爐，爐子上架著一口鐵鍋，鍋中紅油沸騰，飄香十裏，案上放著片好的生豬肉、魚肉、兔肉，還有切好的蒲瓜豆腐等菜，俱是生的。
隻見坐得離她最近那個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身穿碧色芙蓉暗紋比甲，雙髻鬆鬆挽在腦後，五官小巧精致，不施粉黛，更顯得天然去雕飾，清水洗玉石。
那姑娘手中拿起一雙比一般筷子長許多的竹筷，夾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豬肉片往鍋中遊動了幾下，再夾起來時，肉片已經熟了，上麵沾著紅油和貢椒，鮮香入味，一口下去，那姑娘白皙圓潤的小臉上就沁出了薄汗。
這是……蜀地特有的鮮辣撥霞供！
那姑娘被辣得吸氣，柔嫩的雙唇微微腫起，她抬眼瞧見盯著她看的國公夫人，綻出一汪灩灩動人的笑意。
“姑娘，你們是蜀地來的嗎？”國公夫人實在沒忍住，上前搭訕了，“這撥霞供，與我在蜀地曾吃到的很是相似。”
若星拿起絹帕擦了擦唇角，看見她身後的護衛，站起來道：“夫人，我們不是蜀地人，隻是甜口吃膩了，聽聞蜀地有這種吃法所以自己試著做了做，口味上定是比不了夫人吃過的珍品。”
國公夫人被她逗笑了，負手道：“你怎知我吃的就是珍品？”
若星莞爾：“夫人是從湖心亭來的，我們這不過是鄉野口味，定然比不得。”
國公夫人朗聲笑道：“那你就錯了，我第一次吃這樣的撥霞供，是在蜀地的山中平定叛軍時，軍中有人帶了辣料，我們便在河邊席地而坐，用河水煮食，打了野豬和鱸魚，現殺了就丟進去涮，那滋味我一生都忘不了。”
顧泱泱聽到此處，雙手交握在心口，驚訝道：“原來您是女將軍啊？難怪看起來如此風姿颯爽，超凡脫俗！”
馬屁拍得有些過，好在國公夫人不介意，甚至有些迷失：“不敢當，都是過去二十載的事了。”
若星側了側身，讓出一個位置，對國公夫人道：“我們剛剛開始吃，用的都是公筷，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一道入席品嚐品嚐？”
“好啊！”國公夫人就等她這句話呢，但說完又有些猶豫，“隻是……吃了這鮮辣撥霞供，容易身上沾滿味道……”
柳雨舉起一個香包，“夫人不用擔心，有特質的熏香和漱口茶，而且這山中開闊通風，不會留味兒的。”
聽她們這麽勸完，國公夫人全然沒了顧慮，一擼袖子坐下了，春芽適時拿出早已備好的幹淨的白瓷碟和竹筷，顧泱泱立刻用公筷夾了一筷子燙好的兔肉放進國公夫人碟中，殷勤得毫不掩飾。
國公夫人是真的餓了，她想這一口已經想了十幾年了，本以為這再怎麽好吃，也不可能比蜀地的好吃，結果一口兔肉下去，舌尖上的辣味迸發，伴隨油脂的芳香和一些解膩的果香，口感豐富有層次，簡直太好吃了！
若星倒了一些特製的蘸料放到國公夫人麵前，彎著眉眼靈動可人：“夫人，您再蘸這個胡麻醬油嚐一嚐。”
國公夫人下了一筷子豬肉，蘸了蘸那胡麻醬油，迫不及待放入口中，比起單吃，蘸料後肉不燙了，多了股胡麻的香味，香，太香了！
“太好吃了，比我在蜀地吃到的還好吃，姑娘，你這是怎麽做的，如此好吃，而且辣中還有一股……乳香？”
若星倒了一杯顧泱泱釀的荔枝米酒放到國公夫人手邊，笑道：“是因為裏麵放了牛油，新鮮的牛肉吃起來有乳香味，牛油用來煮撥霞供，味道會更加濃鬱。”
難怪飄香十裏！
這酒也是好喝的！國公夫人筷子不停地在鍋中撈肉，不多時一盤子豬肉和一盤子兔肉就空了，她打了個飽嗝，讚歎道：“盛京中最出名的酒樓我吃過是隻有八九，能比這鍋撥霞供做得好的，我還沒有遇到，敢問幾個姑娘是做什麽行當的，莫非是廚娘？”
若星：“隻是幾個鄉野四司娘子，是夫人抬舉了。”
國公夫人聽到四司二字，眼中微亮，問道：“你們的四司叫什麽名號？若是日後我想再吃這撥霞供，不知能否去請幾位姑娘到我府上一敘？”
若星搖搖頭：“夫人，我們四司廟小身瘦，不值當提起，正好今日我帶了多餘的撥霞供辣料，可以送夫人一些，能吃上三五次。”
三五次哪裏夠？但見若星並無自報家門的意思，國公夫人隻好作罷了。
一席吃完，國公夫人吃了許多，人家幾個姑娘反而沒怎麽動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迴身讓護衛取來一些銀子，當作買辣料了。
若星看到那沉甸甸的銀子，隻讓顧泱泱收下了與辣料價值等量的碎銀，多餘的還了迴去，淡聲說：“同吃過一鍋撥霞供，那就是有緣相識，夫人不必客氣的，夫人若是往後再想吃，可給我們留一個住址，我讓人送過去便是。”
國公夫人瞧著這姑娘蕙質蘭心，進退得當，心下喜歡，但最後她隻給了一個護衛的住址，並沒有打算自報身份，就如這姑娘所說，這是同吃過一鍋撥霞供的緣分，若是被身份品級破壞了，那就不值當了。
國公夫人隻道：“多謝姑娘慷慨，解我饞蟲，我姓孟，名上月，不知姑娘芳名？”
幾人報上了名字，孟上月一一記在心中，想著等下了山再命人去打聽打聽，正好近來國公府上多有宴席，說不定能夠派上用場。
徐嫣兒遠遠站在湖心亭憑欄欣賞著這一幕，心下讚歎，玲瓏四司的那個丫頭真是有幾把刷子，這些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孟上月吃飯那麽香的模樣，這可是連禦醫都沒辦法治好的厭食夫人啊！
這一席孟上月是滿足了，下山路上紅光滿麵，好在身上戴著柳雨給的熏香，下了山，一身辣味已然消散。
第二日，若星就讓人送了辣料去孟上月留的住址，孟上月收到時，打開發現食盒裏除了辣料，裏麵竟然還用油紙包著一包胡椒辣炒兔頭，這也是蜀地有名的特產，看來這姑娘也是個喜辣之人。
這姑娘做蔬菜芥辣和胡椒都放得夠味，令孟上月想起了二十載前在蜀地平定叛軍的日子，熱辣、刺激、迴味悠長。
她做了二十幾載國公夫人，在高台上端莊大氣、恪守本分實在太久了，連做女將軍的日子是什麽滋味都不記得了。
孟上月小心收好那份辣炒兔頭，讓女使去溫一壺酒，想著今夜國公爺在宮中與珩王商議要事不迴府，她正好可以享用夜食。
起身時，想到什麽，她對女使道：“讓廚司備一些我常吃的火腿夾沙月團放迴食盒裏，再讓衛東送迴去。”
“是，夫人。”
院裏的席位，隻能賞院裏四方天地的春花，二兩銀子就可入席，院外的寬闊之地，大多是被花簇繁繞的席位，五兩銀子入席，而池塘沿岸邊湖心亭的景色最好，價格上自然翻倍，十兩銀子入席，所以沿岸的位置通常都是顯貴富庶人家的專席。
很多貴胄富豪一向謹慎不吃外食，便會隻租個席位，酒菜自備，但入席價格上並不會少，畢竟買的就是個景色。
徐嫣兒定了湖心亭的席位，湖心亭雕欄外被白玉蘭花叢簇擁，是全寺視野最開闊的位置，此時沿岸左右的席位一並被國公府被包了下來，護衛在旁嚴防死守，在寺廟喧鬧之中留了一亭清淨。
國公夫人正拿著泡餅喂池中錦鯉，寺裏的和尚就來上菜了，春花宴的席麵做得很是漂亮，第一道菜就是牡丹吊蘭燴豬肉，佐以牡丹清酒，菜是澆了酸甜汁的，徐嫣兒最喜吃酸甜口，第一道菜就很讓她開胃，但轉頭一看，國公夫人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太甜了。”她蹙了蹙眉，“牙疼。”
國公夫人出了名的挑食，國公府廚娘換了一波又一波，始終沒能讓她滿意，人都瘦出骨相來了。
“我怎麽覺得還行呢……”徐嫣兒今日雖也沒什麽胃口，但這些菜都是盛京人愛吃的鮮甜口味，沒出錯呀？
第二道菜是萱草假蟹黃，蟹黃用雞蛋代替，清香油潤，佐萱草花酒，國公夫人嚐了一口，筷子又放下了，歎氣：“一點味道都沒有。”
徐嫣兒狐疑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雞蛋是甜鹹口的，萱草花十分清爽，好吃的啊！
主食是以二十四節氣題名的花苞餛飩，花苞捏得惟妙惟肖，而且每一個餛飩都是不同的餡兒，精致得很。國公夫人低頭聞了聞，聞見湯中瑤柱和蝦的味道，失望地放迴去，怒道：“福澤寺請的什麽四司，竟然還要十兩銀子，真是難吃！”
國公夫人不愛吃河鮮，咳咳，嚴格來說，目前暫且沒發現她愛吃什麽。
上菜的小和尚見狀，放下碟子就落荒而逃，生怕下一刻國公夫人就會讓他退錢。
有這麽個不下飯的飯搭子，徐嫣兒也吃不下了，命女使去廚司要一些甜糕來，甜糕總不會出錯了，然而……
“天爺，這甜糕是搶劫賣糖鋪了？不要命地放！”國公夫人“呸呸”吐出口中的桃花糕，滿臉生無可戀，再精致的席麵都打動不了她。
徐嫣兒默默放下手中的桃花糕，忙給她倒佐餐的桃花酒漱口，誰知國公夫人喝了一口竟然吐了出來！
“酒也這麽甜，天爺啊……我還是不吃了，難以下咽。”
徐嫣兒還想勸她兩句，實在不行就讓女使去後廚命廚司做一些合口的菜色來，但話還未說出口，隻見國公夫人忽然皺鼻嗅了嗅，“什麽味道，如此香？”
徐嫣兒一愣，聞了聞，的確有一股強烈的勁香飄散在空中，甚至蓋過了花香，多聞幾下，又有些嗆人，再一聞，香得人咽口水！
國公夫人起了身，順著勁香來源走出湖心亭，一路嗅著走上橋，在池塘對麵，沿岸有一桌席麵，有四個姑娘正在把酒言歡，這香味就是從這桌席麵上散發出來的。
國公夫人好奇得不得了，走近一看，發現這幾個姑娘席麵上的菜色和其他的都不一樣，案上放了粗獷的炭火爐，爐子上架著一口鐵鍋，鍋中紅油沸騰，飄香十裏，案上放著片好的生豬肉、魚肉、兔肉，還有切好的蒲瓜豆腐等菜，俱是生的。
隻見坐得離她最近那個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身穿碧色芙蓉暗紋比甲，雙髻鬆鬆挽在腦後，五官小巧精致，不施粉黛，更顯得天然去雕飾，清水洗玉石。
那姑娘手中拿起一雙比一般筷子長許多的竹筷，夾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豬肉片往鍋中遊動了幾下，再夾起來時，肉片已經熟了，上麵沾著紅油和貢椒，鮮香入味，一口下去，那姑娘白皙圓潤的小臉上就沁出了薄汗。
這是……蜀地特有的鮮辣撥霞供！
那姑娘被辣得吸氣，柔嫩的雙唇微微腫起，她抬眼瞧見盯著她看的國公夫人，綻出一汪灩灩動人的笑意。
“姑娘，你們是蜀地來的嗎？”國公夫人實在沒忍住，上前搭訕了，“這撥霞供，與我在蜀地曾吃到的很是相似。”
若星拿起絹帕擦了擦唇角，看見她身後的護衛，站起來道：“夫人，我們不是蜀地人，隻是甜口吃膩了，聽聞蜀地有這種吃法所以自己試著做了做，口味上定是比不了夫人吃過的珍品。”
國公夫人被她逗笑了，負手道：“你怎知我吃的就是珍品？”
若星莞爾：“夫人是從湖心亭來的，我們這不過是鄉野口味，定然比不得。”
國公夫人朗聲笑道：“那你就錯了，我第一次吃這樣的撥霞供，是在蜀地的山中平定叛軍時，軍中有人帶了辣料，我們便在河邊席地而坐，用河水煮食，打了野豬和鱸魚，現殺了就丟進去涮，那滋味我一生都忘不了。”
顧泱泱聽到此處，雙手交握在心口，驚訝道：“原來您是女將軍啊？難怪看起來如此風姿颯爽，超凡脫俗！”
馬屁拍得有些過，好在國公夫人不介意，甚至有些迷失：“不敢當，都是過去二十載的事了。”
若星側了側身，讓出一個位置，對國公夫人道：“我們剛剛開始吃，用的都是公筷，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一道入席品嚐品嚐？”
“好啊！”國公夫人就等她這句話呢，但說完又有些猶豫，“隻是……吃了這鮮辣撥霞供，容易身上沾滿味道……”
柳雨舉起一個香包，“夫人不用擔心，有特質的熏香和漱口茶，而且這山中開闊通風，不會留味兒的。”
聽她們這麽勸完，國公夫人全然沒了顧慮，一擼袖子坐下了，春芽適時拿出早已備好的幹淨的白瓷碟和竹筷，顧泱泱立刻用公筷夾了一筷子燙好的兔肉放進國公夫人碟中，殷勤得毫不掩飾。
國公夫人是真的餓了，她想這一口已經想了十幾年了，本以為這再怎麽好吃，也不可能比蜀地的好吃，結果一口兔肉下去，舌尖上的辣味迸發，伴隨油脂的芳香和一些解膩的果香，口感豐富有層次，簡直太好吃了！
若星倒了一些特製的蘸料放到國公夫人麵前，彎著眉眼靈動可人：“夫人，您再蘸這個胡麻醬油嚐一嚐。”
國公夫人下了一筷子豬肉，蘸了蘸那胡麻醬油，迫不及待放入口中，比起單吃，蘸料後肉不燙了，多了股胡麻的香味，香，太香了！
“太好吃了，比我在蜀地吃到的還好吃，姑娘，你這是怎麽做的，如此好吃，而且辣中還有一股……乳香？”
若星倒了一杯顧泱泱釀的荔枝米酒放到國公夫人手邊，笑道：“是因為裏麵放了牛油，新鮮的牛肉吃起來有乳香味，牛油用來煮撥霞供，味道會更加濃鬱。”
難怪飄香十裏！
這酒也是好喝的！國公夫人筷子不停地在鍋中撈肉，不多時一盤子豬肉和一盤子兔肉就空了，她打了個飽嗝，讚歎道：“盛京中最出名的酒樓我吃過是隻有八九，能比這鍋撥霞供做得好的，我還沒有遇到，敢問幾個姑娘是做什麽行當的，莫非是廚娘？”
若星：“隻是幾個鄉野四司娘子，是夫人抬舉了。”
國公夫人聽到四司二字，眼中微亮，問道：“你們的四司叫什麽名號？若是日後我想再吃這撥霞供，不知能否去請幾位姑娘到我府上一敘？”
若星搖搖頭：“夫人，我們四司廟小身瘦，不值當提起，正好今日我帶了多餘的撥霞供辣料，可以送夫人一些，能吃上三五次。”
三五次哪裏夠？但見若星並無自報家門的意思，國公夫人隻好作罷了。
一席吃完，國公夫人吃了許多，人家幾個姑娘反而沒怎麽動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迴身讓護衛取來一些銀子，當作買辣料了。
若星看到那沉甸甸的銀子，隻讓顧泱泱收下了與辣料價值等量的碎銀，多餘的還了迴去，淡聲說：“同吃過一鍋撥霞供，那就是有緣相識，夫人不必客氣的，夫人若是往後再想吃，可給我們留一個住址，我讓人送過去便是。”
國公夫人瞧著這姑娘蕙質蘭心，進退得當，心下喜歡，但最後她隻給了一個護衛的住址，並沒有打算自報身份，就如這姑娘所說，這是同吃過一鍋撥霞供的緣分，若是被身份品級破壞了，那就不值當了。
國公夫人隻道：“多謝姑娘慷慨，解我饞蟲，我姓孟，名上月，不知姑娘芳名？”
幾人報上了名字，孟上月一一記在心中，想著等下了山再命人去打聽打聽，正好近來國公府上多有宴席，說不定能夠派上用場。
徐嫣兒遠遠站在湖心亭憑欄欣賞著這一幕，心下讚歎，玲瓏四司的那個丫頭真是有幾把刷子，這些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孟上月吃飯那麽香的模樣，這可是連禦醫都沒辦法治好的厭食夫人啊！
這一席孟上月是滿足了，下山路上紅光滿麵，好在身上戴著柳雨給的熏香，下了山，一身辣味已然消散。
第二日，若星就讓人送了辣料去孟上月留的住址，孟上月收到時，打開發現食盒裏除了辣料，裏麵竟然還用油紙包著一包胡椒辣炒兔頭，這也是蜀地有名的特產，看來這姑娘也是個喜辣之人。
這姑娘做蔬菜芥辣和胡椒都放得夠味，令孟上月想起了二十載前在蜀地平定叛軍的日子，熱辣、刺激、迴味悠長。
她做了二十幾載國公夫人，在高台上端莊大氣、恪守本分實在太久了，連做女將軍的日子是什麽滋味都不記得了。
孟上月小心收好那份辣炒兔頭，讓女使去溫一壺酒，想著今夜國公爺在宮中與珩王商議要事不迴府，她正好可以享用夜食。
起身時，想到什麽，她對女使道：“讓廚司備一些我常吃的火腿夾沙月團放迴食盒裏，再讓衛東送迴去。”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