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奇夜市在碼頭搭了水上酒肆，方便來賞玩的買家們玩釣魚關撲。
大榮朝的百姓喜愛關撲遊樂，但凡是關撲玩法多的地兒，一向日進鬥金，今夜這些南北海外關撲檔口齊聚一堂，都是由葉家一手排辦。
葉舜帶著幾人悠悠上了岸邊一條兩層的遊船，二層上的廂閣內備了全魚宴，幾人一登上遊船，登時感受到了什麽叫闊綽。
“這次市舶司為了讓世家貴胄們來花銀子，以關撲為主題排辦珍奇夜市，正好我家賭坊擴張到盛京，我家是江南地區最有名的賭坊，我便做主和朝廷合作了一番，出資全由葉家來出，朝廷自然樂意，也就不敢隨意欺負我的人了。”葉舜抖開衫裙，豪邁地往窗欞邊一坐，邀請眾人一一坐下。
若星的眼神凝在那一桌沒見過的魚上，看得有些愣住了，桌上插屏隔了三分，一邊是生魚膾，一邊是煎炸蒸，靠近若星這邊的，放著奶白的魚湯撥霞供，乍一看，是用魚糕魚丸魚膠打了底，還有許多她看不出來是什麽的菜式。
“這些都是什麽魚，街市上從未見賣過？”
葉舜見她杏眼微茫，笑道：“這裏是琉球商販的遊船，這些啊都是江河裏沒有的魚，這是鳳尾魚，這是加吉魚，這是馬鮫魚、紅鱒魚……都是琉球來的珍品，若星，你要是愛吃，我明日差人再給你送一筐去。”
“這怎麽好意思，謝謝舜舜。”若星麵上從容淡然，但一開口嘴都不自覺甜了幾分，此時心下隻有一個念頭，她們玲瓏四司，傍上富豪啦……
葉舜一如既往的豪爽：“這哪兒的話，大家都是姐妹，我的就是你們的。”
說話間，柳雨坐了下來，捏著絹帕在瓷杯裏沾了茶水，輕輕擦拭剛才亂鬥時臉上不小心留下的髒汙，春芽也給若星和顧泱泱擦了擦臉，沒想顧泱泱臉還花著，就浮誇地撲到葉舜身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粘著不起來。
“舜舜少東家，你繼承家業了嗎！你還缺不缺女兒啊，年紀有點大吃得多躺得平的那種？”
葉舜給了她腦袋瓜子一下，“去去去，我還沒繼承呢，你們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逃出來的。”
若星奇道：“逃，為何要逃，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葉舜笑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當時我爹給我許了門親事，要我嫁給盛京一個大商賈之子，不過在迎親來那一日，我跑了而已。”
一桌子嬉嬉鬧鬧的人頓時都呆住了。
春芽是最保守的女子，隻能想到女子逃婚，這被傳出去了，往後可怎麽再嫁？
顧泱泱嚇了一跳：“舜舜，你是逃婚出來的，那你還能繼承家產麽……”
葉舜兩手一攤：“我爹正到處捉拿我呢，他估計沒想到我來了盛京，賭坊分號的掌櫃不知我是逃婚出來的，隻以為是他家大小姐來盛京城玩兒呢，像供祖宗一樣供著我。”
顧泱泱聽完，拍了拍胸脯，口中念念叨叨：“還好還好，那還是有錢大小姐。”
葉舜往她嘴裏塞了一筷子蒜香油浸鳳尾魚，對她恨鐵不成鋼：“沒出息的小財迷，對自由來說，銀子算什麽！”
別說顧泱泱不讚同，就連若星也不讚同葉舜這個說法。
她細細品嚐完口中鮮香甜美的加吉魚膾，才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銀錢自然是重要的，不然，我們也不會這般狼狽的被你救下了呀。”
葉舜這才想起問她們：“是了，你們是為何這身打扮來珍奇夜市，還惹上了市舶司的人？”
“說來話長。”若星又夾了一片橙香蒸馬鮫魚，小心翼翼放入口中，眯著眼像隻享受的貓兒。
她並不著急要給葉舜講那些冗長的恩怨，像是為了能趕緊吃上下一口，她隻長話短說：“總而言之，我們參加驚鴻宴，贏了初賽，能為貴人辦宴，無奈惹上了有權勢的小人，無法采買，這才喬裝到此。”
葉舜聽懂了，一拍桌案：“采買那是我葉舜的拿手好戲啊，你們真是走了大運了。”
“那是，你才是我們的貴人。”若星嚐嚐這個，又嚐嚐那個，麵上一點都不慌亂，在遇見葉舜那一刻，她就知道，采買不是問題了。
葉舜為人八麵玲瓏，朋友遍地，在揚州時，就幫她們在陸家的及笄宴上做過臨時的六局，從中賺過差價，若星放心得很。
葉舜給她們倒滿了琉球來的竹葉清酒，道：“那你們可少吃點，留著肚子，一會兒我帶你們去逛逛，這兒除了琉球的商隊遊船，還有西涼、南鉞各地的美食珍奇，全是盛京城這些土包子沒見過的玩意兒。”
若星一聽來興致了，正好，江宴闌南征北戰，以“歸途”為宴，這路上必定需要做一些南鉞西域的美食，她在這裏必然能找到最正宗的師傅！
幾人隨意聊了一會兒，便下了琉球商隊的遊船，珍奇夜市隨河而建，大大小小的遊船星羅棋布停靠在岸邊，將河道變成了一條星河。
西涼人的遊船上，此刻正夾著火爐子烤全羊，孜然的香味十裏八方都能香死人，火爐子邊上還貼了大餅，看起來焦脆酥香。
若星上前買了一隻烤羊腿，烤羊腿肉的西域人名叫買提，操著一口不熟練的盛京話向她推薦那個大餅：“這是烤饢，還有烤包子，香的哩！”
“多少銀錢？”
“一共三兩。”
若星二話不說全買下，都嚐嚐。
葉舜搖了搖頭說：“別看若星平時那麽精明，說不定等她老了，別人在她門口賣泥做的包子跟她說好吃，她也會買。”
若星全然不知自己被塑造成了“傻大兒”，她讓買提把羊腿分成小份，還特意用油紙仔仔細細包了一份收起來，剩下的拿迴來分給大家夥嚐嚐。
葉舜沒吃，隻悠悠道：“等會兒你要吃什麽，別自己買，我去給你買，這些商隊以為食客都是些王公貴族，能開天價，我去講價能便宜許多。”
若星咬了半個烤包子，燙得眼淚橫流，口齒不清道：“但這個味道，值三兩銀子唉！”
烤包子滿嘴流汁，肉餡鮮嫩，烤羊腿一點膻味都沒有，還能吃到奶香味，這在盛京是吃不到的味道，她邊吃邊嗅，喃喃數著嚐出來的香料：“孜然，黃薑，八角，月桂葉……”
顧泱泱給葉舜解釋：“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玲瓏四司第一狗鼻子，隻要吃過一次的菜就能複刻出來，厲害吧？”
葉舜失笑，若星平常不撐場麵的時候，確實像隻小動物，時不時就進入忘我境界了。
幾人也不催她，等她品嚐夠了，再轉換下一個食攤兒。
不遠處就是南鉞的商船，船前岸邊，彩燈結帳，數個商販的攤子一溜排開，等她們信步走近，就聽幾道調笑聲從食攤上傳來。
“我們不過就是讓你將吃食親自送到我們遊船上，再給我們跳個舞助興罷了，又不是不給你銀子！你們南鉞可是剛打了敗仗，輸給了我們大榮的，你們南鉞的大皇子都是被我們將軍斬首的，你這小娘子敢拒絕本公子？”
“對啊，不是說你們南鉞姑娘隨時隨地能歌善舞嗎，怎麽到了我大榮倒不樂意了，莫非瞧不起我大榮？”
……
隻見幾個身著華服的公子哥正圍著一個食攤，食攤的廚娘看起來是個剛及笄的南鉞姑娘，那姑娘膚色黑亮，發上衣上皆戴著銀器鈴鐺，一動作就有清脆的銀鈴響起來，極為靈動美麗。
那姑娘被刁難得欲哭不哭，發著抖靠在食攤後，用一口流利的盛京話求饒道：“各位公子，這食攤隻有小女一人經營，實在無法走開……”
其中一個油頭粉麵的公子哥嗤笑一聲，道：“廢話什麽，你惹了我們幾個哥兒，反正今日不跳個舞給我們道歉，這事兒就過不去了，你可知道我們都是誰？”
能來這珍奇夜市的，定然都是富家公子，豈是那一個小小的南鉞小娘子能得罪得起的。
若星越聽越冒火。
大榮打南鉞，是為了自保，為了立威，為了護住自己的子民，不是為了讓這些紈絝再次欺負人的。
但大抵那幾個公子真是什麽貴胄，竟無一人敢上前說句公道話。
若星走到那食攤前，冷聲笑道：“不管幾位是什麽身份，欺負一個弱女子，豈是我大榮兒郎做得出之事？”
那幾個紈絝聞聲看向來人，一個瘦巴巴的白麵俊俏小郎君，沒在這盛京城裏見過的人物。
油頭粉麵皺眉指著她：“你是哪裏冒出來的潑皮？告訴你，小爺幾個的事你可管不起，滾一邊去！”
若星從食攤上漫不經心拿了一個鮮嫩的杏子放入口中，澀中帶甜，她順手放下一粒碎銀，遞給那瑟瑟發抖南鉞姑娘，朗聲道：“姑娘，你別怕，我們大榮的少將軍在戰後主張與南鉞互惠交好，如今南鉞已和大榮開始互通有無，可見少將軍乃是真正的英雄之輩，此前打仗，隻是為了讓兩國更加和睦，讓百姓得以安定太平，如何也不是為了讓這些蠅營狗苟來欺負人的，若是那殺伐果決的少將軍知道有人在此調戲南鉞經商的良家姑娘，定然悲憤，斬之而後快！”
說罷覺得搬出江焉闌還不夠，她不給旁人插嘴的機會，又繼而添油加醋：“我們大榮的聖上更是英明神武，是宅心仁厚的千古明帝，萬不會容許被這種恃強淩弱之徒壞了名聲，什麽貴胄，到了聖上麵前，若是犯了罪，皆人人平等，今日若是有人敢壞我大榮名聲，明日我就敢帶姑娘去聖上和少將軍麵前求個明白！”
油頭粉麵的紈絝被她幾句話唬的臉色黢黑，眼前這沒見過的小白臉，穿得也不是什麽貴貨，怎麽張口就是去聖上麵前告狀，但聽聞，宮裏有幾個皇子倒是挺愛微服出巡遊樂，且次次都會特意穿得低調，莫不是……這真是什麽宮裏來的人物？
身後的葉舜和顧泱泱迴過神來，立刻畢恭畢敬到若星麵前拱手行禮：“公子，萬不可被這種宵小之輩氣壞了身子，不然被家主知道了，定要大發雷霆的。”
柳雨和春芽一人一邊扶住若星替她順氣，尤其葉舜穿得華貴，卻對這小白臉畢恭畢敬，難免讓人懷疑身份，看得那幾個紈絝有些汗流浹背。
旁邊一個紈絝扯了扯還想說什麽的油頭粉麵，小聲勸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一個女子嗎，我們去雲中仙閣要什麽沒有……”
“你們給我等著瞧！”油頭粉麵狠狠看了一眼若星，終是咽下了這口氣，甩袖走了。
不遠處，南鉞的商隊遊船上，二層廂格紗幔影綽間，一個高挑俊逸的身影正懶懶靠在護舷邊，饒有興致看向嘈雜的食攤。
身後，陸初霽拿著酒杯緩步走來，嘖嘖道：“說真的，要不是你軍務繁忙，我都懷疑你成天沒事跟蹤那幾個小娘子了。”
某殺伐果決的少將軍眉梢一挑，沒理他，淡聲道：“去查一查剛才那幾個男子的身份，悉數報給我。”
陸初霽應了一聲，又覺得莫名好笑，跑路前打趣了一句：“我們少將軍果然是英雄之輩，眼裏見不得一點汙穢，宋姑娘若是知道了，定然欣慰得很。”
江焉闌默然。
如果他還是江白曜，每每做了什麽好事，若星確實會誇他，繼而給他一些獎賞。
可惜……他迴不去了。
大榮朝的百姓喜愛關撲遊樂，但凡是關撲玩法多的地兒，一向日進鬥金，今夜這些南北海外關撲檔口齊聚一堂，都是由葉家一手排辦。
葉舜帶著幾人悠悠上了岸邊一條兩層的遊船，二層上的廂閣內備了全魚宴，幾人一登上遊船，登時感受到了什麽叫闊綽。
“這次市舶司為了讓世家貴胄們來花銀子，以關撲為主題排辦珍奇夜市，正好我家賭坊擴張到盛京，我家是江南地區最有名的賭坊，我便做主和朝廷合作了一番，出資全由葉家來出，朝廷自然樂意，也就不敢隨意欺負我的人了。”葉舜抖開衫裙，豪邁地往窗欞邊一坐，邀請眾人一一坐下。
若星的眼神凝在那一桌沒見過的魚上，看得有些愣住了，桌上插屏隔了三分，一邊是生魚膾，一邊是煎炸蒸，靠近若星這邊的，放著奶白的魚湯撥霞供，乍一看，是用魚糕魚丸魚膠打了底，還有許多她看不出來是什麽的菜式。
“這些都是什麽魚，街市上從未見賣過？”
葉舜見她杏眼微茫，笑道：“這裏是琉球商販的遊船，這些啊都是江河裏沒有的魚，這是鳳尾魚，這是加吉魚，這是馬鮫魚、紅鱒魚……都是琉球來的珍品，若星，你要是愛吃，我明日差人再給你送一筐去。”
“這怎麽好意思，謝謝舜舜。”若星麵上從容淡然，但一開口嘴都不自覺甜了幾分，此時心下隻有一個念頭，她們玲瓏四司，傍上富豪啦……
葉舜一如既往的豪爽：“這哪兒的話，大家都是姐妹，我的就是你們的。”
說話間，柳雨坐了下來，捏著絹帕在瓷杯裏沾了茶水，輕輕擦拭剛才亂鬥時臉上不小心留下的髒汙，春芽也給若星和顧泱泱擦了擦臉，沒想顧泱泱臉還花著，就浮誇地撲到葉舜身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粘著不起來。
“舜舜少東家，你繼承家業了嗎！你還缺不缺女兒啊，年紀有點大吃得多躺得平的那種？”
葉舜給了她腦袋瓜子一下，“去去去，我還沒繼承呢，你們都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逃出來的。”
若星奇道：“逃，為何要逃，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葉舜笑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當時我爹給我許了門親事，要我嫁給盛京一個大商賈之子，不過在迎親來那一日，我跑了而已。”
一桌子嬉嬉鬧鬧的人頓時都呆住了。
春芽是最保守的女子，隻能想到女子逃婚，這被傳出去了，往後可怎麽再嫁？
顧泱泱嚇了一跳：“舜舜，你是逃婚出來的，那你還能繼承家產麽……”
葉舜兩手一攤：“我爹正到處捉拿我呢，他估計沒想到我來了盛京，賭坊分號的掌櫃不知我是逃婚出來的，隻以為是他家大小姐來盛京城玩兒呢，像供祖宗一樣供著我。”
顧泱泱聽完，拍了拍胸脯，口中念念叨叨：“還好還好，那還是有錢大小姐。”
葉舜往她嘴裏塞了一筷子蒜香油浸鳳尾魚，對她恨鐵不成鋼：“沒出息的小財迷，對自由來說，銀子算什麽！”
別說顧泱泱不讚同，就連若星也不讚同葉舜這個說法。
她細細品嚐完口中鮮香甜美的加吉魚膾，才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銀錢自然是重要的，不然，我們也不會這般狼狽的被你救下了呀。”
葉舜這才想起問她們：“是了，你們是為何這身打扮來珍奇夜市，還惹上了市舶司的人？”
“說來話長。”若星又夾了一片橙香蒸馬鮫魚，小心翼翼放入口中，眯著眼像隻享受的貓兒。
她並不著急要給葉舜講那些冗長的恩怨，像是為了能趕緊吃上下一口，她隻長話短說：“總而言之，我們參加驚鴻宴，贏了初賽，能為貴人辦宴，無奈惹上了有權勢的小人，無法采買，這才喬裝到此。”
葉舜聽懂了，一拍桌案：“采買那是我葉舜的拿手好戲啊，你們真是走了大運了。”
“那是，你才是我們的貴人。”若星嚐嚐這個，又嚐嚐那個，麵上一點都不慌亂，在遇見葉舜那一刻，她就知道，采買不是問題了。
葉舜為人八麵玲瓏，朋友遍地，在揚州時，就幫她們在陸家的及笄宴上做過臨時的六局，從中賺過差價，若星放心得很。
葉舜給她們倒滿了琉球來的竹葉清酒，道：“那你們可少吃點，留著肚子，一會兒我帶你們去逛逛，這兒除了琉球的商隊遊船，還有西涼、南鉞各地的美食珍奇，全是盛京城這些土包子沒見過的玩意兒。”
若星一聽來興致了，正好，江宴闌南征北戰，以“歸途”為宴，這路上必定需要做一些南鉞西域的美食，她在這裏必然能找到最正宗的師傅！
幾人隨意聊了一會兒，便下了琉球商隊的遊船，珍奇夜市隨河而建，大大小小的遊船星羅棋布停靠在岸邊，將河道變成了一條星河。
西涼人的遊船上，此刻正夾著火爐子烤全羊，孜然的香味十裏八方都能香死人，火爐子邊上還貼了大餅，看起來焦脆酥香。
若星上前買了一隻烤羊腿，烤羊腿肉的西域人名叫買提，操著一口不熟練的盛京話向她推薦那個大餅：“這是烤饢，還有烤包子，香的哩！”
“多少銀錢？”
“一共三兩。”
若星二話不說全買下，都嚐嚐。
葉舜搖了搖頭說：“別看若星平時那麽精明，說不定等她老了，別人在她門口賣泥做的包子跟她說好吃，她也會買。”
若星全然不知自己被塑造成了“傻大兒”，她讓買提把羊腿分成小份，還特意用油紙仔仔細細包了一份收起來，剩下的拿迴來分給大家夥嚐嚐。
葉舜沒吃，隻悠悠道：“等會兒你要吃什麽，別自己買，我去給你買，這些商隊以為食客都是些王公貴族，能開天價，我去講價能便宜許多。”
若星咬了半個烤包子，燙得眼淚橫流，口齒不清道：“但這個味道，值三兩銀子唉！”
烤包子滿嘴流汁，肉餡鮮嫩，烤羊腿一點膻味都沒有，還能吃到奶香味，這在盛京是吃不到的味道，她邊吃邊嗅，喃喃數著嚐出來的香料：“孜然，黃薑，八角，月桂葉……”
顧泱泱給葉舜解釋：“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玲瓏四司第一狗鼻子，隻要吃過一次的菜就能複刻出來，厲害吧？”
葉舜失笑，若星平常不撐場麵的時候，確實像隻小動物，時不時就進入忘我境界了。
幾人也不催她，等她品嚐夠了，再轉換下一個食攤兒。
不遠處就是南鉞的商船，船前岸邊，彩燈結帳，數個商販的攤子一溜排開，等她們信步走近，就聽幾道調笑聲從食攤上傳來。
“我們不過就是讓你將吃食親自送到我們遊船上，再給我們跳個舞助興罷了，又不是不給你銀子！你們南鉞可是剛打了敗仗，輸給了我們大榮的，你們南鉞的大皇子都是被我們將軍斬首的，你這小娘子敢拒絕本公子？”
“對啊，不是說你們南鉞姑娘隨時隨地能歌善舞嗎，怎麽到了我大榮倒不樂意了，莫非瞧不起我大榮？”
……
隻見幾個身著華服的公子哥正圍著一個食攤，食攤的廚娘看起來是個剛及笄的南鉞姑娘，那姑娘膚色黑亮，發上衣上皆戴著銀器鈴鐺，一動作就有清脆的銀鈴響起來，極為靈動美麗。
那姑娘被刁難得欲哭不哭，發著抖靠在食攤後，用一口流利的盛京話求饒道：“各位公子，這食攤隻有小女一人經營，實在無法走開……”
其中一個油頭粉麵的公子哥嗤笑一聲，道：“廢話什麽，你惹了我們幾個哥兒，反正今日不跳個舞給我們道歉，這事兒就過不去了，你可知道我們都是誰？”
能來這珍奇夜市的，定然都是富家公子，豈是那一個小小的南鉞小娘子能得罪得起的。
若星越聽越冒火。
大榮打南鉞，是為了自保，為了立威，為了護住自己的子民，不是為了讓這些紈絝再次欺負人的。
但大抵那幾個公子真是什麽貴胄，竟無一人敢上前說句公道話。
若星走到那食攤前，冷聲笑道：“不管幾位是什麽身份，欺負一個弱女子，豈是我大榮兒郎做得出之事？”
那幾個紈絝聞聲看向來人，一個瘦巴巴的白麵俊俏小郎君，沒在這盛京城裏見過的人物。
油頭粉麵皺眉指著她：“你是哪裏冒出來的潑皮？告訴你，小爺幾個的事你可管不起，滾一邊去！”
若星從食攤上漫不經心拿了一個鮮嫩的杏子放入口中，澀中帶甜，她順手放下一粒碎銀，遞給那瑟瑟發抖南鉞姑娘，朗聲道：“姑娘，你別怕，我們大榮的少將軍在戰後主張與南鉞互惠交好，如今南鉞已和大榮開始互通有無，可見少將軍乃是真正的英雄之輩，此前打仗，隻是為了讓兩國更加和睦，讓百姓得以安定太平，如何也不是為了讓這些蠅營狗苟來欺負人的，若是那殺伐果決的少將軍知道有人在此調戲南鉞經商的良家姑娘，定然悲憤，斬之而後快！”
說罷覺得搬出江焉闌還不夠，她不給旁人插嘴的機會，又繼而添油加醋：“我們大榮的聖上更是英明神武，是宅心仁厚的千古明帝，萬不會容許被這種恃強淩弱之徒壞了名聲，什麽貴胄，到了聖上麵前，若是犯了罪，皆人人平等，今日若是有人敢壞我大榮名聲，明日我就敢帶姑娘去聖上和少將軍麵前求個明白！”
油頭粉麵的紈絝被她幾句話唬的臉色黢黑，眼前這沒見過的小白臉，穿得也不是什麽貴貨，怎麽張口就是去聖上麵前告狀，但聽聞，宮裏有幾個皇子倒是挺愛微服出巡遊樂，且次次都會特意穿得低調，莫不是……這真是什麽宮裏來的人物？
身後的葉舜和顧泱泱迴過神來，立刻畢恭畢敬到若星麵前拱手行禮：“公子，萬不可被這種宵小之輩氣壞了身子，不然被家主知道了，定要大發雷霆的。”
柳雨和春芽一人一邊扶住若星替她順氣，尤其葉舜穿得華貴，卻對這小白臉畢恭畢敬，難免讓人懷疑身份，看得那幾個紈絝有些汗流浹背。
旁邊一個紈絝扯了扯還想說什麽的油頭粉麵，小聲勸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一個女子嗎，我們去雲中仙閣要什麽沒有……”
“你們給我等著瞧！”油頭粉麵狠狠看了一眼若星，終是咽下了這口氣，甩袖走了。
不遠處，南鉞的商隊遊船上，二層廂格紗幔影綽間，一個高挑俊逸的身影正懶懶靠在護舷邊，饒有興致看向嘈雜的食攤。
身後，陸初霽拿著酒杯緩步走來，嘖嘖道：“說真的，要不是你軍務繁忙，我都懷疑你成天沒事跟蹤那幾個小娘子了。”
某殺伐果決的少將軍眉梢一挑，沒理他，淡聲道：“去查一查剛才那幾個男子的身份，悉數報給我。”
陸初霽應了一聲，又覺得莫名好笑，跑路前打趣了一句：“我們少將軍果然是英雄之輩，眼裏見不得一點汙穢，宋姑娘若是知道了，定然欣慰得很。”
江焉闌默然。
如果他還是江白曜，每每做了什麽好事，若星確實會誇他，繼而給他一些獎賞。
可惜……他迴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