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月軒內,老者隔著帕子為陸春彩掛了脈相,相看之下,頓時一驚。


    “貴脈虛微急促,恍如冬寒,但體外卻又灼熱難當,內寒外熱,氣血不足,肝鬱積結……這是……中毒了。”


    春小娘聞言,嚇得倒在女使身上:“中毒?神醫先生,您可知道中的是什麽毒?”


    神醫篤定道:“姑娘這是誤食了少量的生白果子,且中毒之後已經吐了許多,並無大礙。”


    春小娘:“白果子……是什麽東西?而且,小女這幾日病情一日日加重,根本沒有好的跡象呀……”


    神醫一愣:“白果子徹底煮熟後是一道藥材,可止咳化痰,但生食卻有毒性,姑娘看起來服食的不多,如果是吃得很多,那當場便該有失去性命的危險。”


    “如果是,這幾日,三姑娘還每日誤食白果子呢?”若星在一旁聽了良久,心中有一個想法。


    神醫沉吟道:“每日若誤食微量……卻不會好,也不會致命,隻會日日讓姑娘體虛消沉。”


    今日,菊小娘照常派人送來了一份銀耳雞絲瑤柱粥,這會兒還沒來得及給陸春彩吃下。


    若星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那鍋在紅泥小火爐上溫著的粥裏,沉思片刻,她走過去指著那碗粥,看向老者:“神醫,能否拜托您看看這碗粥是否有問題?”


    神醫點點頭:“咱們出去看吧,先讓姑娘休息,姨娘可派人先喂一些其他流食。”


    春小娘吩咐女使過後,與若星一道,和神醫去了偏院,顧泱泱則留下來照看陸春彩。


    神醫用勺子盛起粥放在鼻下仔細嗅聞,片刻後,說道:“這粥在煮熟後,灑了生的白果子粉。”


    春小娘愣在當場:“這……難怪那菊小娘如此好心……”


    若星頓了頓,說出自己的猜測:“隻怕最初給三姑娘吃的那油餅便有問題,三姑娘好吃,她們知曉此事,故意買了到旁引誘,隻是油餅都被三姑娘吃完了, 沒辦法拿出來檢驗。”


    春小娘咬著唇:“麻煩神醫且隨我去我家主君跟前做個證,告那賤人一狀!”


    “隻怕沒用。”若星提醒春小娘,“菊小娘每日送來的粥,是陸府全家上下一起吃的,旁人都無問題,而且她每次送粥,都是叫竹夏去拿的,她大可以謊稱不知此事。”


    春小娘聞言跌坐在太師椅上,顫抖著雙唇:“也是,我家主君那麽寵愛菊小娘,定不會信我的話……神醫,小女如從現在開始醫治,多久才能調養好?”


    神醫:“如何也要個七八日。”


    “可及笄宴就在眼前,若星姑娘,我該如何是好?”


    若星想了想,看向那碗粥:“不如將計就計,讓竹夏悄悄把粥倒了,再外麵買一份一模一樣的,讓三姑娘當眾吃下,然後照常把碗去廚司,明日,就說三姑娘病情無好轉。”


    春小娘不解:“然後呢?”


    “然後……”若星一笑,“讓她們不打自招。”


    第二日,凝香軒派來的探子迴去上報,說找過神醫來看,但陸三小姐的病更嚴重了。


    “今日的粥呢?”


    探子:“奴婢親自看著三姑娘喝下去的。”


    菊小娘揮手讓探子下去,李香靈正在吃午食,品雪茶,凝香軒室內一派怡然自得。


    李香靈笑了笑:“姨娘這下開心了嗎?那春小娘不僅巴結不了大娘子,連宴席都開不起來了。”


    菊小娘雖然快活,但還是有一絲擔憂:“李司長,那白果子的毒性,不會怎麽樣吧……”


    “放心便是。”李香靈細細喝了一口麵前那份銀耳雞絲瑤柱粥,“隻會讓三姑娘體虛罷了,鬧不出大事,等我們風風光光辦完了二姑娘的及笄宴,她就會好的。”


    菊小娘這才放下心:“多謝李司長幫我出了這口惡氣,不然,旁的人還要說,我是如何不敬重我家大娘子,可讓大娘子為灼彩加笄,也忒寒酸了點!我們家灼彩,日後定嫁得比大姑娘好!”


    李香靈笑道:“姨娘說得對,在意出身地位就輸了,有一顆向上爬的心,比什麽都重要。”


    今日的粥,廚司照常每個院子都送了一份,竹夏開開心心去領了給三姑娘的那份,在探子鬼鬼祟祟的偷窺中喂三姑娘喝下了。


    不過一日的調理,三姑娘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有了些許血色,關起門來,還能靠在床上和眾人說笑了。


    春小娘板著臉,“我早說了不讓你胡亂吃東西,你這個貪嘴的毛病,真的會害了你!”


    陸春彩滿臉愧色:“對不住娘親,往後我再也不貪吃了。”


    同樣貪吃的若星挑挑眉,心道美食又有何錯,錯的是浪費食物的壞人罷了……


    忽然間,竹夏推門而入,喘著粗氣道:“來了來了,主君和大娘子,菊小娘和二姑娘,全都,全都得了我們姑娘的怪病了!”


    春小娘喜上眉梢:“太好了!走,我們去看看!”


    若星被顧泱泱拉著跟在竹夏身後,也慢悠悠跟了上去。


    陸老爺本是在菊小娘的凝香軒用的飯,眾人也就第一時刻去凝香軒慰問了,春小娘急急忙忙衝進去,看見床上的陸老爺,一口氣換不上來,用絲絹捂住了臉。


    “主君,您沒事吧!這……這病,怎麽還傳染啊!”


    顧泱泱小聲拉了下若星的袖子:“咱們春姨娘那肩膀抖的,你猜是在笑還是在哭?”


    若星拍了一下顧泱泱,湊過去說:“我看到她微笑的嘴角了。”


    顧泱泱低頭捂住嘴,體驗了一把春小娘想笑不能笑的痛苦。


    菊小娘躺在另一張床上,正在上吐下瀉,凝香軒的小廝忙得像陀螺,一邊拉著郎中一邊喊道:“那邊還有個李司長也病著,您快去看看吧!都不行啦!”


    若星聽到這裏,拉著顧泱泱跟著那個小廝走去,李司長宿在偏院裏,一進去,聽見震天響的嘔吐聲,嘔——


    郎中把了脈,著急道:“看不出是什麽病,我治不了啊!”


    那李司長聞言從嘔吐的桶裏拔出臉來,有氣無力地喊道:“白果子,白果子……”


    若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果然,是這李司長參與謀策的。


    顧泱泱笑得直不起腰,抱住若星的手臂問:“若小星,你是怎麽讓她們自食其果的啊,太好笑了!”


    若星點了點顧泱泱的鼻子:“那還不簡單,她們為洗脫嫌疑每日做一鍋粥端給陸家上下吃,獨獨給陸春彩那份放生的白果子,我隻是給廚司裏看火的小廚娘一點銀錢,讓她等廚師長給茗月軒的粥盛起來了,放了白果子,再悄悄把那份倒迴鍋裏攪拌一下重新盛出來。”


    顧泱泱不得不佩服:“若星,我拜你為師吧,我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們!”


    凝香軒正院裏,陸老爺吐得要死不活。


    在春小娘提醒忠義伯爵府大娘子快來了後,陸老爺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先……先讓大娘子迴去罷,府上有染病,讓大娘子來了,把這病帶迴京中,我們一家子都不夠死的!”


    春小娘流下幾滴鱷魚眼淚:“可是主君,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及笄宴怎麽辦呀?”


    “廢話……延後,合在一起辦便是!”


    菊小娘臥倒在榻上抱著木桶吐個半死不活,聽聞陸大人決定把忠義伯爵娘子送迴去,氣得差點從榻上摔下來!


    “冬梅,快去把伯爵娘子找迴來,這不是染病,這是白果子啊,白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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