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玖怔怔地看著傅清池,明明笑容溫潤,恍若儒雅書生,周身的氣勢卻讓他在一瞬間想到了僅僅出鞘半分,便耀眼得令人眩目的利劍。


    何為俠?


    是少年意氣嫉惡如仇的一身熱血肝膽,是提劍而去不問來路與歸期的豪氣衝天,是對酒當歌酣暢淋漓的瀟灑快意,是任憑風雨如梭,我亦乘風而行的無畏無懼。


    縱有重山千萬疊,我持霜刃斬離劫。


    “好好好!是齊某狹隘了,敬傅大俠!”


    年近四十的漢子,此刻竟也找迴了幾分初入江湖時那股熱血沸騰的感覺,江湖浮沉太久,當初的一身浩然之氣早已被消耗得所剩無幾,竟然忘了自己最初也是滿腔抱負,誓要蕩平世間一切不平之事。


    “請。”


    三巡酒過,紀清玖好奇道:“齊大俠,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齊束看向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態度十分和善:“少俠請講。”


    “之前武林盟把大家坑得那麽慘,這次還會有人聽他們的嗎?要是召集不到人手,光憑他們自己恐怕很難從臨淵盟手裏討到便宜吧?”


    齊束目露不屑,嗤笑道:“還不是因為那勞什子功法?武林盟的人說蔣玉燁的功法就刻在他那把玉橫刀上,並且那把刀如今就在臨淵盟的手裏,說什麽丟了隻是掩人耳目罷了,不然江湖上怎麽這麽久都沒有那把刀的消息?”


    他給自己斟了杯酒,繼續說道:“願意跟在武林盟屁股後邊兒的本就大多都是些小門小派,目光短淺,那功法就是吊在前麵的胡蘿卜,指哪去哪。”


    紀清玖看了一眼慢條斯理飲著酒的傅清池。


    旁人不知,他們倆可是清清楚楚,武林盟說的倒也不全是假的,功法的線索的確在玉橫刀上,但那把刀是他親手埋的,怎麽可能還在臨淵盟。


    隻不過他們又是怎麽知道功法在刀上麵的?


    齊束拱手,語氣誠懇地說道:“既然傅大俠心意已決,齊某便不做那掃興之事了,還望傅大俠多多保重,若是有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狂劍門永遠站在傅大俠這邊!”


    “多謝。”傅清池微微頷首,應道:“江湖風波四起,齊兄也當小心為上。”


    “自然。”齊束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辭:“齊某還需趕迴狂劍門,便不多耽擱三位了,傅大俠,咱們有緣再見!”


    傅清池亦起身應道:“好,有緣再見,齊兄慢走。”


    小二頗有眼色地把齊束的馬牽了過來,笑道:“客官慢走。”


    “多謝。”齊束翻身上馬,向三人一拱手:“告辭!”


    說罷抬手揚鞭:“駕!”


    肌肉緊實的紅色駿馬揚蹄,齊束矯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紀清玖看著人走遠了,稍稍湊近了些,低聲問道:“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武林盟要有動作了?你之前拜托辛大哥去辦的不會就是這件事吧?”


    傅清池坐下來,隨口道:“前幾日路過茶館的時候你沒聽到路人提了兩句嗎?”


    紀清玖一臉茫然,努力迴想著,腦子裏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傅清池耐心地給他分析:“那天路人提起‘最近忙得很,上麵又發瘋了,真是不把底下人的命當命。’”


    紀清玖有了一點印象,卻還是沒能理解:“這個我倒是好像記得一點,但是跟這件事有什麽關係嗎?”


    傅清池繼續提醒他:“那人腰間丁零當啷響個不停,應當是掛了許多金銀玉石一類的東西,江湖人大多講究步淨聲輕,作這般打扮的極少,據我所知隻有金石幫喜歡如此。剛巧,上次圍剿臨淵盟時衝在第一個的便是金石幫。”


    紀清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武林盟有動作,需要人手,這些小門小派的人最適合推出去當替死鬼了,所以那人才說他們不把底下人的命當命。”


    “嗯。”傻小子終於轉過彎來了。


    紀清玖撓了撓頭,佩服道:“哥,你這觀察能力也太強了,我一點都沒注意到。”


    “茶館一類的地方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多聽多看,免得哪天有人要殺你都不知道。”


    傅清池放下酒杯,對這件事習以為常。


    紀清玖好奇道:“哥,你以前是不是遇到過很多這種事啊?”


    傅清池失笑:“你以為我是塊金子,到哪裏都有人喜歡?有人敬我自然就有人想殺我,你以後也會遇到的,有些人殺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俠’!”紀清玖的眼裏泛著光,語氣中帶著一股莫名的驕傲:“惡人當道,自當有俠者為刃,懲奸除惡!”


    少年的一腔熱忱總是最能打動人的,傅清池聽著耳邊紀清玖熱血不已的聲音,慢慢飲了一口酒,唇邊浮現了一抹清淺的笑意。


    紀清玖難掩興奮地問道:“哥,我們要去阻止武林盟嗎?”


    傅清池卻反問道:“怎麽阻止?你覺得那些人會聽你的嗎?”


    “可是……”紀清玖不解道:“我們總不能看著他們替武林盟去送死吧?”


    “我已經托人放出消息,無論何門何派,隻要有意離開的,他們都會接收。”傅清池語氣平淡:“至於那些利欲熏心,或是連離開的想法都不敢有的,也隻能獨自去尋他們自己的歸宿了。”


    “哎?是誰啊?”紀清玖的好奇心瞬間被勾了起來:“是易隱山莊嗎?宋莊主看起來也不大像會答應這種事的人啊?”


    傅清池搖了搖頭,勾起了唇角,笑而不語。


    “傅清池!!!”


    柳無影憤怒地把信件拍在桌子上,氣得牙都癢癢,“這個臭小子還真是不客氣,給我找了這麽大一個麻煩!我是他舅舅又不是他爹!簡直是欺人太甚!”


    “老大……”旁邊一襲紅衣的女子試探著開口,麵容美豔,竟是許久未見的胭紅閣老板,燕紅,“那我們還要不要按信上說的做?”


    “做,怎麽不做!”柳無影額角青筋直跳,咬著牙說道:“這臭小子把他那個破門的債都搬出來了,我還怎麽拒絕?說出去還讓人以為我流影寨連這幾個人都養不起!”


    燕紅低頭掩笑道:“是,那我這便吩咐下去。”


    “等一下。”柳無影挑著眉,語氣不善:“我流影寨不留吃幹飯的,把他們安排在山下的鎮子,山下的農莊不是還缺人嗎?都給我派去幹農活!”


    燕紅笑著答道:“是,老大英明。”


    燕紅很快便退下去安排了,柳無影靠在椅背上,越想越氣,忿忿不平地罵道:“傅清池這個小混蛋簡直跟他那個狐狸成精的爹一個樣!都那麽討人厭!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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