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不是已經解了嗎?現在你又說拖得太久了是什麽意思?”


    宋聞星的手緊緊握著輪椅的扶手,麵色冷硬如冰。


    大夫也沒有辦法,無奈地答道:“我一開始便說了隻是有可能,小姐的毒畢竟中了八年了,現在雖然解了毒,但身子已經被耗空了,壽命自然也……”


    隨著宋聞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大夫的聲音也越說越小,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宋聞星的臉色,生怕下一秒就會被他袖子裏的飛刀紮成篩子。


    傅清池打破了屋內令人窒息的氣氛,顯得異常平靜:“還有多少時間?”


    “不足一月……”


    大夫小聲答道,顯然也十分清楚這個答案根本不是幾人想聽的,眼見宋聞星臉上都能結出冰碴了,他咬了咬牙,幹脆破罐子破摔道:


    “莊主,你也知道,小姐本來身子就弱,這中了毒以後又氣急攻心,能撐過八年已經是個奇跡了,這解藥再好,它也來得晚了些不是……”


    “夠了!”宋聞星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再也不想聽這些讓他難以忍受的說辭,用盡了畢生的涵養強壓下火氣,“出去!”


    大夫瞬間噤聲,聞言也不敢再在這裏多待,立刻拎起藥箱腳步匆忙地出了門。


    宋聞星簡直要被這個欺上瞞下的大夫氣死了。


    從一開始夥同宋聞溪一起瞞著他真實病情,到明明知道有機會解毒卻不告訴他,一直拖到現在木已成舟,無濟於事,若不是念在他醫術的確了得,平日也算盡心的份上,宋聞星真是殺了這個大夫的心都有。


    他忽然想起什麽,扭頭緊緊盯著穆江,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也幫她瞞著?”


    穆江苦笑著搖搖頭:“我隻知道她的情況很差,聞溪不肯讓我告訴你……至於清池能救她的事,她從未對我提及。”


    宋聞星眼眶微紅,嗤笑了一聲,“也對,她總是這樣思慮周全,她怕我擔心,怕你為難,更怕傅清池為了救她才現身,她寧可命都不要了,也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做籌碼來威脅他。”


    他把目光轉向傅清池,臉上的神情像是覺得這件事十分可笑,說道:“她這輩子做的最任性的事,就是甘願冒著淪為江湖笑柄的風險,用一場婚禮試探你是否還活著。”


    傅清池垂下眼睫,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更蒼白了幾分,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卻仿佛比之前虛弱了數倍。


    不過事到如今,傅清池更在意的,是還有什麽辦法能夠救她,“薛乘……”


    宋聞星冷聲打斷了他的希冀:“我早就派人找過他了,他也說自己無能為力。”


    幾人談話的聲音因為情緒激動並沒有刻意控製,床上的人指尖微動,緩緩睜開了沒有焦距的雙眼。


    “哥……”


    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在屋中響起,三人的目光卻在一瞬間同時望了過去,再也顧不上置氣。


    宋聞星連忙靠近一些,像是怕驚嚇到她一樣,輕聲問道:“溪兒,你感覺怎麽樣?”


    宋聞溪的臉稍微側了一下,唇邊浮現出一抹清淺的笑意,安撫道:“感覺好多了,不用擔心。”


    “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哥哥說,千萬不能再瞞著我了,知不知道?”宋聞星不放心地囑咐著,眼裏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了。


    “我知道,放心吧,哥。”宋聞溪乖巧地應了。


    宋聞星看著她淺笑的臉,心中百感交集,即便很不情願,但他還是十分體貼地說道:“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做點吃的,你跟他……單獨聊聊吧。”


    穆江接收到他的示意,輕聲道了一句:“聞溪,你注意休息。”便也跟著出了門。


    房間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明明雙眼什麽也看不見,她卻準確地辨別出了傅清池的方向,笑著喚了一聲:“阿池。”


    傅清池艱難地抬起了千斤重的腳步,靠近了床邊。


    宋聞溪打趣道:“我臉色有這麽差嗎,都嚇得你不敢過來了。”


    “沒有。”傅清池飛速否認,坐在了床邊,聲音低柔:“我隻是發了一下呆。”


    “你以前從來不會做發呆這樣沒有意義的事,總是忙忙碌碌的。”宋聞溪明媚的眼睛望著他的方向,唇角微彎。


    “嗯,人總是會變的。”傅清池伸出手輕輕攏了攏她額前的碎發,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神溫柔得像是一潭春水。


    “可我覺得,你還是以前的那個你。”宋聞溪不大同意他的說法,“雖然或許看起來變化很大,但其實裏麵藏著的,依然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少年。”


    傅清池眉眼柔和,“也隻有你這樣覺得罷了。”


    宋聞溪搖了搖頭,也不與他爭辯,隻摸索著將他的手握住,臉上有幾分歉意,“抱歉,這次是我太自私了,用了這麽極端的方式。”


    她微微垂下眼睫,輕聲說道:“本來我沒打算在婚宴上把禮單念出來的,隻是還是忍不住衝動了。”


    她對傅清池消失的八年隻字不提,隻因為自己婚宴上的莽撞而感到愧疚。


    傅清池怎麽舍得怪她,微涼的手掌輕輕迴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是我膽子太小,放不下你又不敢來見你,才平白讓你有了這麽多的顧慮。”


    他無聲歎了口氣,徐徐說道:“我虧欠你良多,也沒有做到自己的承諾,甚至還看輕了你的情意,是我錯了,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


    “阿池。”宋聞溪不讚同地蹙了蹙眉,借著他的力勉強坐起身來,摸索著捧住他的臉,輕輕與他額頭相抵,柔聲說道:


    “阿池,你聽我說,我沒有怪你,你也不必自責。等你是我自己選擇的事,並不是強迫你一定要迴應些我什麽,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不願出現,我都一樣尊重你的決定。”


    “這次莽撞的試探,隻是我最後的貪心罷了。”她頓了一下,彎了彎眼睛,打趣似的感慨道:“真想再親眼見見那位名滿江湖的傅少俠啊。”


    “會看見的。”傅清池耐心地安慰她,“大夫說過你身上的毒已經清了,很快就能看見了。”


    “那真是太好了。”宋聞溪揚起了唇角,笑容溫暖得像窗外灑在雪地上耀眼的陽光,奪目得讓傅清池移不開眼。


    “阿池,帶我去看看你以前看過的風景吧。”


    “好,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


    “我有點怕累,你就帶我去看看附近城鎮好看的景色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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