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潮陽後,林建邦檢討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思路,他發現自己存在兩個認識上的誤區。


    一個是對嶺南的誤區,一提起嶺南番州就狹隘的以為是現代的廣東。其實不是,這時候的兩廣瓊雲還沒有分開,地理範圍上來說還是相當遼闊的。


    第二個就是對蠻夷之地存在觀念上的誤解,被第一印象帶偏了。


    剛到嶺南之後看見的就是以物換物,到了潮陽看見縣衙都破爛不堪,便以為整個嶺南隻有零星的地方政治清明,其他地區還都存在尚未教化的情況。


    但大瀛天朝給林建邦提了一個醒,嶺南之前可是有獨立的政權存在。


    林建邦清楚的記得廣東可是出過一個著名的南越王古墓,出土的文物也是極為豐富,足以見得早在西漢時期,嶺南這片土地上就出現過繁榮的場景。


    這說明潮州這一片窮,不代表整個番州就都很窮。


    一定還有很多世家大族存在,隻是因為交通等方麵的原因隔絕了嶺南和外界的交流,加上一些文人騷客的誇張,導致了世人對嶺南的印象還停留在蠻荒時代。


    所以林建邦打算換個思路,之前光想著讓薛景榮開發嶺南到湘贛這一帶的商路,卻忘記了其實在嶺南本土上就存在很大的市場。


    同時林建邦想到了程家的影響,之前他把程家看的太重了,光想著一味地壓製。


    其實堵不如疏,與其壓製,不如讓嶺南其他坐地戶的勢力進入潮州,相互均衡一下,程家勢力勢必就會縮水。


    光靠招引難民,沒有個幾十年的發展,削弱不了多少程家的影響。


    換個方向思考問題,很多事情就明朗很多。比如潮州書院的問題,不想讓程氏插手,可以從其他地方招人啊。


    要從嶺南外麵招人還費點勁,人家一聽要去嶺南,不是活不下去了,誰願意去流放地謀生。


    但是從番州本土招人就很容易了,都是一個地方的,隻要這邊風景獨好,當然都願意過來。


    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麽吸引番州其他地方的人來潮州發展。


    道理很簡單,栽下梧桐樹,引來金鳳凰。


    林建邦想起現代的時候,一些鄉鎮政府勾引自己去投資的手段。


    首先就是宣傳,但這是古代,他總不能讓人扯個橫幅到處發宣傳單吧。


    而且古人也不講究旅遊,青山綠水也沒啥吸引力。


    林建邦想的腦袋都漲了,隨口跟林希提了一嘴。


    林希擺擺手,問題不大,想想五常大米,想想貴州茅台,再想想西湖龍井和金華火腿。


    林建邦腦子還是有些亂,“閨女啊,潮汕最出名的就是牛肉丸,這時代,吃牛肉犯法啊!”


    林希眨眨眼睛,“爹啊,我說的不是地方特產,我說的是你喝茅台,肯定會把貴州兩個字掛在嘴邊,吃大米就想到五常。


    這時代的人有很多連府城在哪都沒去過,他們更不會知道自己家鄉外麵有個地方叫潮州,也不會知道潮州府裏有個愛民如子的林知府。”


    林建邦被猝不及防的讚賞逗樂了,不過林希的意思他也聽明白了。


    就是讓某一個東西帶著潮州兩個字流出去,滲透到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去,久而久之,潮州也就出了名。


    林建邦被閨女這麽一提點,思如泉湧。


    先是自己躲在潮陽縣衙的後宅捅咕了幾天,把肥皂捅咕出來了。


    把肥皂的方子交給薛景榮,讓他安排生產,肥皂的模具統一印上潮州字樣。


    然後就是去瓷窯那邊,讓老君長再找一些僚人下山,再開兩個窯廠。


    這迴不燒瓷器了,改迴更簡單成本更低的砂鍋。


    僚人治陶很有一套,燒製砂鍋對於他們來講就跟小孩玩泥巴一樣簡單。而且僚人燒製的砂鍋質量特別好,他們更善於掌握火候。


    瓷器對於普通農戶來講還是太高端了,物美價廉的潮州砂鍋更有性價比。


    單有肥皂和砂鍋還不夠,林建邦又讓人燒製了很多帶有潮州海味四個字的瓷罐,用來裝高檔的海產品。


    林建邦想過了,要開拓嶺南市場的同時,也不要放棄湘贛一帶的商路。


    之前薛景榮打的都是許家商號的名頭,林建邦讓他以後都換成潮州名號。


    潮州魚鬆,潮州魷魚絲,潮州海味,潮州瓷器,潮州砂鍋,潮州肥皂。


    不過白糖、菜籽油和辣椒可不敢掛上潮州名號,那等於亮了明燈,招人來搶呢。


    白糖和菜籽油林建邦不管銅錢商號是怎麽推廣的,他隻管生產,生產出來之後就讓銅錢商號的人自己去拉貨。


    但是辣椒,林建邦可是緊緊的攥在手裏,因為這錢賺的實在是太容易了。


    他拿出來的種子都是朝天椒,水分不大,五斤鮮辣椒就能出一斤辣椒麵。


    從百姓手裏收迴來八千斤鮮辣椒,五文錢一斤,一共才花了四十兩。


    工費運費加在一起差不多一百多兩,二十文一兩的價格往外賣。


    一千六百斤的辣椒麵,賣了五百兩,淨賺三百多兩,堪稱暴利。


    這還隻是因為第一茬培育的辣椒苗太少的原因,以後每年能收五茬,那利潤可就是成幾何倍數增長。


    工序也不複雜,曬幹,挑種,剪碎就可以了,而且辣椒不比白糖和素油,不是必不可少的調味。


    放出去也不用擔心會被覬覦,傻子才會拱手讓人呢。


    除了自家生意,林建邦有心招鳳凰,單靠宣傳是不夠的,還是得栽下梧桐樹。


    安頓好潮陽的事情之後,林建邦帶著人返迴了海陽,化身成了基建狂魔。


    夏收剛過,錢糧豐餘。


    林建邦迴到海陽的第一件事就召開大型會議,程鄉縣令程元舟,同知兼海陽縣令於德長,通判符爻、兵馬指揮曹金勇,還有吏、戶、禮、兵、刑、工六房主事全部參加。


    林建邦等人都到齊了之後,直接扔了一個重磅炸彈出來,他要征調徭役。


    衡量一方百姓是否安居樂業的標準就是省徭役,薄賦斂,勸農桑。


    一般沒有大型軍事活動,地方官員很少征調徭役,征調徭役就象征著官員苛嚴百姓。


    而林建邦要征調徭役的範圍實在是太廣了,要求全潮州府內,所有二十歲以上到四十歲的成年男子全部出役。


    這讓程元舟和曹金勇一度懷疑,林知府之前的舉動不是在為民謀利,而是暗自籌劃什麽造反謀逆的大事。


    林建邦不怕背上魚肉百姓的罵名,堅持征調徭役,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軍戶,隻要是成年男子全部出役。


    家中沒有成年男子的,也必須出個老婦,去給力役運糧做飯。


    而林建邦要這麽多勞動力幹什麽呢,清河道,挖溝渠,開山劈石,修路架橋。


    百姓一開始很抗拒,吏唿一何怒,婦啼一何苦,是所有人對徭役的印象。


    但等到真正幹工之後,才發現並沒有想象的那樣,沒日沒夜地幹活,吃不飽飯,被酷吏抽打壓榨,最後活活累死的場景。


    林建邦對待徭役就像當初對待潮陽的流民一樣,每日隻規定幹工的任務,幹完之後就可以去領飯。


    徭役的夥食同樣是混著魚肉、青菜和糙米煮成很粘稠的粥飯,這樣的夥食就是放在自己家裏也不常見。


    有的時候還能喝到大骨熬的濃湯,葷腥味足足的,香死個人了。


    有很多家裏,沒到二十的壯小夥子,為了那一口葷腥甚至謊報年紀參加徭役。


    林建邦沿著潮州周邊三個方向修建官道,北連贛州,西通循州,就連和漳州相隔的大山,也是從山腳處一點點往上開拓。


    巨石劈開修石階,砍伐樹木建涼亭。大到官道,小到鄉間小道,全都砂石墊底,紅泥夯實。


    除此之外,惡溪、榕江、練江三大水係上麵建橋七十餘座,各大小江河附近建水庫十二座,溝渠四百條,灌溉風車三百多架。


    沿潮陽海邊修建正規碼頭、石燈了望塔,了望塔上麵還安置了相風烏和測風旗。


    在海陽、潮陽兩個縣城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建一處鍾樓,鍾樓下麵還有一處日晷。


    三個月的大興土木,讓整個潮州煥然一新。


    這天有一個老頭,騎著一頭小毛驢,慢慢悠悠的進了海陽城。


    城門口的士兵站的溜直,老頭有些發怵的從毛驢上下來,猶猶豫豫的上麵詢問要交多少進城費。


    士兵沒有迴答,隻是讓老頭出示一下自己的戶籍文書。


    老頭嘚嘚瑟瑟的掏出一份戶籍,士兵拿過來一看從荊州來的,立刻站直,然後露出不太潔白的八顆牙齒,中氣十足的說道,“海陽百姓歡迎您!”


    老頭更怕了,有點想跑,士兵急忙攔下,微微鞠躬,“請問你來海陽是要做什麽呢?”


    老頭老老實實的迴答道,“我來尋親,我家的兄弟三十年前逃荒的時候走散了,前段時間突然給我們來信,說在這裏,我來尋尋他們。”


    士兵又問,“那你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嗎?要不要我找人帶你去?”


    老頭榮寵若驚,急忙搖頭,“我自己問問路就行了,這麽老遠,都是我自己一路問過來的。”


    士兵也沒有強求,擺了一個請的手勢,老頭牽著毛驢走進了城門。


    進了城之後,老頭有些傻眼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流放之地?


    這縣城也太繁華了吧,都是青石板路,街道兩旁店肆林立,紅磚綠瓦的樓閣飛簷。


    街頭巷尾的人們忙忙碌碌,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很快,老頭就發現這個縣城裏很怪,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圓圓的大木桶,大木桶的旁邊還掛著一個麻袋和一把大掃把。


    街道很寬,但馬車跟行人不能走在同一條道上。


    老頭識字,他看見在每個街道口都立了一個牌子,指向不同方向,原來這個縣城裏每條道路都有不同名字。


    老頭還在牌子上麵看見茅廁兩個字,一時間來了興趣,誰這麽會取名字,怎麽會有一條路叫茅廁。


    跟著木牌上的指示走過去,發現原來是一個真的茅廁。


    這茅廁還挺有意思的,左麵的門上畫了一個男娃娃,右邊的門上畫了一個女娃娃,還怪喜慶的。


    老頭看了熱鬧又返迴了街道上,剛走在街道上就被人攔住了。


    原來是他牽的毛驢拉糞蛋了,攔下他的人讓他把糞蛋撿起來,要不裝進麻袋裏,要不自己拿迴家,但一定要拿大掃把打掃幹淨。


    老頭到這才明白街道上的那些大木桶是幹什麽用的。


    可是老頭很快又糊塗了,因為在街邊他又看見了一個細細高高的木桶,這個木桶還刷著綠漆。


    老頭好奇問了街邊的商販,商販告訴他這是可以給外麵的親人寄書信的地方。


    隻要寫好,封好口,就可以寄走了,不要錢。


    老頭不相信,商販笑了,試試就知道了。


    老頭又問,那要是不識字呢?那就去縣衙,有人免費幫你寫。


    老頭連忙擺擺手,小老百姓的,誰敢跑那吃人的縣衙。


    商販又笑了,驕傲的跟老頭說咱們潮州來了一個林知府,那可是天大的好官。


    他們潮州人現在最願意去的地方就是縣衙了。


    老頭疑惑不解,上縣衙幹啥去?


    能幹的事情可多了,去看看哪裏有招工的,想買房置地,想娶媳婦,找女婿的,都可以去。


    老頭覺著商販在吹牛,官老爺有那麽閑嗎?還幫你找媳婦?


    找媳婦算啥,商販見老頭不信自己的話,東西也不賣了。


    拉著老頭坐下來給老頭講他們這裏的官爺有多好,家裏生孩子了,拿個紅雞蛋到衙門去,官老爺就是再忙,也會耐下性子給你家孩子取一個像樣的名字。


    他們這個縣城裏有一處善堂,那可是他們林知府的夫人辦的。這家裏的女娃,嫁沒嫁人的都可以去學東西。


    知府夫人不僅教她們識文算賬,還教女紅廚藝,學好了還能去作坊裏上工,一個月能賺好幾十文錢呢。


    到了農忙的時候,官老爺還會把縣裏的大黃牛送到村子裏,可以挨家輪著用。


    大黃牛也不要錢?


    不要啊,但是得給縣衙裏的大黃牛伺候好了,要是病了死了,下次就再也不借了。


    那你們這裏的賦稅很高吧?這縣衙裏幹什麽都不要錢,官老爺吃什麽喝什麽啊?


    沒覺著怎麽高啊,我們這裏日頭多,天暖和,一年到頭,能種兩三茬莊稼呢。


    但是官老爺隻按一茬的收,春夏兩季的收成都是我們自己的。


    除了糧食,地裏額外種的那些,官老爺還倒給我們錢收呢。


    老頭買了商販一個竹枕,還挺便宜的,才十文錢一個,做工也細致,周邊還用布條包上。


    然後牽著自己的小毛驢,慢慢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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