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臨冬城大家老愛叫她“馬臉艾莉亞”她本以為沒有比這更難聽的綽號了沒想到後來孤兒“綠手”羅米竟叫她“癩痢頭”。


    她的頭摸起來的確像是生了癩痢。那時她被尤倫拖進巷子原以為就要沒命結果那糟老頭隻是按住她然後用匕割掉她一頭亂。她記得微風吹動一撮撮髒兮兮的棕刮過石板地朝父親遇害的聖堂飛去。“我隻帶男人和小子”尤倫咆哮道銳利的刀刃刮過她的頭皮。“所以不要動小子!”等他剃完她頭頂隻剩一小撮一小撮的亂。


    然後他告訴她從現在起直到她迴臨冬城為止她就是沒爹沒娘的男孩阿利。“出城容易上路以後就難講了。你的路還很長和你作伴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這迴我弄到三十個人老的少的全都要去守長城他們可不像你那私生子哥哥。”他搖搖她“艾德大人讓我自己去牢裏挑人那下麵可沒啥貴族少爺之流。這群人有一半連想都不想就會把你交給太後以換來特赦和幾個銅板。另外一半也會這麽做可他們會先操你幾次再說。所以你小心一點沒事水別喝太多撒尿最麻煩了要撒就自個兒到林子裏撒。”


    如他所說離開君臨果真不難。守在城門口的蘭尼斯特士兵把每個人都攔下來盤查但尤倫跟其中一個打聲招唿他們便揮手讓馬車過去了。根本沒有人正眼瞧艾莉亞一下。他們要找的是出身高貴的相千金而非骨瘦如柴、頭剃光的小男孩。艾莉亞沒有迴頭她好希望黑水灣洪水暴漲衝走全城把跳蚤窩、紅堡和大聖堂通通衝走把裏麵的人也全部衝走尤其是喬佛裏王子和他母親。但她心裏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珊莎還在城裏要是被衝走怎麽辦?想到這裏艾莉亞便決定專心想臨冬城就好了。


    可是尤倫也弄錯了一點入廁並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綠手羅米和熱派。他倆都是孤兒尤倫在大街上找了好些個孤兒因為他向他們保證加入守夜人就能填飽肚子還有鞋子可穿。其餘的人是囚犯。“守夜人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出時他對他們說“既然隻有你們這種貨色也隻好將就將就。”


    尤倫從地牢裏找來的那些囚犯幾乎都是成*人有小偷、盜獵者和強*奸犯等等。其中有三個是從黑牢裏挖出來的大概連他都怕因為他把他們手腳全銬住關在馬車上並誓直到抵達長城為止都不會放他們出來。其中一個沒了鼻子臉上隻剩一個凹洞;另一個是肥胖的光頭牙齒尖利臉上生滿流膿麵皰眼神非人。


    他們駕著五部馬車從君臨出車上裝滿長城所需的補給品:獸皮和布匹生鐵條一籠信鴉紙墨書籍一捆酸草葉大批油罐以及成箱的藥品和香料。幾隊的犁馬負責拉車尤倫還買來兩匹戰馬以及五六頭驢子給男孩子騎。艾莉亞騎不到馬不過騎驢子總比坐馬車好得多。


    成年人對她不理不睬但她和其他男孩相處時就沒這麽好運了。她比裏麵年紀最小的孤兒還要小兩歲更別提她長得又瘦又小。羅米和熱派把她的沉默解讀為害怕、蠢笨甚至當她是聾子。“你們瞧癩痢頭身上那把劍”有天早上當他們緩步穿越果園和麥田時羅米突然這麽說。他因偷竊被捕之前原本是個染匠的學徒兩手直到肘部都是綠的。他們笑起來跟驢叫差不多。“我說癩痢頭這種陰溝鼠哪兒來的劍啊?”


    艾莉亞憤恨地咬緊嘴唇看著馬車前方尤倫那身褪色的黑鬥篷下定決心不去跟他哭訴。


    “說不定他是個小侍從喲”熱派插上一句。他母親生前是個麵包師從前他就成天拉著她的手推車沿街叫賣“熱派啊熱派!熱騰騰的派啊!”“是不是哪家老爺的小跟班啊?”


    “他才不是啥跟班咧你瞧他那幅德行。我敢跟你賭那根本不是真劍八成是錫做的玩具。”


    艾莉亞痛恨他們拿縫衣針開玩笑“這是城裏鐵匠精鋼打的劍啦大苯蛋!”她從鞍背上轉身斥責怒視著他們。“你們最好給我閉嘴!”


    幾個孤兒怪叫了幾聲“你從哪兒弄來這東西的啊癩痢臉?”熱派很想知道。


    “是癩痢頭”羅米糾正“八成是偷的。”


    “我才沒有!”她大喊。縫衣針是瓊恩?雪諾送她的。叫她癩痢頭也就算了但她絕不允許他們罵瓊恩是小偷。


    “如果是偷的那咱們可以把劍搶走”熱派說“反正本來就不是他的。我倒很想有這麽一把劍哩。”


    羅米慫恿他:“去啊去搶啊你搶給我看!”


    於是熱派一踢驢子騎上前來。“喂癩痢臉把劍給我拿來!”他的頭色如稻草一張肥臉被太陽曬得蛻皮。“反正你又不會用!”


    我當然會用!艾莉亞想說我用它殺了一個像你一樣的胖小子一劍戳進他的肚子他當場就死了你要是再來惹我我把你也殺了。然而她不敢這麽說尤倫不知道馬僮被殺的事她很怕他知道後會怎麽做。艾莉亞很確定這群人裏麵一定有殺人犯至少那三個被銬起來的鐵定殺過人。但話說迴來太後又沒有搜捕他們所以那不一樣啦。


    “你看你看”綠手羅米又開始驢叫“我敢跟你賭他要哭啦!癩痢頭你想不想哭啊?”


    昨晚上睡覺時她的確哭過因為夢見了父親。早上醒來她眼眶紅腫淚水已幹現在就算要她的命也無法再擠出一滴眼淚。


    “他要尿褲子啦!”熱派預測。


    “你們不要欺負他。”這時那個一頭粗亂黑騎在後麵的男孩了話。羅米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大牛”因為他成天擦拭一個牛角頭盔卻從來不戴。不過羅米可不敢惹大牛因為他不僅年紀較長生得又特別結實胸膛寬厚手臂強壯。


    “阿利你最好把劍拿給熱派哦”羅米說“熱派想要得很咧。他以前把一個男生活活踢死哪你要不給他我敢跟你賭你也會被活活踢死的。”


    “是啊我把他揍倒在地踢他老二一直踢一直踢踢到他死為止喔!”熱派吹牛道“我把他踢得稀爛他的兩粒都被我踢破流血了老二變成黑色。好了把劍給我拿來!”


    現在把褲子穿好


    艾莉亞從腰間抽出練習用的木劍“這把你拿去吧。”她不想惹事便這麽對熱派說。


    “那隻是棍子啦!”他騎得更近伸手去抓縫衣針的劍柄。


    艾莉亞咻地一聲揮棍打中他驢子的屁股驢子哀嚎一聲猛地弓背躍起把熱派摔到地上。她沒有猶豫立刻翻下坐騎伸棍朝他肚子一戳正想爬起的熱派悶哼一聲又跌坐下來。然後她舞起一陣棍雨掃過他的麵龐和鼻子出樹枝折斷一樣的喀喀聲熱派鼻血直流號哭起來艾莉亞見狀停手旋身找上騎在驢背瞠目結舌的綠手羅米。“你也要劍嗎?”她大吼一聲但他顯然不想要隻是慌忙舉起染綠的雙手擋住臉尖叫著要她滾開。


    這時大牛喊道:“小心後麵!”艾莉亞連忙轉身熱派已經站了起來手中握著一顆銳利的大石頭。她等他出手身子一低石頭便從頭上飛過接著她便朝他衝去。他舉手她便打手接著是臉頰膝蓋。他伸手抓她但她閃到旁邊舉起棍朝他後腦勺敲了下去。他仆倒在地隨即又爬起身踉蹌地追過來漲紅的臉上全是鮮血和汙泥。艾莉亞擺出水舞者的姿勢等他靠近之後猛地往前一刺正中他雙腿之間。用力之重她相信若是用真劍大概會從他屁眼中間穿出去。


    等尤倫把她拉開熱派已經整個趴在地上褲子又髒又臭哭著說艾莉亞一直打他一直打他一直打他。“夠了!”黑衣人咆哮著扒開她的手指奪走木劍。“你想殺了那白癡不成?”羅米等人開始告狀但老人對他們說“全部給我閉嘴!不然看我怎麽修理你們。再給我鬧事我就把你們綁在車後麵一路拖迴長城!”他啐了一口“尤其是你阿利!你跟我過來小鬼快點!”


    大家全都看著她就連那三個銬在馬車後麵的人也不例外。那個胖子喀嚓一聲闔上尖牙出嘶聲但艾莉亞不理他。


    老人拖著她遠離大路走進樹林裏一路咒罵喃喃自語:“早知道我就把你留在君臨。你到底聽不聽話小鬼?”每次他說“小鬼”二字都幾乎在吼以確定她能聽見。“把褲子脫下來。快點這裏別人看不到!快脫!”


    艾莉亞憤恨不平地照辦後他又說:“站到那裏靠著那棵橡樹。對就這樣。”她雙臂環住樹幹臉頰緊貼粗糙的樹皮。“你叫吧你給我大聲叫。”


    我才不叫艾莉亞倔強地想然而當尤倫一棍打中她暴露的大腿時她還是忍不住尖叫出聲。“知道痛了?”他說“再試試這個!”木棍咻地一聲艾莉亞又是一聲慘叫同時緊緊抓住樹幹才沒倒下去。“再來!”她緊緊抓住咬住嘴唇聽見木棍唿嘯而至害怕得全身一縮。這一下痛得她整個人跳將起來瘋狂地大叫。我不哭她心想我絕不哭我是臨冬城史塔克家族的人我們的家徽是冰原狼冰原狼不會哭的。她感覺到細微的血絲流下左腳她的大腿和臉頰都痛得要命。“你現在給我聽好”尤倫說“下次你再拿棍子對付你的兄弟我就用加倍的力氣修理你。你聽到了沒有?現在把褲子穿好。”


    他們才不是我的兄弟艾莉亞一邊拉起褲子一邊想但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說出來。她兩手笨拙地翻弄著皮帶和係繩。


    尤倫看著她“還痛?”


    止如水她想起西利歐?佛瑞爾的話便這麽告訴自己。“有一點。”


    他啐口唾沫“熱派那小子痛得可厲害了。小妹妹啊殺你父親的不是他也不是小偷羅米揍他們無法讓他活過來的。”


    “我知道。”艾莉亞悶悶地說。


    “可有件事你還不知道結果本不應該是那樣。那天我把馬車都打點好了正要出城結果有人帶個小鬼來找我給我一袋錢幣和一個口信。他要我別管小鬼是什麽來曆然後說艾德大人準備穿上黑衣要我再等等帶他一起走。不然你想我怎麽會在那兒?不料卻出了岔子。”


    “是喬佛裏幹的!”艾莉亞倒抽一口氣“該殺了那家夥!”


    “早晚會有人去殺但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你。”尤倫把木劍丟還給她“車上有些酸草葉”他們朝大道走去“你去弄兩片嚼嚼不會痛那麽厲害。”


    酸草葉的確管點用可是嚼起來十分惡心而且把她的唾沫變得像血一樣。即便如此那天接下來她還是隻能走路第二天也一樣再過去那天也是因為大腿實在痛得沒法騎驢子。熱派的情形更慘尤倫得挪動好些木桶騰出車上的空間好讓他躺在一袋袋的麥子上隻要車輪碰上石頭他就開始嗚咽。綠手羅米根本沒事但他卻躲著艾莉亞躲得遠遠的。“每次你一看他他就全身抖喔。”大牛告訴她。她走在他的驢子旁邊聽了沒吭聲看來還是別跟人說話比較安全。


    當晚她在硬土地上鋪了薄毯子望著天際的大紅彗星。彗星雖然漂亮卻也很嚇人。大牛把彗星叫做“紅劍”因為他說看起來像一把剛從鍛爐裏取出來的火紅寶劍。艾莉亞歪歪頭看出了劍的形狀但她看到的不是新打好的劍而是父親那把瓦雷利亞巨劍泛著波紋的寒冰劍帶血紅正是艾德公爵被禦前執法官伊林爵士斬示眾後流下的鮮血。事情生時尤倫不準她看可在她想來父親死後的寒冰就是彗星這個樣子。


    最後她終於入眠夢見了家園。通往長城的國王大道蜿蜒經過臨冬城尤倫答應在那裏放她並不讓別人知曉她真實的身份。她好想再見到母親還有羅柏、布蘭和瑞肯……不過她最想念的還是瓊恩?雪諾。她真希望這條路能先到長城再去臨冬城這樣一來就可以讓瓊恩弄亂她的頭叫她:“我的小妹”。她會告訴他:“我好想你”而他也會同時說出一模一樣的話異口同聲一如往常。她真的很想這樣很想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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