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生留在晉王府至傍晚方出。


    晉王挑選出三個人,兩個是本來就潛藏在太子府打探消息的。


    另外一個是去周雲觀的。


    這三人謝周生都親自衡量過,確保沒問題後才放心。


    天色漸晚,本該迴府的。


    可他卻控製不住地往周雲觀去。


    半路上又碰見那個賣絨花的小販。


    小販記得他,但因為總說錯話,怕又惹怒他,不敢上前兜售。


    謝周生站在那裏,看著小販籃子裏的花也沒有買。


    他想起了昨夜的事。


    他昨夜動了別的女人,琉璃要是知道,應該更不會收他的花吧。


    但這不是他的錯。


    是太子的錯!


    如果不是他死纏著琉璃不放,他也不會昏了頭,做出這樣的事。


    謝周生是憤怒的,但恐懼更多。


    他怕他朝思暮想的人當真不會原諒他。


    恐懼到倉皇轉身,不敢再去周雲觀。


    連差點撞到人都沒注意。


    李遙看著謝周生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挑了挑眉。


    不知是什麽事讓這位能言善辯的謝大人突然變成這樣?


    這京城裏的人可真是有意思。


    “賣絨花咯。”


    “娘子,買朵絨花吧。”


    ……


    那個賣絨花的小販在朝路上的行人兜售自己的東西。


    李遙掃了眼她臂彎掛著的籃子。


    裏頭花花綠綠甚是鮮亮好看。


    他忍不住走過去。


    小販兜售失敗正在懊惱,見他主動過來,眼睛一亮,忙道:“公子給家裏的娘子買朵絨花吧,這些絨花都是小女自己做的,每一隻都是京城獨一份,娘子戴上定不會跟旁的娘子撞上的。”


    李遙沒說話,拿手漫不經心地撥了撥,選了一隻掐絲牡丹絨花。


    小販忙誇道:“公子好眼光,這隻絨花鮮亮,娘子戴上定是光彩照人。”


    李遙笑看她:“你倒是會說話,賞你了。”


    他扔了塊銀子給小販,捏著絨花走了。


    小販把銀子接在手裏,喜得眉開眼笑。


    沒人注意旁邊的首飾鋪子門口有兩個人正看著他們。


    那兩人是李安邦和他的繼室劉氏。


    “那不是李遙李將軍嗎。”李安邦看著李遙的背影,又是豔羨又是渴望,“他買絨花定是給自己未過門媳婦的,也不知是誰家手腳那樣快,這就跟小李將軍定了親。早知道我便也該尋個媒人上門提親的,咱家三娘模樣不差,年紀又小,配他正合適。”


    他嘟囔著又是懊惱,好像讓媒人過去,就一定能成,自己白白浪費了這樣能攀附的好機會一樣。


    劉氏沒說話,她一直盯著李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依舊沒有迴過神。


    李安邦沒得到迴應,迴頭看了眼自己媳婦,這才發現她還在盯著李遙離開的方向,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他先是一愣,然後臉都綠了,使勁拽了她一把:“夫人,你這是在做什麽!我還沒死呢,你就盯著個男人不放了!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紀,人家多大年紀!虧我今日還特意陪你出來挑選頭麵,你,你……你羞也不羞!”


    劉氏被他拽得迴過神,一聽他這話,頓時也惱起來,罵道:“李安邦你胡說什麽!”


    李安邦自覺頭頂綠油油,也比平時硬氣許多:“怎麽我說錯了嗎!剛才是我不錯眼地盯著人家嗎?誰家女眷跟你這樣?要放在別人身上,早休妻了!”


    劉氏差點被氣死,抬手擰住李安邦耳朵:“好啊李安邦,這是你心裏話是不是?你心裏早就打量著要休了我是不是?行啊,你休啊,你休一個試試!”


    首飾鋪人來人往,兩人這樣吵,行人紛紛駐足側目觀看。


    李安邦又臊又惱,丟不起這個人,一把扯開劉氏:“鬧什麽鬧!不嫌丟人!”


    他罵了兩句,不再跟劉氏糾纏,匆匆走了。


    劉氏也知丟人,拿帕子捂著臉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入府,劉氏再也忍不住,狠狠放下手帕喊道:“李安邦你給我站住!”


    李安邦不聽,梗著脖子走了兩步,卻到底還是忌憚劉氏娘家勢力,停下腳步,轉過身道:“外麵丟人丟地還不嫌多嗎!你一直盯著人家看是我冤了你?我都不追究了,你還想怎麽著!”


    “李安邦啊李安邦,你真是個大蠢貨!”劉氏被李安邦氣的臉色鐵青,衝過來再次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盯著那小子看你就隻會想到這個?我有兒有女有夫君,那小子還戴著半張麵具,我連他真正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我能喜歡他什麽!”


    李安邦聽劉氏這麽一說,一想也確實是有道理,便不敢掙紮,歪著脖子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幹嘛總看著他,總不會是你看上他的麵具了吧。”


    劉氏“呸”了一聲:“我是看他麵熟!”


    李安邦道:“你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人家一直在外麵,剛立功入京,你怎麽會看他麵熟?”


    “就是麵熟。”


    劉氏放開手,正了臉色:“老爺,你就沒覺得他看起來有些熟悉嗎?”


    李安邦揉著耳朵:“不覺得啊,我又沒見過他。”


    “你個大老粗,我就知道跟你說不著!”劉氏懶得理他,揪著帕子又迴憶琢磨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老爺,我知道我為什麽會覺得他麵熟了,他好像是雲瑤啊。”


    李安邦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莫不是瘋了?雲瑤是女子,李遙是男子,他們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劉氏也覺得匪夷所思,可偏偏就是覺得像:“可是你看他的身形還有露出來的那半張臉,難道不像雲瑤嗎,尤其是她挑花的動作……”


    她迴想著,越發的心驚:“雲瑤在府中時,外麵買了什麽頭花首飾,我也會叫她來挑,她也是那樣,一模一樣的動作,而且牡丹是她最喜歡的花,頭花也最愛這個樣式,老爺,我,我真的覺得他就是李雲瑤!”


    李安邦摸了摸她額頭:“夫人,你當真瘋了不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李雲瑤,她女扮男裝跑去河套參軍,然後還叫她立了戰功?你告訴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這……”劉氏噎住,但自己的感覺又不會錯,李安邦是個武夫大老粗,又時常在外麵跑,家中兒女他不如她相處得多,再者李雲瑤離家兩年,他對她的印象就更加淡了,看不出來也是自然。


    但她可不是這等粗苯之人。


    她的記性向來好,府中新進了下人,她看一眼就能記住他們的模樣,賬本也是過目不忘。


    這就是她能把府裏大事小情都搭理的井井有條的原因。


    她可不會懷疑自己的本事。


    但李安邦說得也有道理,一個弱女子,即便豁出去女扮男裝跑出參軍,還真讓她混出個名堂來是真的匪夷所思。


    劉氏想了想對李安邦道:“老爺,你一定要信我,此事定有蹊蹺,你派人去李遙府上查探查探。”


    李安邦一雙牛眼瞪得老大:“那可是將軍府!就為了你的疑神疑鬼,你讓我去查將軍?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呢!”


    劉氏氣得胸口堵得慌,伸手撓了他兩爪子:“你個蠢貨!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若證實他就是咱們的女兒李雲瑤,你還愁不能升遷嗎!”


    李安邦一時沒反應過來,捂著被撓出印子的臉:“這都什麽跟什麽啊,若證實她就是李雲瑤,那就是欺君之罪,咱們可是要被滅九族的!”


    劉氏忍怒道:“是這樣沒錯。但她現在是威武大將軍,多少人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就像你,你連人家的門檻都踏不進去,可一旦查明她就是李雲瑤,那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怕死,李遙更怕死,我就不信,她能舍棄她拚了命才掙來的榮華富貴,你作為她親爹,讓她多多提攜,還有家裏的弟弟妹妹,她會不聽?


    到那個時候,你還用總之屈居你那侄兒之下嗎!


    再者就算你什麽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就放在那,真有東窗事發那一天,咱們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還不如博一把!”


    她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李安邦,伸出一根手指頭戳在他腦袋上:“用你那榆木疙瘩的腦袋好好想想吧!”


    李氏的一番話讓李安邦呆住了,半晌,他的唿吸粗重起來:“夫人說的是,夫人說的是!我就說他要是我兒子就好了,不是兒子,是女兒也行啊,我,我這就去查,這就去查!”


    他搓著手,摩拳擦掌的想去辦,走了半步又退迴來:“可是夫人,這,這該怎麽查啊?”


    劉氏心中早有主意,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李安邦聽的眼睛發亮,連連點頭:“夫人當真是聰慧,為夫這就去辦,親自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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