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周生迴來得很晚。


    他又去了周雲觀,習慣性地站了許久。


    迴來時,萬籟俱寂。


    府裏的人也似乎都睡了。


    李氏沒有出來,下人們也沒有過來伺候。


    謝周生也沒在意,徑直迴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裏很暗,簷下往常會亮一整夜的燈籠是滅的。


    隻有內室有盈盈亮光。


    謝周生皺起眉。


    心緒終於迴到當下。


    今日處處都不同尋常,能讓府中變得不尋常的也就隻有李氏了。


    謝周生眼中浮現出厭煩之色,直接進屋,撩開幕簾,舉步走進內室。


    下一刻,他驀然頓住,眼中的厭煩不耐變成了震驚以及不可置信。


    他的內室不大,一眼就能望全。


    內裏擺設也簡單。


    不過一床,一凳,一桌案。


    現在有個人端坐在他床榻上。


    一身玄色衣裙,玄紗罩頭,自如雲鬢堆起的烏發上垂下,遮住麵頰,直到胸口。


    通身上下沒有任何裝束。


    那盈盈燭光映照在她玄紗覆蓋的麵容上,朦朦朧朧仿佛是那個心心念念得不到的人。


    謝周生的心有些顫抖,不自覺上前一步。


    “琉,琉璃………”


    他的嗓音發緊,一眨不眨地盯著坐在床上的人,生怕自己看錯了,又怕眨眼的功夫她就又消失不見了。


    “琉璃!”


    他又喚了一聲,快步走到她麵前,雙手發顫地一點一點揭開麵紗。


    她的麵容也一點一點清晰地展露在他麵前。


    她一直垂著眸子,此時隨著麵紗的揭起,她眼睫輕顫地抬起了眼。


    在看清麵前的男人是什麽模樣後,她眼中浮現出歡喜與嬌羞,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勉強將這些情緒壓了下去。


    努力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淡漠,下巴也不自覺地抬高了些。


    謝周生雙手掀著玄紗沒有動。


    片刻,他鬆開手,直起身子:“出去。”


    女子愣了下,有些驚慌地站起來,但卻沒有出去,大著膽子道:“大人,奴,奴是………”


    “滾出去!”謝周生忽然暴怒,眼中戾氣十足。


    女子被嚇得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摔倒。


    謝周生隨著她的動作,轉過身,身上的戾氣仿佛在滾動。


    女子步步後退,直到門口才敢轉身跑出去。


    李氏就等在隔壁廂房。


    女子出來後,她忙迎上去問道:“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我剛好像聽見說話,他不喜歡你嗎?”


    這時,女子的眼中才滾出淚水,張了張嘴,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哭得泣不成聲。


    李氏看得急躁,一把推開她,自己走進去。


    在看到滿身戾氣的謝周生後,她心頭也是一突,勉強笑道:“周,周生啊,你………”


    謝周生盯著她:“母親,我叫運生。”


    李氏全身發毛,忙應和道:“對對,運生,運生,娘一時糊塗………”


    到底不想白忙活一場,又小心問道:“剛才那姑娘你,你不喜歡?”


    謝周生道:“你會喜歡一個贗品嗎?”


    李氏噎了噎,勸道:“雖是贗品,也有些作用,你不妨用一用,說不定………”


    謝周生道:“說不定我就放下了對嗎?”


    李氏張嘴結舌,不知道該怎麽說。


    “放不下的,我這輩子隻要她。”謝周生一步一步走到李氏麵前,“你若想讓我放下就去求她原諒,讓她肯見我,不然,縱使你能找來十分像她的人也無用。”


    他說話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神以及身上的戾氣都讓人不寒而栗。


    李氏也覺得害怕。


    甚至都不敢反駁他的話。


    “好,好,娘,娘不找了便是,天太晚了,你快歇息吧。”


    李氏低著頭匆匆離開。


    房間又重歸寂靜,謝周生忽然攥拳砸在旁邊桌案上,發出巨大的悶響。


    “你,不要生氣,我陪你。”


    有道輕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謝周生眼中戾氣更盛,猛然轉身,伸手掐住那人的脖頸。


    燭光依舊朦朧。


    這次的人也依舊是玄衣烏發,通身上下沒有一絲裝飾。


    可越是如此越發顯出她如嬌花吐蕊般的麵容。


    此刻,嬌花被人扼住咽喉,麵上現出痛苦之色。


    謝周生渾身劇顫,慌忙鬆開手,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琉璃!你怎麽樣,我是不是掐疼你了?”


    她因被掐而皺起的眉舒展開來,麵上流露出歡喜的笑容,搖頭道:“謝郎,我無事………”


    謝周生愣了愣,仔細看她的臉:“你叫我什麽?”


    “謝郎。”她笑著又喚了一聲,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自己埋入他懷中,“我等了好久,終於能出來見到你了。”


    謝周生心中的慌張,驚愕,欣喜等情緒再次重歸寂靜。


    她雖與琉璃長得一模一樣,但依舊不是她。


    琉璃絕不會有這樣的神情,說這樣的話。


    謝周生將埋在自己懷裏的人扯出來,死死盯著她的臉:“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跟琉璃長得一模一樣?”


    他不相信這次的人也是李氏安排的。


    李氏若是能找到這麽像的,絕不可能會藏到現在。


    既然不是李氏,這座宅院裏也再沒別人能辦到了。


    難道是東廠,或者晉王的人?


    前者想要抓他的把柄,至他於死地,後者也不介意抓到他的把柄,如此好將他牢牢地禁錮在自己的陣營之中。


    謝周生眯起了眼眸,抓著女子胳膊的手越發用力。


    女子黧黑的細眉皺起來,


    纖白的手握住謝周生掐在她臂膀上的手,委屈又難過地喚他:“謝郎,我是你親手畫出來的啊。”


    謝周生的眉頭一點一點皺起來:“什麽?”


    女子飽含愛意地望著他:“畫,你親手畫的,掛在暗室,日日都來看的那幅畫。”


    謝周生的眉頭深深擰起來,立刻轉身往外走。


    他大步走到書房,點亮燭火,舉燈進入暗室。


    他舉著燈一幅一幅檢查那些掛著牆壁上的畫。


    掛在兩側的畫完好如初。


    依舊或嗔或笑地望著他。


    隻是,當他手中的燭光映照到牆壁正中央時,謝周生的瞳孔猛然縮了起來。


    牆壁上的掛畫空蕩蕩的。


    他日日都要過來看她,同她說話的人消失不見了。


    女子不知何時跟過來,悄悄伸手去拉謝周生的袍袖。


    “謝郎,我出來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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