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太子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年前的事情。


    年前他向父皇請旨外出走訪,體察民情。


    路上遭遇一小股流寇,將他與身邊的護衛衝散。


    他獨自一人逃命時,太過慌亂,不慎摔下山坡。


    醒來時見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鵝在啄他的腿。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抓過身邊的石頭去砸它。


    它雖然輕鬆躲過,但很氣惱,張開滿是鋸齒的嘴,撲閃著翅膀衝他大叫。


    那聲音氣勢好不嚇人。


    他腿被摔傷了,自知跑不過它,隻得拿手護住頭臉,想等它衝上來的時候趁其不備,扼住它的脖子。


    沒想到,它隻是氣惱地叫了一會兒,並沒有攻擊的意思。


    他放下手,正見它那黑豆似的小眼睛裏飄過一絲鄙夷。


    而後扭過身子,揚了下腦袋便往前走。


    他起初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並沒在意。


    大鵝往前走了幾步,扭頭看看他,又走迴來拿嘴夾住他袍袖往外拖,他才依稀明白它是什麽意思。


    它想讓他跟它走。


    他常見狗兒貓兒通人性,沒想到外麵的大鵝也有通人性的。


    一時稀奇。


    又想大鵝一般都是有人圈養,跟著它走應該能找到人家,不然眼看天就要黑下去,他在這種荒地便是遇不上流寇也是要吃苦頭的。


    便起身跟著大鵝往前走。


    大鵝果然通人性,見他跟上便不再來夾他的衣袍,紅腳掌子還專找平地好走的路走,一搖一擺好不神氣。


    他看著,被流寇追殺的鬱結之氣也消了不少。


    約莫走了一刻鍾,便見到前麵背靠山脈,籠罩在薄薄一層夜霧裏的朦朧村莊。


    他精神不禁為之一振,趕忙加快了腳步。


    走近之後才發現,這個村莊家家戶戶都是高門青瓦,道路還鋪陳著青石板,看起來倒是比有些小城還要富足一些。


    大鵝依舊在前麵引路,一搖一擺走到一家門前嘎嘎叫了好幾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過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臉上有淤青的婦人,麵貌雖還算秀麗,但臉頰肉下垂,皺紋頻生,看起來是經常勞作的人。


    婦人看到他後有些驚愕:“你是誰?”


    他忙拱了拱手,正要說話,那隻大鵝忽然嘎嘎叫起來,還張開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婦人好似看懂了,皺眉為難道:“可他是男人啊,你帶他來家裏住,叫人知道,我的名聲可怎麽辦?”


    大鵝張著翅膀愣住,不大的腦袋歪在一旁好像在思考,最後它點點頭,又伸脖子過來夾了夾他的袍角,往牆角伸了伸。


    那裏有個窩棚,也不知道是給狗兒住的,還是給它住的。


    但他明白,它現在是要他住。


    ………


    他雖是太子,但自問不是那等驕奢淫逸的人,逼不得已狗窩住一住倒也無妨。


    隻是現下還沒到這個程度。


    還有這隻大鵝已經通人性到好似精怪一般。


    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安,更不想在它附近多留,便隻拱了拱手,拖著擦傷的腿往前去,想在尋一戶人家借住。


    臨走時餘光瞥見大鵝被那婦人抱了迴去,抱怨的聲音從門縫中飄出來。


    “素娥,你不要這麽爛好心了,什麽人都往家裏帶,萬一他是賊人怎麽辦?退一萬步來說,他就是個尋常借住的,叫我家那口知道我跟一個男人住一個屋簷之下,還不得打死我啊!”


    “嘎嘎嘎!”


    “我知道我知道,但他不打我的時候對我還是挺好的………”


    …………


    天色還沒有太晚,他一路走過去能看到有人家還沒有關門。


    便走上前敲門與主人家說了緣由,請求暫住。


    主人家是一對兒中年夫婦,並沒有拒絕,引他進屋安排了一間房給他。


    他道過謝後,耐不住好奇心,拐彎抹角問了大鵝與那婦人的事情。


    那對夫婦倒沒什麽避諱,笑道:“客人說的是素娥家吧?她不是咱們這裏的人,去年才來的咱們春夏鎮,說是逃婚來的,在橋邊租了個宅子。


    一個姑娘家,大家夥還想著少不得要幫襯一二,誰知道反被她幫襯了不少,前頭的張老婆子兒女早亡,這些年年紀大了,少不得困苦難過,自打素娥來了日日過去探望幫忙洗衣做飯,比親閨女還好呢。


    鎮上的潑皮無賴想欺負寡婦,被她撞見,一拳竟把那潑皮給揍翻在地,好些天起不了身,等好一些後,素娥見他們一次揍一次,這些人沒辦法,隻得離開鎮子去了別地,這可讓咱們這些人得了大清淨了。


    這等奇女子,世上能與她相配的男人可不多,怪不得她要逃婚呢。”


    夫婦倆說得興起,他卻覺得怪異,素娥不是那隻大鵝的名字嗎?


    怎麽又會是姑娘?


    再有那個婦人膽小懦弱的模樣也不像是他們口中的素娥啊。


    他實在好奇便問了:“我方才從她家過來,隻看到一個麵上有淤青的婦人,那位可是素娥姑娘?”


    主人家的婦人說道:“不是,那是住在西頭的秋娘,她丈夫趙六子不是個東西,吃喝嫖賭沾了個遍,也沒個正經營生,全靠秋娘的一手好繡工過活。


    如此他還不滿足,稍有不對就對秋娘拳打腳踢,這不,前些天又輸了錢,迴來找秋娘要錢,秋娘拿不出來便被他揪著頭發往牆上撞,嚇人的緊,我們拉都拉不住,素娥過來把人揍了一頓才消停。


    又怕自己不在,趙六子迴來又要打秋娘,索性就把她接到自己家住,這也好些天了。”


    他聽後心中隱隱覺得抓到了什麽,忙又問道:“那你們這兩日可曾見過素娥姑娘?”


    夫婦倆想了想說道:“這兩日倒是少見素娥出門,我記得昨日隔壁王嬸過去也沒找到人,聽秋娘說素娥有事出去了,隻是不知道是什麽事。”


    聽完,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如果這夫婦倆說的都是實情,再結合那隻大鵝通人性的程度,基本已經可以確信他們口中的素娥姑娘就是那隻大白鵝!


    他竟然遇到了精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隻精怪不壞,還比許多人還要良善原因。


    他竟然並沒有多少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還想要親眼看看那隻大白鵝變成人的樣子。


    原本打算次日就離開的他,決定再多留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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