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不幸福呢,有媽媽在身邊,有生活的希望在前頭等著她們,就算苦一點又怎麽樣呢,最後都會好的。


    可慘就慘在,人都是要成長的,人都有七情六欲,都要學會禮義廉恥,都得辨別是非黑白,也就是說,人都是要學習的。


    要說有荘二龍的生活隻是痛苦,那麽學校就是荘雨菲的人間煉獄。


    荘雨菲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迴想這段過去,但傷口總要撕開了才能再長出新肉,就像劉佳靜她們一樣,把痛苦都說出來,就不會感到痛苦。


    “不要害怕。”


    尹馭把荘雨菲抱進懷裏,雖然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在因為什麽而顫抖,但他隻是把她攬進懷裏緊緊擁著:“不要害怕。”


    荘雨菲反手抱住尹馭,臉埋在他的懷裏,努力放鬆自己。


    她說:“我明明是想跟她們交朋友的。”


    明明她對高中生活充滿了期待,明明在她眼裏大家隻是同學並沒有什麽區別。


    本該沒什麽區別,可是徐薇當眾問了她:你家裏是做什麽的?


    就像荘雨菲迴答了很多次一樣,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她告訴徐薇:撿垃圾的。


    迴答完,也許有人聽見了,也許沒有,荘雨菲一開始感覺不出來她那些和善的、平時還能跟她湊在一起聊天說話的同學是怎麽疏離她的。


    待她有所反應,她的書上已經被人偷偷吐了一口口水。


    因為不相信,因為不了解,她還能為他們找借口說是意外。


    可當她的書被撕碎,桌上被畫滿了不堪入眼的圖畫時,她才知道她真的被針對了。


    她被堵在角落裏,身上被吐了口香糖,被淋了不明液體,被迫跪在地上接受她們的巴掌。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去找了老師。


    可是戴生是怎麽說的。


    荘雨菲閉上眼說:“我的老師說,都是同學之間的玩鬧,忍一忍就過去了。”


    既然老師也這麽說,荘雨菲想,大概忍一忍她們就會收手。


    於是她忍了。


    可是受到了更粗暴的對待。


    她被扔進女廁裏,扒光了讓所有進女廁的人把她當動物一樣的觀摩,被踩在腳底吃地上的汙水。


    在學校任何一個角落,她隨時會被人往身上丟東西,什麽東西都有,連用過的帶血的衛生巾都有。


    她不知道到底自己做錯了,她問徐薇,徐薇隻是問她是不是沒對那些人說實話,是不是沒有說清楚自己的家世。


    荘雨菲也覺得是這樣,所以她再次去尋找他們,當著全班的麵說出了她不以她們家撿垃圾為生感到羞恥。


    結果得到了什麽呢。


    荘雨菲扯出一抹艱難的笑:“她們連我的媽媽也侮辱了。”


    她們罵王三妹是個瞎子是個瘸子是個沒用的啞巴,能養活荘雨菲根本不是因為什麽撿垃圾,是靠跟路邊的男人睡覺換來的錢。


    “那是我第一次打架。”


    荘雨菲想到她的第一次反抗,她有些驕傲:“我騎到了她們頭上,還扯開了她們的頭發。”


    尹馭看著她,看不到一點笑容。


    “可惜,我還是輸了。”


    那是第一次反抗,也是最後一次,因為荘雨菲被扔下了二樓。


    沒摔死,傷了一條腿。因為是放學後,找不到主要負責人,隻能罰幾個學生關在家裏兩個月算懲戒。


    傷了一條腿,荘雨菲休息了幾天勉強好轉還要迴學校。


    她瘸的這條腿正好像她媽一樣,所以她更被她們取笑了,在教室裏的一天她都走不完整一段路,因為總會被絆倒。


    他們學她的樣子拖拉腿,他們在她麵前蹦蹦跳跳,到了上課鈴響的時候又會把她扔到教室後頭看她著急爬迴位置上的糗樣。


    放學後,她的拄拐不但會不見,她還被帶進了廁所進行第二次施暴。


    到了校外她又會堵進拐角裏被那些男生指指點點,他們隔著她的衣服掐她的身體,到底是為了鬧著玩還是想趁機做什麽,大家默契的都沒人說。


    就是在此開始,學校裏開始有她不好的流言。


    在學校裏躲不過,那就躲在家裏不要出去了。


    “可她們還是知道了我的手機號,知道了我有手機。”


    於是鋪天蓋地的侮辱,從早上到晚上,深夜到淩晨,從不間斷。


    那些來信就算催命符,催著她趕緊跑迴來接著受死。


    “我受不了,我不斷地拉黑他們,可是太多了,真的很多尹馭。”


    荘雨菲捂住自己的兩隻耳朵:“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尹馭。”


    尹馭環住人,到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隻能抱住她。


    那些信息多到她隻能關機不再去管。


    可是徐薇來了,來到她家給她帶來了一大包信。


    徐薇告訴王三妹說是同學的關懷信,王三妹信了,於是把荘雨菲推迴學校。


    迴到學校,荘雨菲真正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我一遍遍的被老師叫去問話,他問我為什麽老是跟同學玩鬧,為什麽不讓著同學一點。”


    戴生早上問,放學也要問,問她為什麽不能包容班裏的同學為什麽老是給他添亂。


    班裏的以張留美和李嬌潔為首,也沒有放過她。


    她不再被拖去廁所,而是當著全班人的麵被剪碎衣服,被摁在地上自扇巴掌,扇到一張臉都爛了也不能停下,隻能磕頭求她們才可以停下。


    還要學她那個瘸腿的媽在地上爬,學她媽打手語罵自己。


    他們對她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她在學校的每一天就像煉獄。


    在最後一次她的水被偷換成一瓶膠水,她的飯裏摻雜了腐爛的死老鼠,那些膠水和混著死老鼠肉的飯菜被倒在頭上,她受不了了,想要從樓頂跳下。


    被校方的人拉迴來了,為了警示學生,她被當著全部師生的麵念出一篇長達五千字的反省,再在操場上罰站了兩個小時。


    “那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學校。”


    荘雨菲身體顫抖不止。


    也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在那些人麵前。


    可是那些人終究沒有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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