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笠下的身影。


    強壯、魁梧。


    麻衣下的手臂,滿是傷痕。


    當看到那提刀的手掌時,兩人瞬間瞳孔縮小。


    “你是何人!”


    噌的一聲,兩柄樸刀同時出鞘,雨落在刀刃上泛起紛紛的水花。


    二人同時如臨大敵。


    因為在這個村子,除了他們兩人,不該有其他人!


    秦隱任由雨水敲擊自己的手背,而後沿著刀鞘,滴落腳旁。


    他靜靜看著那兩人,左手大拇指緩緩將醉今朝頂出。


    看著那泛著森寒殺意的刀光一點點綻放於視野,兩人臉上泛起兇煞,猛地踏步搶攻。


    樸刀切過雨幕,伴隨著他們為自己壯膽的大喝,“找死!”


    秦隱終於抬頭。


    醉今朝出鞘,宛如天光乍破。


    刀刃相切。


    高矮二人背後汗毛盡數炸起。


    因為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手中的樸刀被那柄六尺重刀森然斬斷!!


    白光一閃而過。


    兩柄樸刀從中光滑切斷。


    與之一同落下的還有一截臂膀……


    兩秒後。


    高個護衛猛地一聲淒厲嚎叫。


    “我的手!!”


    他的臉部因為極度驚恐已經化作扭曲,踉蹌兩步後將要倒地的瞬間被秦隱一手扣住脖頸,狠狠提起。


    而矮個護衛見機不妙,棄刀便要逃跑。


    但那柄醉今朝無聲拂過空氣。


    利刃斬斷了雨幕,如驚龍般刺穿他的肩胛骨。


    手腕一擰,醉今朝翻轉。


    矮個人在劇痛之下,整個人被秦隱以刀背生生挑起,雙腳懸空。


    但是他越掙紮,那疼痛就越深入骨髓。


    “啊!!”


    淒厲嚎叫中,矮個護衛的一張臉被雨水澆的煞白。


    “我問,你說。”


    秦隱微微抬首,注視著對方那驚懼淒厲的眼神,聲音沒有半點波動,也沒有半點感情。


    “村子的人,在哪?”


    聲音很輕,卻冷的讓人發抖。


    “毛坤!別說……”躺在地上的高個護衛,痛吼中仰頭咆哮。


    然而掛在刀上的毛坤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眼前這戴著鬥笠的少年,一腳驚退風雨,重重踢在那高個護衛胸膛。


    他大張著嘴,呆滯的看著高個護衛胸膛在那一腳之下,如被象踏。


    骨骼刺出肌膚,半個身子瞬時塌陷!


    崩飛的血霧中,高個人橫飛出整整三丈遠!


    直至重重撞穿一座村舍的土牆,到死都沒能來得及發出半點聲息。


    寒涼的風吹過體表。


    毛坤胯下一熱,渾濁的尿液直接沿著褲子混入泥水之中。


    麵上疼得涕淚橫流,心中更是肝膽俱裂。


    因為從始至終,哪怕一腳將高個踹死,眼前這人的左臂,都他媽沒顫動分毫啊!


    自己一百八十斤的身子,在對方手裏,輕飄飄的和一隻雞仔沒什麽區別。


    這是何等恐怖的腕力!


    “說吧……”


    秦隱仰看著毛坤,舉刀平伸的左臂,直的像一把尺子。


    “我說,我說。”


    毛坤的心理防線盡數崩潰。


    哭嚎著在這細雨之中,將他知道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灑出。


    寂靜的村莊裏。


    泥濘的土路上。


    毛坤被刀挑在半空,語無倫次的哭述。


    少年抬首,單薄的嘴唇抿起,他在靜靜的聆聽。


    肩膀上的畢方,眼睛越來越紅,鼻孔間甚至都開始有火星泛起。


    ……


    “我說完了,我說完了,求求你饒過我。”


    毛坤肩胛骨下的鮮血,越流越多,他不想死。


    雨幕中,輕輕的一道歎息。


    “所以,雞鳴村這一百二十九口人……”


    “無論老弱婦幼,都以死囚身份沉了江?”


    秦隱那雙眼睛,很認真的看著毛坤。


    “是、是……我不知道,都是少爺一手操辦的,我們就是下人……”


    毛坤哀求的哭嚎道。


    然而他卻看到麵前那張年輕的臉孔輕輕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


    毛坤愣住。


    秦隱握著刀柄的左手上,根根青筋如怒龍浮起,但他的聲音卻平靜的像在訴說家常話,輕輕詢問。


    “高天裳的家在哪兒?”


    “星羅江、江畔……啊……”毛坤下意識的說了半句話後,才愣住,這是什麽意思?


    “嗯,知道了。”


    秦隱輕輕應了一聲,持刀左手猛地向外一抽。


    毛坤肩胛骨下的醉今朝被陡然拔出,他的身軀自然從半空落下。


    雖然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心慌,但是那脫身而去的長刀,卻讓他險些喜極而泣。


    因為對麵那個煞星,終於放過他了。


    秦隱的身子已經轉了過去,視線已不再落於毛坤身上。


    但是他握著醉今朝的左手,卻未鬆半厘。


    還在下落過程中的毛坤,隻覺得一道寒氣浮於天靈蓋,他茫然抬頭間。


    隻見那剛剛抽離的長刀,僅僅是被反手一轉,便在雨中割出一圈白浪。


    刀身從左肩過,自腰下出。


    毛坤的所有神色在這一刻定格。


    雨水落於刀麵,濺起的血花如白浪。


    秦隱自始至終都未看身後屍體半眼。


    就這樣提著刀,踏著水霧,消失在這寂靜、杳無人聲的村落。


    ……


    ……


    整整一日。


    碼頭旁的酒館裏,有名帶著鬥笠的客人,就那樣平靜的給自己斟了一壺又一壺的酒。


    無論身邊人來人往,亦或是有多過客。


    以至於店裏的夥計都開始注意到這個家夥。


    若不是放在桌上的那十兩銀和那柄黑皮重刀太過明顯。


    他們恐怕早就上前詢問了。


    這一坐便是一天。


    從白日到黑夜,直至長夜盡處消逝了繁星與皓月。


    雨大了。


    無論醉客醒客,都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萬籟俱寂中,秦隱一坐到謐夜。


    “客官……小店,要打烊了。”


    夥計硬著頭皮走來。


    喝酒的人鬥笠微微抬起,看了一眼酒肆之外。


    大雨垂落,江上滔滔怒波浪湧。


    鬥笠下的臉孔輕輕點了點頭,將那十兩銀推出。


    握刀起身,走出酒肆。


    九天之水傾瀉而下,打濕了少年的麻衣。


    唿嘯的江風掠過岸,吹折了垂柳,卻拂不動那道堅毅的身影。


    “客官,雨太大了,小店有蓑衣您且披上……”


    夥計的聲音被雨霧江風卷走,他們看著那道身影,一步一步,不曾迴頭,消失在水霧之中。


    ……


    ……


    星羅江畔,綠蔭環繞間,有大宅坐落。


    高牆黑瓦。


    門前燈籠昏黃,兩名家丁昏昏欲睡。


    氣派的門廊前,有紫金香爐置放於貢台上,香灰沉積成土。


    寒涼的江風,將燈籠晃了又晃,引得家丁時不時抬頭注意。


    雨幕中,一道人影靜靜走來。


    滴答。


    滴答。


    濕腳落步的聲音在他們耳中輕輕響起。


    誰!


    高府家丁,猛然驚醒。


    昏暗燈光下,香爐前有道人影側身而立,他兩指並攏,輕輕發力。


    將一炷香截下一寸,uu看書uunsh安入爐中。


    “你在做什麽!”兩人怒喝。


    那人抬起頭,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那張少年臉孔。


    少年的眼神很悠遠,越過了他們二人,似乎在注視著這座豪宅深處的繁華。


    “燃半柱香。”


    雨夜提刀,聲音平靜而認真。


    驚魂的寒氣從腳底騰起,兩名家丁瞪圓眼睛。


    猛地就要高唿。


    長刀出鞘,化作一道寒光掠過。


    無聲而無息。


    噗!


    兩顆大好人頭帶著驚天的血霧飛起。


    身首分離,石獅、香爐、大門被鋪上一層深沉的紅。


    秦隱將鬥笠輕輕放在香爐旁,抬腳跨過。


    留下一道不起波瀾的背影。


    “香滅之前,屠你滿門。”


    寒涼雨夜,江風吹滅了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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