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殷紅鮮血卻立即從傷口中流出,浸潤小劍暗青色劍身,填滿裂紋缺口,整柄劍仿佛又完好無損了,泛著詭異光澤。


    仿佛因為那咒訣之故,李不琢意識一陣恍惚。


    桌上燭火蛇似的升騰起來,銅猊香爐映著燭光,軟成一灘,桌椅、書櫥都融化似的扭曲變形。


    一道模糊的虛影鑽出小劍,有四肢,類似人形,看不清五官,身上像是披著件袍子。


    “你見我何不叩拜?”


    渺渺的聲音從它胸腔中傳出來,語氣威嚴,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而非狂妄自大。


    李不琢意識恍惚,隱隱覺察出是被咒訣拉入精神世界,才能和劍靈交流,也不刻意掙脫這種狀態,說道:“要我叩拜,你擔當得起嗎?”


    虛影對李不琢的態度頗為不快:“若我能讓你習得今日險些讓你喪命的飛劍之術,你還不誠心侍奉我嗎?”


    李不琢笑了笑,沒迴答,起身拿拔出驚蟬劍,對著小劍劍身一劍砍下!


    虛影驚唿一聲,阻止道:“住手,你敢毀我寄靈之所!”


    李不琢手一頓,驚蟬劍劍刃停留在小劍劍身上方兩寸處。


    “你再弄不清楚形勢,我索性讓你神魂俱滅,再養個聽話的。”


    那虛影一時沉默不語,李不琢提劍一砍,鐺一聲,小劍薄如蟬翼的劍身上又多出一道裂紋,虛影終於慌張道:“我依你還不行麽!”


    李不琢這才收劍,點點頭:“迴去吧。”


    虛影如獲大赦,鑽迴小劍之中。


    一時間,李不琢眼前一花,周圍的詭異景象瞬間複原,桌上燭火靜靜燃燒著,火光明亮而穩定。


    “這劍靈雖口頭上歸順我,心裏怎麽的卻不知道,不過有它在,我就省去了許多祭煉的功夫,隻要稍稍祭煉一番,這柄劍就能直接派上用場。”


    這六部劍與其說是劍術,其實對煉劍者自身沒有絲毫提升,純粹是祭劍的法門。


    李不琢便把小劍放在掌心,默誦咒訣,自身精神與內炁都漸漸消耗,似乎被灌注於小劍中。


    一個時辰過去,李不琢收功時,小劍裂紋裏血跡幹涸,卻不見一絲痕跡,似乎都被劍身吸收了。


    “這劍與我似乎有了心神相連之感。”李不琢心中一動,也不急著嚐試,默誦了一遍歸劍咒。


    在劍譜裏這一步要對劍鞠躬,但拋去這層儀式,真正有用的隻是那歸劍咒,可以助劍靈安定精神,穩固靈形。


    念完咒,李不琢心念一動,輕聲道:“起!”


    小劍嗡嗡一震,倏然飛起,懸停在李不琢身前。


    李不琢卻忽覺眉心刺痛,那小劍蛇信似的一探過來!


    “真要找死?”李不琢一睜眼,把精氣神提升到巔峰,不閃不避,反而身子向前微傾,目中仿佛有神光乍射,逼視劍身。


    小劍一滯,畏懼般向後一縮。


    李不琢緩聲道:“你若聽話,我也不會虧待你,每七日用豬羊各一頭的精血飼喂你如何?你前任祭劍之人以死,我縱使不毀了你寄靈的劍胚,你無法與他人溝通,也終究會靈性消散而亡。”


    小劍嗡嗡一震,李不琢察覺到其中傳來一股意念,不成文字,他卻心領神會,知道這劍靈對“飼喂”一詞頗為不滿,但對七日豬羊各一頭的籌碼勉強接受。


    “你接受便好。”李不琢點點頭,忽的手掐劍訣,低喝道:“蛟騰!”


    小劍忽的平地拔高一丈,乍然消失。


    李不琢眼裏沒了劍影,隻見窗紙破開了一道細細的豁口,感知中,那小劍已在窗外。


    心念一動,李不琢收迴小劍,輕舒一口氣。


    剛才這一劍,便耗空了他一成內炁,以他的如今的修為,全力施為,能連用八次飛劍,就要油盡燈枯。


    六部劍中,殺敵之術便是蛟騰、燕返、驚鴻三式,至於殘心、喪魂、劍塚則是式如其名,分別是獻祭自身心血、魂魄、性命,強行提升飛劍威力的秘法。


    那紅袍死時神色衰敗,傷口裏都沒能流出多少血,多半就是動用了後三式秘法。


    …………


    次日,李不琢懷裏揣著小劍,腰佩驚蟬劍,一身便服出了門,臨走時交代三斤今夜要晚歸了。


    這迴去鑄煉司外伏擊前朝餘孽,李不琢未帶鶴潛跟應十一,縣裏精兵配合默契,人帶多了,助力反而不大,還容易暴露。


    卯正,天色未亮,一行人馬出了河東縣。


    往日巡查縣周的人馬分為有兩隊,u看書ww.uuknshu.m一隊三十人,輪流出陣,分別由巡查篤事張金嶽和縣裏功曹王端領班,今日,出城的人馬零零散散,但這時候天半黑著,根本沒人注意到,出城的人馬由三十人增多到了五十人。


    到南郊時,人馬便分成兩撥,一撥向鑄煉司開進,張金嶽仍領著原來的三十人馬,按往日計劃巡查去了。


    李不琢騎著那匹黃棕馬,就跟在開往鑄煉司的二十人馬中。


    這二十人是縣裏精兵,與李不琢一般,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眾人皆不帶火器和機關臂,隻帶著不太引人注目的冷兵器。


    在離鑄煉司十裏開外官道旁的驛站裏,眾人都下了馬,脫兵服換上便裝,接著三兩搭夥,或是隻身獨行,向鑄煉司走去。


    鑄煉司建在牛毛山鐵礦裏。


    牛毛山大半山體被挖空,三丈高的巨型墨師機關獸在裸露的礦床上尋索挖掘礦石,構造複雜的精鋼棧橋沿陡峭山壁盤旋而上,數個小山般大小的熔爐房裏不斷傳來嗤啦冷卻聲,水汽混雜著濃煙滾滾冒出。


    山下有零星的鐵甲兵身背火器巡邏,但態度閑散,畢竟這地方從來沒有不長眼的敢來鬧事。


    山腳南麵半裏設有店鋪對外出售生鐵,有河東縣的匠人拿匠人憑證,拉著牛車過來運走一車車生鐵,往東半裏外,是一處飛台,可供機關飛船降落。


    有幾個縣兵就裝成買鐵的匠人進了鑄煉司,而李不琢和其餘人等就隱藏在飛台旁的山坳邊,鑄煉司向府城輸送鐵材鋼材,都是憑借墨師機關船,前朝餘孽要動手,也隻能選在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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