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心中當即不可遏製地一顫,扶住門框,緩緩地轉過了身來。


    “怎麽可能?你是和母後開玩笑的吧?”


    司瀾宴神色頹靡落寞,深沉視線從懷中黑炭上轉移,望向了窗外夜色,思緒隨之飄得有些遠。


    聲音顫抖著,掩飾不住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那抹憂傷。


    “怎麽不可能啊?她早在宮中就有相好了,不然,你以為憑她那病懨懨的身體,能夠幾次逃出宮去?便是那男人在暗中幫助她逃跑!”


    “還有,那次她之所以敢跳崖,便是崖底那男人在接應她,跳崖後,他們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我出宮尋她時,在拍賣場內,親眼看到他們恩恩愛愛甜甜蜜蜜手牽手的畫麵,她還死死護著那男人,一個勁和我作對,她也親口說了那男人比我好百倍,甚至,她因為那男人而扇我耳光,罵我,讓我去死,想殺了我啊!”


    “母後,聽了這些,你覺得,我像是和你開玩笑的樣子嗎?”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太後圓臉上頃刻間烏雲密布,一手捂著難受的心口,一直搖頭,一直搖頭。


    “甄妃那麽乖巧懂事,斷然不會做出如此放浪出格的事來,那孩子肯定是你的!”


    如果那孩子並不是她的孫子,那她會傷心難過得死掉!


    那她背著皇帝,幫著甄妃假死逃跑,讓她在宮外養胎,欺騙皇帝讓他痛不欲生,又算什麽事啊?


    這不是在皇帝的傷口上撒鹽嗎?


    這是當娘的,該做的事嗎?


    太後心心念念期盼著乖孫降世,腦子裏裝的都是她的孫子,哪裏肯接受這個沉重打擊。


    便又同兒子道:“孩子是不是你的,等生下來滴血驗親便是了,若孩子是你的怎麽辦?因為一個沒有把握的猜測,你就能夠麻木無情的打掉自己的親骨肉嗎?”


    司瀾宴眉宇間染著濃重的陰霾和憂傷,一抹苦澀的痙攣掠過他涼薄的嘴角。


    “愛妃在宮中時,太醫圍著她團團轉,可有太醫給她診脈時查出有孕?為何她出宮一趟,和那狗男人一起生活後,便懷上身孕了?孩子若是朕的,當宮中太醫屢屢給她診脈時早就應該查出來了!”


    “這種事情,無論換成哪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都會同朕一樣做,選擇打掉孩子!”


    “母後,你以為發生這樣的事,我心裏就好過嗎?你不會知道,在我做出這個決定前,我的內心有多傷感,多煎熬,多痛苦,多難過!”


    “隻要一想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畫麵,我的心,就好似被鋒利的銼刀來迴的搓著,那種痛苦有多尖銳,多深刻,多複雜,你不會懂!”


    “若懷胎十月,經曆難產,生下來的卻是個野種,怎麽辦?你以為她會選擇棄養嗎?還不是擺明了膈應我,折磨我,羞辱我嗎?讓我這個皇帝的臉,從此往哪擱?”


    太後聽著這些話,心在滴血。


    想抱個孫子,怎麽就這麽難啊?


    但想到空口無憑,她還是不願相信,隻能樂觀地安慰自己和兒子。


    “皇帝,你也沒有親眼看見甄妃和野男人上床,隻看到他們牽著手不是?可能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想,是你的疑心病在作怪,是甄妃生氣之下故意那樣說氣你的,而他們根本就沒有像你想的那樣發生關係呢?”


    “而且,宮中太醫兩天前不都被你罷免了官職?換了一批人嗎?你不還說太醫都是飯桶嗎?當時甄妃迴宮後,若不是孕吐反應出現,太醫院不也沒有查出來甄妃有孕嗎?所以甄妃應是在宮中之時便懷上了你的孩子啊,隻是太醫無用沒有及時發現而已,她並不是在宮外懷的!”


    司瀾宴突然扯唇笑了,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大手落在懷中小女人的肚子上,無比溫柔地撫摸著。


    出言嘲諷太後:“母後,孩子都已經沒了,你還不願接受事實,有意思嗎?直覺告訴我,孩子不是我的。”


    太後嘴角一抽:“甄妃都已經死了,你不也是不願接受事實,抱著她焦黑發臭的屍體在這裝瘋賣傻嗎?在這給她扣莫須有的帽子嗎?”


    司瀾宴聞言心口一痛,緊緊抿著微微顫抖的薄唇,沒有再說話了。


    因為,他已自責悲痛到無話可說了。


    殿內沉默了好一會。


    太後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太過分了,導致冷場了,於是才又歉意地道:“母後的錯。”


    “母後忘了,是我先提起甄妃墮胎的事,是我在詢問你緣由,揭你傷疤,你才忍痛說出這些隱藏在墮胎後麵的問題,是母後錯得離譜。”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是東西。


    不管事情真相是不是甄妃給皇帝戴綠帽子了,反正這個事肯定已經傷到皇帝了,在皇帝心中埋下了一根刺,留下了很重的陰影。


    在真相沒有大白之前,皇帝定然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以及耳朵聽到的,還有用心感受到的。


    說甄妃和那男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麽,讓皇帝如何信呢?


    換成誰,都不能當做沒有看到他們恩愛牽手,不能當做沒有聽到甄妃說那男人比他強百倍,不能當做心底的刺痛不存在。


    自己也不是當事人,是沒有話語權的。


    究竟有沒有背叛皇帝,隻有甄妃自己心裏清楚了。


    說實話,甄妃對皇帝的感情,看上去還沒有皇帝對她的感情深厚呢。


    當然,得除去剛得知自己被甄妃下蠱時暴怒的皇帝,以及剛解蠱後意識不到自己感情的皇帝。


    所以,也不怪皇帝不信任甄妃,甄妃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實在難以讓皇帝信任她。


    皇帝看到,聽到,心中想到那些,會認為甄妃給他戴了綠帽子,也在情理之中。


    這時,司瀾宴抱著懷裏人兒輕輕搖著輕輕拍打著,啟唇淡淡又道:“我以為,你不想知道為何墮胎的另外兩個原因了。”


    太後脫口而出:“想啊,做夢都想知道啊,你說來聽聽,母後洗耳恭聽。”


    司瀾宴苦笑一記,一麵輕輕拍撫懷中小女人,一麵道出後兩個緣由。


    “第二個原因,愛妃中了蠱,且連續喝了好幾個月藥,一直在養病,又氣血嚴重不足,經常暈死昏迷,解蠱時又中了劇毒暈死,便算那孩子生下來,也會是個有大問題的病孩兒,是個癡傻兒,是個有生理性缺陷的殘疾兒。”


    “所以,孩子已確定是有問題的,不管是野種還是癡傻病兒,都要及時扼殺在搖籃裏,不能讓其出生,否則後患無窮。”


    “另外,第三個原因,便是我個人的問題,解蠱前,我不受控製的想讓愛妃懷上孩子,沒有想過要做安全措施,前不久才剛解蠱,我又一直在和自己做思想鬥爭,總覺得蠱毒還未完全清除,不肯承認已愛上了給自己下蠱的人,導致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本意的事情來,折磨她,也折磨自己,在這樣一個叛變逃避的情況下,便覺得這個孩子的存在,代表並提醒著我曾受人控製欺騙擺布利用,同時,也對愛妃背叛我給我戴綠帽子的事,越發生氣痛恨無法容忍!”


    “基於第一條和第二條,孩子絕對有問題,再加上第三條我自身的原因,在這種時候,打掉孩子,是必然的結果!”


    “哎,如果你所說都是真的,那麽打掉這個有問題的孩子,確實是最好的選擇,這不能完全怪你......”


    太後捂著疼痛難受的心口,深深地歎息道。


    她突然就理解了兒子的做法。


    就覺得,皇帝沒有殺掉給他下蠱、給他戴綠帽子的甄妃,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因為,換成別的皇帝,甄妃早被挫骨揚灰死八百遍了啊!


    不過,她最在乎的,還是甄妃肚裏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她的孫子,她得弄清楚這個問題......


    司瀾宴該說的已經說完,抱著懷中小女人起身趕人:“好了,你想知道的,朕已經告知你了,現在你可以安心的走了,別打擾愛妃的清靜......”


    太後見他大半夜抱著屍體出去,哪裏能夠放心,就問:“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司瀾宴並沒有迴答她,直接抱著懷中大黑炭往後山寒冰潭而去了。


    他抱著小女人入了寒冰池子裏,給她脫了身上髒兮兮的衣裙,還好耐心的幫她清洗了一番。


    不一會,周身的水就被黑炭染成了黑灰色。


    他湊到小女人身上嗅了嗅,感覺清洗過後還是臭的,他自責地讓宮人拿了香料過來給她除味增香。


    還又命令宮人:“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一副冰棺,天亮前就要。”


    宮人為難地跪在地上:“陛下,如今正值盛夏,方圓百裏都沒有冰川冰原冰雪,如何做得出冰棺啊?”


    “一群廢物!沒有便想辦法啊!去找啊!”


    司瀾宴沒好氣地怒懟了宮人一通。


    親自給小女人擦幹焦黑如柴的身體後,又給她穿上幹淨的新衣裳。


    然後拿著香料,抱著大黑炭就出了寒冰池子。


    他知道瑪台穀有一座地下冰窟,召來黑雕,連夜往冰窟趕去。


    一個時辰的功夫不到,便抱著大黑炭來到了冰窟。


    冰窟外麵的入口窄小,人們輕易察覺不了,而裏麵卻很寬廣,內裏四麵八方都結著厚厚的冰。


    冰窟內有個類似冰棺一樣的凹槽,他親了親懷中小女人焦黑的臉頰,才戀戀不舍地將發臭的小女人放進了凹槽裏麵。


    他在冰棺外麵,猩紅眼眸深深地凝視著棺中小女人,無比自責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菱兒生前是香的,菱兒喜歡香噴噴的,討厭臭臭,菱兒,我給你弄來了香料,味道清新淡雅,是你喜歡的味道......”


    他歉疚而又溫柔地說著,將從皇宮裏帶出來的香料灑在了冰棺裏。


    繼而,趴在冰棺邊沿,深深嗅了嗅,滿意地笑了:“菱兒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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