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即使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你也還是會聽,對嗎?”


    “對。”


    “我覺得尊重你是我應該做的。”


    “除非我不在意你的感受了,否則我們就隻是普通朋友。”


    “所以你說吧。”


    “如果有不好的想法,我會給你反饋,糾正你的。”


    “當然,如果你還是固執己見。”


    “那我也沒有辦法。”


    黎音無奈地搖搖頭。


    她覺得,做朋友都做到這份兒上了。


    秦子律不該氣她了吧?


    可事實證明,她是不是對這個人濾鏡太深?


    怎麽會有這樣說不通的人呢?


    她也好想就這樣固執魯莽,不顧一切,往前衝。


    但是她害怕受傷,也害怕新環境,害怕新的麵孔,新的關係。


    不過這都不算什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子律是她羨慕的人,活得肆意又坦蕩。


    就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樣。


    讓人心生向往。


    “我覺得,愛一個人不可能總是裝吧。”


    “總會累的。”


    “所以才說,不需要改變。因為自己不可能隨時都裝成對方喜歡的樣子。”


    “嗯。有道理。”


    “這個是事實。”


    “如果忍受不了,那應該說清楚。”


    “可是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不能理解,隻能接受的事情。”


    “不理解。”


    “沒關係。”


    這算是極度坦誠後的深度探索了吧?


    開誠布公地傾訴心聲。


    這,也許對於秦子律來說,也是開心的吧?


    畢竟以前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麽輕鬆的話題。


    “律律,你繼續輸出吧。”


    “我會認真聽的。”


    說完,就用她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秦子律。


    沒有閃避,也沒有難堪。


    隻有一片赤誠。


    從某種意義上,黎音也算是進入了他的心了。


    雖然是這樣直接劈開的。


    但是,她有這個能力。


    此刻,她萌萌噠的表情,和圓溜溜的眼睛,像極了等待下一個季節過去的精靈,也就是小倉鼠。


    小家夥用自己的眼光好奇地打量著人間。


    她覺得別人是景色。


    其實她在別人眼裏也是景色。


    突然,就覺得身邊的景色都變得立體了起來。


    秦子律把這稱之為,黎音帶來的效應?


    因為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問題。


    她是第一個。


    “所以,在你眼裏,你希望愛你的人該怎麽表達呢?”


    “我希望,他能用行動、迴應和忠誠來迴饋我。”


    “那樣我感受到他的真誠後,也會迴應他的。”


    “可是愛有很多種。愛情隻是所有愛的總稱。”


    “它還包含了,友情、親情、仁愛、慈愛與欲愛。”


    “不是誰都需要,像男女之愛的那種愛情的,你明白嗎?”


    “好難懂啊。”


    “你是說,人不可能這麽完滿。”


    “總會有缺憾,是嗎?”


    “是的。”


    “所以遺憾到底是什麽呢?”


    “有些人的愛也好難理解。”


    “有些人也好難接近。”


    “如果他們表達得太隱晦,那不是就會錯過了嗎?”


    “這對於被愛著的人,豈不是一種欺騙?”


    “他都感受不到,那就不是愛。”


    “可憑什麽要捆綁他們呢?”


    問題上升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連秦子律都沒有發現,他比平常要坦誠得多。


    可能這就是人性的複雜吧。


    有很多人都被無條件地愛著,可是他們卻連如何表達都做不到。


    就像黎音說的,感覺不到就是不愛。


    所以,那些默默付出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指責享受的人,說他們太冷血?


    畢竟,這樣的善,與那樣的善,從來都沒有相見。


    因為他們就從沒有在人際交往中碰見過。又如何擦出火花?


    “黎音,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心疼,具體表現是常覺虧欠。”


    “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做。”


    “因為,從愛情步入婚姻,需要的是衝動,需要的是不理智。”


    “然而長久的相處靠得又是退卻荷爾蒙與激素之後的清醒與克製,責任與擔當。”


    “當明白別人的缺點,卻仍然願意陪在他的身邊,這才是愛。”


    “你明白嗎?”


    “好難啊。”


    “這樣和暗戀有什麽區別呢?”


    “我會覺得他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所以才會覺得我什麽都做不了。”


    “選擇自己一個人承受。”


    “難道我不能改變他嗎?”


    “也不值得信任嗎?”


    “還是他害怕兩個人的世界,害怕我走進他的心裏?”


    “所以才總是這樣默默付出?”


    “可是,如果什麽事情都用他是不是喜歡我,才這樣去做的思維。”


    “未免有點太性緣腦了。”


    “而且也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所以才用這麽狹隘的思想去想別人?”


    “暗戀好難啊。而且也很內耗,很耗心神的。”


    “我就是要光明正大地明戀,喜歡誰我就要說出來。”


    “所以,哪怕隻是普通關係也沒關係。”


    “隻能進步到普通關係也沒關係,我覺得,能夠把別人的心扉打開到一定程度,也是我的一點心意了。”


    “我已經盡力了,接下來,他們要怎麽對我,就是他們的事了。”


    “怎麽教都教不會,肯定會失望了的。”


    “然後就不想靠近了的。”


    “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的好當成理所當然。”


    見黎音在輸出自己的厭惡之後,秦子律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個和自己有關的問題。


    “那我呢?”


    “你也覺得和我相處很難嗎?”


    “嗯……”


    黎音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因為她向來都這麽坦誠。


    “雖然律律很難懂,但是你對我很溫柔。”


    “我能感受得到。”


    “所以,我會信任你。”


    “我知道,你一定不舍得傷害我。”


    “如果我就是不改呢?”


    “那你舍得傷害我嗎?”


    秦子律又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害怕別人離開他的表情。


    唉……怎麽就沒有人這樣對她呢?


    不管她怎麽惡劣,就是不會主動離開她?


    這個世界好不公平啊。


    起碼對待她好不公平啊。


    “你希望我輸得這麽慘嗎?”


    “我突然覺得好不公平。”


    “你怎麽對我我都不會離開你,也不會離開別人,可是怎麽就沒有一個人這麽對我呢?”


    “也沒有人對我像我那樣反饋?”


    “好氣哦。越想越虧。”


    “可能你本身就是這個世界上很稀缺的一類人吧。”


    “所以才遇不到像你一樣的人。”


    “而且,不把別人放在心上,所以才不會入心,那麽這樣,這些事情才不會傷害到你。”


    “起碼,這些在乎不會變成利刃刺向你。”


    “可是我覺得,對待朋友就是要真誠啊。”


    “而且我覺得付出是應該的,付出才能有真心。”


    “真誠才是必殺技。”


    “可是你好壞啊,你竟然在這種時候說這種扭曲的真相。”


    “一點都不會察言觀色,你情商好低。”


    “跟我認識的你一點都不像,好陌生。”


    “說,你是不是被奪舍了?”


    黎音又開始情緒激動地對他輸出了。不知道的可能以為秦子律才是受害者,知道的才知道,是黎音受到了情緒暴力,即冷暴力。


    “我以前覺得,隻要問題不討論,問題就會過去了。”


    “事實上,感情也會消失了。”


    “所以,問題放在那不會被解決,相對的,感情卻會消失。”


    “所以這就是溝通的含義啊。”


    “就是要去花心思去維持感情,才會長久的。”


    “我知道了。”


    “我不喜歡冷暴力,律律我不喜歡你冷暴力對待我。”


    “如果你有什麽不開心的和我說好嗎?”


    “但是千萬不要對我冷暴力。”


    “我會一直在的。”


    “好。”


    “我答應你。”


    “嗯。”


    這一段對話告一段落。


    大家都有點累了。


    所以,打算吃完飯,送黎音到家,秦子律去警局,這一天就這麽過去。


    可是黎音堅持要送秦子律到警局。


    所以,現在他們都站在了警局門口。


    “律律,你還有什麽扭曲的觀念,都說出來吧。”


    “我承受得住。”


    “和你相處這麽久了,你的性格我也了解。”


    “說出來,我才知道,怎麽治愈你和引導你。”


    “所以你說出來吧。”


    秦子律長長舒了一口氣。


    黎音的態度,讓他有點捉摸不定。


    他已經展現出了很多沒有在人前的一麵。但是還不夠,黎音覺得,他還是不夠放開自己。


    “這樣你不覺得累嗎?”


    “總是不迴應你,等著你主動去挑起話題,去維係關係。”


    “可是你就是這樣的啊。”


    “很被動。”


    “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你就又迴到原點了。”


    “走進別人心裏很難的。尤其是你,更難。”


    “那你不難過嗎?”


    “都付出了這麽多,都沒有結果?”


    可能這樣的話題讓大家都變得沉默了。


    黎音喜歡親密關係,也喜歡建立親密關係,因為這樣,可以讓她獲得極大的安全感。


    如果秦子律是討厭的,那麽她當然會放棄。


    可是,據黎音的觀察,秦子律是喜歡親密關係的。


    而且,他也不抵抗有人向他表達關心和愛意。


    隻是不清楚為什麽他身上有一層很強的壁壘。


    好像拒絕別人去打破。


    拒絕別人認識更深層次的自己。


    所以,他是受過了什麽創傷嗎?


    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能知道?


    所以,這樣的他,要什麽樣的時候,才能接受自己的感情?


    平靜地接受自己翻湧而來的情緒,以及愛意呢?


    他能忍住永遠不喜歡別人嗎?


    黎音表示,很難辦。


    如果說,要檢驗別人的感情能力是否合格,秦子律可能是最難檢測的那一類。


    於是,黎音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頗為無奈地再次重複。


    不管什麽時候,她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我如果喜歡一個人,我就會是無條件地付出的。”


    “我當然希望有人無條件地接受我、包容我、理解我,愛我。”


    “但是,我也同樣知道這樣的人很難。”


    “他很難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一股深深的頹喪溢散而出。


    可能這就是長大的煩惱吧。越長大,大家越不真誠。


    而且也越難相愛。


    因為在一起的條件太苛刻了。


    可是黎音,還是這樣勇敢赤忱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感受。


    她隻是覺得,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太多的顧慮。


    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變動。


    她已經很堅定地奔向秦子律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感受到的是秦子律的不堅定。


    而且她也是能感受到秦子律覺得她煩的。可是這個人,他就是不說出來。


    “成年人,一個成年人是不會期望有人來拯救自己的。”


    “是不會期待有一個拯救自己的人出現的。”


    “即使深陷泥沼,也會自救。”


    “那些希望被關注,渴望用親近來代替關係的人,是長不大的孩童。”


    “本質上,還在渴望得到愛。得到關注。”


    “所以不要相信別人在自己身上的投射。”


    “因為他們看見的是小時候沒有被滿足的自己。”


    “這個時候仍然沒有脫離出小時候的桎梏,仍然在尋找類似於臍帶一樣的親密關係。”


    “不能自己做決定。”


    “好吧,你說得很有道理。”


    “我說不過你。”


    “而且,如果他們在這個人的童年之路上或者成人之路上去截斷他,估計都是會錯過的。”


    “因為,他會在別的路上成長。”


    “隻按照慣常思維去思考,是不可能知道最後究竟有什麽關係的。”


    “如果想要確認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無畏與勇敢地靠近。”


    “隻有無比的堅定,才有在一起的可能。”


    “當然這需要隨時的溝通。”


    說完這句話,他們就到了。


    就在秦子律即將離開之際,黎音問出了她覺得最勇敢的問題。


    “如果我非要執著呢?”


    如果她非要和秦子律一樣固執呢?一樣固執地選擇相信什麽東西,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在聽到這句話後,秦子律望著閃爍不斷的警燈,周邊的聲音卻被他內心的聲音給淹沒了。


    除了不斷閃爍的警燈,在映襯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此刻,他除了聽到了黎音的問題,什麽都不能再想。


    怎麽會有黎音這麽固執的人呢?


    頭一次,秦子律感覺到他的情緒崩潰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這麽直觀地感受到,對方用他對待別人的方式來對待自己。


    而且固執到自己也束手無策。


    所以,這算是他一周以來,最煩躁的一天了。


    甚至沒有打招唿,就自己進了警局,自己離開了黎音。


    以至於沒有聽見黎音說的:“那我走了。”


    也沒有看見黎音的委屈。


    就這樣,兩個好朋友第一次有了隔閡。


    可是黎音卻想不明白,憑什麽秦子律要這樣對她?


    明明,是她更多地被氣到。可是她都沒有發脾氣。


    說好的不要冷暴力,他又食言了。


    唉,之後再道歉吧。


    可是,黎音覺得,她自己也想哭了。


    為什麽她這麽努力了,還是走不到他的心裏?


    越想越委屈。


    嗚嗚……


    就在這天晚上,秦子律做了一個夢,一個,連他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夢。


    夢裏的景象讓他驚訝地陌生。


    他看見很多人圍在一個裂穀前,伸出手想要到達另一側的彼岸,想要去追逐太陽。


    可是沒有一個人有辦法。


    終於,他在兩端之間,修築起了一條細細的橋。


    憑借他幾十年來如履薄冰的經驗,這條路他走得輕鬆又無比順暢。


    可以說,是最常規的操作了。


    而且,有一堆的人,渴望通過這條路去追逐陽光。


    渴望複製他的成功,從這條路上走過,到達彼岸。


    可是他們都太沒有耐心了,也太沒有平衡力。


    以至於總是在半路就因失去平衡,而跌下了深淵。


    一個個像下餃子那樣,從小橋上自己掉了下去。


    徒留秦子律一個人在這邊冷笑。


    這條路原來隻有他可以過來。


    可是有一個人,他戰戰兢兢地,小心翼翼地,笨拙而又努力地,一點一點地走了過來。


    終於走到了他的麵前。


    抬起了臉仰望他。


    這個人……是誰?


    他是誰?


    她是黎音。


    秦子律一下子被這個夢驚醒。


    在自己深色床單的大床上,無比困惑地揉揉自己的眉頭。


    可是,在做完這個夢後,秦子律沒有覺得反感。


    隻是覺得,好像有什麽枷鎖破了。


    這應該沒問題吧?


    這代表了什麽含義呢?


    隻是,還不夠明白自己內心的秦子律,再一次按下了自己的心思。


    就像他無數次按下黎音的心思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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